第八章

何若馨回到家，出門忘了帶鑰匙的她按著門鈴，一會兒大門打開，她笑著向開門的人說謝謝。「謝謝你，李嫂……靖揚哥？」見到陸靖揚，她當場震住。

他目光森冷地瞅著帶著太陽眼鏡的她，「原來你真的看得見！」一說完，他轉身走回客廳。

她身子顫了下，跟著進入。

陸靖揚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何若馨慢慢走過來，那種再次被人欺騙、玩弄於股掌的感覺，讓他怒不可遏。

「眼睛什麼時候看得見的？」

剛剛他回來，馬上就追問李嫂若馨眼睛的問題，因為每次都是她陪著她上醫院，見李嫂支吾，他大概猜到答案是什麼了，因此他讓李嫂先出去，因為他有話得好好跟這個女人談。

何若馨拿下太陽眼鏡，儘管視線仍不甚清楚，但依稀可以看見陸靖揚那僵硬的表情。

「為什麼不說話？」她不回答讓他心中的怒火更熾。「該不會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其實你眼睛根本沒有失明，是這樣嗎？」

面對他的指控，何若馨先是一陣愕然。她眼睛失明是事實，他應該知道的……但她沒有為自己辯解，因為她知道此刻不管她說什麼，靖揚哥都不會再相信她了。

也許一開始她就該老實說出眼睛的事，不，打從一開始她就做錯了，她不該逼他娶她。

因為過於生氣，陸靖揚胸口急遽起伏著。「何若馨，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何若馨，那個我自小疼愛的乖妹妹嗎？不，你不是，因為那個單純可愛的女孩，不會將我的人生玩弄在手中。」

何若馨濕紅了眼，她微咬住下唇，低聲道歉，「對不起。」

「你以為只要說一句道歉就沒事了嗎？」居然還敢露出委屈模樣，但這次他不會再對她心疼或心軟。「我真的很懷疑，你說你很愛我，那是真的嗎？」

「靖揚哥，我真的很愛你。」他怎麼可以懷疑她對他的愛。

「但你所做的一切，讓我感到那不是因為愛我，而是想得到我，就像想要某樣玩具一樣，想要我這個『東西』，不然你不會一再欺騙我，如果我今天不知道你看得見，那麼你打算裝瞎一輩子，讓我對你一輩子感到愧疚嗎？」

她真的愛他，發自內心愛他，只是現在她知道她愛他的方法錯了，錯得離譜，以為只要嫁給他，他們就會過得幸福快樂。

她全盤接受他所有的指責，儘管裡面有些不是事實，但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她已經傷害他了。

「對不起。」她只能對他說這句話。

「我說道歉沒有用！」她的不解釋等於默認他所說的話，教他怒火更旺。「何若馨，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把我們之間的關係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就是你所謂愛我的方式嗎？」

難怪靖揚哥這麼生氣，是啊，是她破壞了他們之間原本美好的關係，再也回不到那個大哥哥疼愛小妹妹的時候了，可是她並不后侮打破了原有的關係，因為她對他的愛已經超過她內心所能負荷的，她再也無法當他的乖妹妹，因為她再也不想看見他抱別的女人，她想要他愛她……

但現在她已經不能不放棄了，因為再這樣下去，靖揚哥會更痛苦的。

一切就到這裡為止，她決定放開他了。

何若馨很快擦去滑落的淚水，語氣有著淡淡哀傷，「靖揚哥，對不起，讓你感到這麼痛苦生氣，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因為太愛你，真的對不起。」

陸靖揚原本還想說什麼，但見到那張小臉神情哀傷難過的樣子，他胸口猛地像是被什麼給壓住了，難受得緊。

「一切就到此為止。」

「什麼意思？」

「我答應離婚。」

「離婚？」陸靖揚瞪著她，簡直不敢相信會聽到她說出這兩個字。現在是誰做錯了，居然什麼解釋也沒有就說要離婚？「誰跟你談離婚了！」

靖揚哥這麼說只是怕不知道該如何對奶奶交代，畢竟他應該無法、也不想再繼續和她一起生活了吧！

「靖揚哥，你放心，奶奶那邊我會親自去向她老人家解釋，離婚是我決定的，一切不關你的事。」這是最後她能為他做的一點事，放他自由。

陸靖揚譏諷道：「那我是不是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我知道靖揚哥你不想再見到我了，我現在就離開，至於行李，我有空再回來整理搬走。」既然話已經說開，她在他要求她離開之前，自己就先說了。

提出離婚之後，接著離開、搬走？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她個性這麼洒脫，說走就走？俊顏盛怒不已。

面對他的指控，沒有任何的解釋就決定離開他，她真的愛他嗎？不是說想要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嗎？

而且如果真的愛他，不是該試圖求他原諒，讓彼此還有在一起的機會，而不是連開口求他原諒都沒有，轉身就走！

陸靖揚感到自己的胸口被眼前洒脫到無情無義的小女人給狠狠炸開了個洞，難受又痛苦。

過於憤怒的他低吼道：「何若馨，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愣了下，她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好，要走就快點，立刻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我會叫我的律師和你談離婚的細節！」他脫口而出說了重話，因為她實在太讓他生氣了。

不過在見到她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時，隨即又感到後悔，但他該給她教訓，不會再寵她，一再順著她了。

「靖揚哥，再見。」

看著她走出去，想要開口叫她留下來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他知道他們不會就此分開，也分不開，他等著她開口求他原諒，到時候他會考慮是否真的要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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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嫁給靖揚哥之後，已經把她家的房於給賣掉了。

於是何若馨在唐孟影的堅持下，暫時住在好友的小公寓，但由於只有一個房間，害她覺得很對不起陸子揚。

她也親自回老宅向奶奶說出她和靖揚哥決定要離婚的事，並很抱歉事先沒有告知長輩，一切都是她的錯，她向她老人家道歉。奶奶不但沒有責備她，還安慰她，讓她很感動。

她已經決定去新加坡了，這是當初她和媽咪說好的事，如果和靖揚哥最後沒有結果，那麼她會去新加坡做爹地和媽咪的乖女兒，然後重新開始。

奶奶知道她的想法，因此不勉強她，但半個月後是她老人家八十大壽，她希望她可以參加，然後再離開台灣。

「小孟，你覺得我去參加奶奶的八十大壽好嗎？」

晚上，躺在床上，何若馨問著好友。

「我知道你怕見到你的靖揚哥，可是如果你沒有出席的話，我想陸奶奶應該會很失望，因為她老人家很疼你不是嗎？」怕好友心情不好，因此唐孟影將好友接來一起住，至少不會一個人胡思亂想。

「是呀，奶奶她的確很疼我。」雖然她提出了離婚，但她老人家一句責怪的話也沒有，甚至還說以後就當她的孫女。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要出席。」

「可是……如果看見靖揚哥，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當朋友嘍。」不是有人離婚還是好朋友嗎？

「但靖揚哥說他不想再見到我了。」每次想到靖揚哥叫她滾，說不想見到她的話，她就心痛一次，也因此她決定去新加坡，一來爹咪媽咪也不用因為擔心她而天天打電話來，再者離開台灣，也許她的心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唐孟影倏地從床上坐起來。「何若馨，你已經離開那個男人了，他不再是你的神，他說的話也不是聖旨，所以你不必再像以前那樣乖乖聽他的話了。」

還記得以前她們要去參加跨校聯誼，結果就因為她的靖揚哥不喜歡她聯誼，若馨大學四年都沒有去參加過任何一次的聯誼；還有打工的事也一樣，只要陸靖揚說不好，她就乖乖拒絕了，總之若馨把她靖揚哥的話當成聖旨了。

「可是……」

「別可是了，既然已經決定放開，你就不該再想以前的事了。」

「說的也是。」

何若馨決定參加奶奶的壽宴，向她老人家祝福后就離開，停留時間短，能躲就盡量躲開他。

她以為在她離開之後，馬上就會收到靖揚哥的離婚協議書，可是都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卻不見靖揚哥的律師來找她。

律師聯絡不上她嗎？

不可能，大家都知道她住在小孟家，而且她手機也沒有關機，那麼只有可能是離婚協議書的內容還沒有擬好，不然就是律師先生太忙了。

直到現在，她還在期望什麼呢？何若馨閉上了眼，心痛的感覺依舊在，還有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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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冗長的會議，陸子揚伸了個懶腰。真累！

一旁陸靖揚睇了眼弟弟，以不甚在意的口吻說道：「最近怎麼沒有聽你抱怨要我快點去把若馨接回家了？」

若馨離開他后，住進了小孟家，害得子揚無法去找女友，因此他一直抱怨，要他快點去接若馨回家。去接她？至少她得先打電話給他，否則他不會先低頭。

「已經不用了。」

不用？

「為什麼？」

「小孟說若馨參加完奶奶的八十大壽之後，就會離開台灣，飛去新加坡找她爸爸媽媽，聽說好像就會住在新加坡了。」知道若馨要離開台灣，對於這樣的結果他很遺憾，也沒多久了，就讓她和小孟好好多住幾天。

那個小女人要去新加坡？陸靖揚胸口緊縮了下。

自從她離開之後，他一直在等她主動打電話給他，如果她願意好好為自己所做的事請求他原諒，或許他會考慮讓她回到他身邊，畢竟她說過她很愛他的不是嗎？

結果一個星期過了，別說連通電話也沒有，現在還要離開台灣，她是真的想離開他嗎？

內心一陣抽痛，讓他頓時難以呼吸。

「大哥，我勸你……」

他想勸他什麼？如果要他去帶她回家，不可能！

「我勸你在若馨去新加坡前就快點把離婚給辦好，不然等她去了新加坡，要辦那些手續就會變得很麻煩。」既然他大哥一點也沒有想去找若馨複合的意思，那麼就把離婚手續辦一辦，這樣兩人都可以重新開始。

陸靖揚怒瞪了他弟弟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大哥，你幹麼生氣？我也是為了你好耶。」陸子揚覺得莫名其妙被凶。「回復單身後，你就可以繼續和其他女人交往，之前你不是和安琦琦交往的很快樂嗎？也許你們可以複合。」

他想過了，他大哥還沒有結婚之前，日子過得很逍遙自在，是結婚之後他才開始變了，脾氣也陰晴不定的，既然如此，那就快點回復單身，他大哥不但可以恢復正常，還可以繼續泡妞，然後再過以前的日子了。

陸靖揚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轉身走出會議室。

一整天，他的火氣都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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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認定何若馨那個小女人無法離開自己，要不了幾天她便會打電話來向他乖乖認錯，因此當陸靖揚接到名叫周大同的律師的電話時，他才會如此錯愕，因為他自稱是何若馨的委託律師，要和他商談離婚事宜。

「你會不會搞錯對象？」離婚？那個小女人要和他離婚？

「這手機號碼是何小姐提供的，且您剛剛說您就是陸靖揚先生，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錯。」周大同有條不紊地回著。「陸先生，何小姐她並不要您任何贍養費，只希望儘快結束這段婚姻關係，因此我想跟您約個時間見面，不知道陸先生什麼時候有空？」

儘快結束婚姻關係？陸靖揚大大的深吸了口氣，才不至於讓自己情緒失控的大發雷霆。「有關我和我妻子之間的事，等我待會兒和她見了面之後，我自己會跟她談。」他決定馬上去找那個小女人算帳。

「待會兒？可是何小姐目前人不在國內。」

陸靖揚又是一陣震愕。「她什麼時候去了新加坡？」不在國內，那麼就是去新加坡找她父母了？

「很抱歉，陸先生，有關我當事人在哪裡，我不便透露。」

「我會找到她，和她談清楚！」

一結束和周大同不愉快的談話，他立刻撥打何若馨的手機，但電話那端傳來該號碼已經停止使用的語音回答。

該死！

何若馨手機的停機，讓陸靖揚內心那股躁火更加的上揚。她真的想離開他、想和他離婚嗎？為什麼她要去新加坡都沒有跟他說呢？

不該是這樣的，那個一向跟在他身後，只要他一回頭就能見到她甜甜笑容的小女人，她真的要和他分開嗎？儘管他認為不可能，但她的的確確委託了律師來找他談離婚。

想起周大同說她想要儘快結束與他的婚姻關係，莫名的，他的心彷彿被炸了個大洞似的空空蕩蕩，又非常的焦灼不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該不會那個小女人又在對他玩什麼手段了吧？

但不管她在玩什麼手段了，他都要馬上找到她，然後問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又想做什麼。

沒有岳父母新加坡那邊的電話，因此陸靖揚立刻打電話回老宅問奶奶，她老人家之前常和他岳父母聯絡。

「想要新加坡那邊的電話，怎麼，你要找若馨嗎？」

「奶奶，您知道她去了新加坡？」為何他奶奶都沒有跟他說。

「我知道啊，昨天上午她要去機場之前，特地來跟我道別。」

她昨天早上去跟奶奶道別？「奶奶，既然您知道她要去新加坡，為什麼不打電話跟我說？」他奶奶是故意不說的嗎？

「你不是跟若馨說不想再見到她，我以為你已經決定和她離婚了，應該不會想要知道她的消息，而且這陣子你不是也完全沒有打電話給她嗎？」

「我沒有打電話給她，那是因為……」陸靖揚不想說其實自己一直在等她打電話給他。「奶奶，若馨怎麼會突然去了新加坡？她不是說會來參加您十天後的壽宴嗎？」

陸老夫人輕嘆了口氣。「我聽孟影說，若馨和你分開之後，過得很不快樂，還常常偷偷哭泣，永明他們夫婦很擔心，因此要若馨提早去新加坡。」

聽到何若馨哭泣，陸靖揚的心一陣揪緊難受。「如果她真的那麼難過，她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那你又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孫子的沉默，讓陸老夫人繼續說道：「其實這一切都怪我這個自作主張的老人，以為你們是天生一對，所以當初才會提議要你娶若馨來負責，我真的不該那麼做的。」

陸靖揚相當震驚。「要我娶若馨是奶奶您提出的，不是若馨她自己嗎？」那麼他當初質問她的時候，她為什麼都不說，讓他以為一切都是她策劃的……

「當然是我提出的，若馨那孩子當初還不願意，是我勸她她才答應的。」陸老夫人又是一陣哀嘆。「也許我當初真的不該逼你娶她，只是你們都已經分開了，你現在找若馨做什麼？」

「她委託律師和我談離婚。」

「那不是你想要的嗎？既然這樣你簽個名就好，還找她做什麼？」

不只弟弟這麼說，沒想到連奶奶也希望他們離婚，這讓陸靖揚氣得吼道：「離婚是若馨她自己提出的，我從來沒有想過和她離婚，從來沒有！」

陸老夫人相信孫子的話。畢竟他若真的想要離婚，老早就叫律師去找若馨了，不會等到現在，而且她也很懷疑孫子真的會讓若馨離開他嗎？

只是她也對孫子這陣子故意冷落若馨而感到生氣，曾經因為心疼若馨那孩子受苦，因此想過將來有天他若因為傷害若馨而失去她，她這個做奶奶的也不會幫他；但現在從孫子焦躁的語氣聽來，他是非常在乎若馨的，那就原諒她這個老人家的私心吧，她想幫孫子追回若馨。

其實若馨說過十天後她會再回來台灣向她祝壽，但她不打算讓孫子知道，因為他得非常確定自己的心意，如此才不會再次傷害若馨，再說，從小若馨那孩子便一直追著他，偶爾也該角色互換才公平。

「靖揚，就算你沒想過離婚，但若馨那孩子已經有了新的人生規劃，她說她打算去美國讀書。」這是她向她道別時說的。「我想她不太可能會再回台灣了，你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交集，所以還是簽字離婚，放開彼此吧！」

奶奶的話，讓陸靖揚忽地感到胃部一陣抽搐。怪了，胃不好的不是那個小女人嗎？為何他也會鬧胃痛，是在緊張擔心什麼嗎？

儘管他不想承認自己內心有著不曾有過的緊張，但隨即而來那種就要失去某種重要東西的恐懼感襲上，讓那張一向充滿自信的俊顏布滿痛苦的神情，心亂如麻。

以為那個小女人總有一天會乖乖的向他認錯，然後回到他身邊來，但她不只不會回到他身邊，而且還將離他愈來愈遠……

只要想到一回頭再也看不見那張老喜歡跟在他身後的甜美小臉蛋，讓他的心有著莫名且巨大的恐慌，甚至每呼吸一口氣，都像是在拉扯著他的心與肺，讓他疼痛難受。

那個小女人，他不過是讓她出去自我反省個幾天，沒想到她居然敢給他跑去新加坡，而且還說要去美國留學，他不允許！

「怎麼不說話？」

陸靖揚深喘了口氣，心痛不已。「奶奶，我愛她，就算她後來對我隱瞞她眼睛看得見的事，我也沒想過和她分開。」說要離婚、說要離開的都是她，而且也還真的離開了，這一點讓他非常的生氣。

只是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失去她，那教他痛苦得無所適從，他無法想像若真的失去她，那將會是怎樣的可怕。

孫子的話讓陸老夫人驚喜。他總算知道自己沒有若馨不行了，那之前就不要那麼瀟洒的要人家離開嘛。「那你現在要怎麼做？」

「去新加坡找她。」陸靖揚篤定的說著。

他想起那個小女人曾說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愛他，想要永遠待在他身邊，現在他懂這樣的心情了，他會不擇手段的讓她回到他身邊，他要那雙美麗的眼睛只看著他一人，然後乖乖的永遠待在他身邊。

制約說穿了就是掛心，將一個人掛在心裡十幾年，又怎麼可能說放就放，也放下開了，因為他們是如此的深愛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