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那個消失了的女辦公室主任

關於王麗珠的媽媽的事情，從來沒人對朴順珠說過，就是她後來在二十四號樓成了人人皆知的五大美人之，成了每一個左鄰右舍都會和這個漂亮的韓國女孩打招呼的時候，也喜歡和她一起上街買東西、坐在曲廊里談天說地、彼此之間親如一家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人對她說過小豬媽媽的事，就像那個女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存在過一樣，那是一歌里唱的那種境界嗎？「清晰的天空彷彿透明卻雲有點灰，走幾個路口沿途風景多少寂寞時路，淚從窗外飄走傷痕有點總會找到出口。該往前走越倒流，就讓時間證明我曾經擁有……」

「能告訴我嗎？」一個周末的晚上，等小豬在她的懷裡甜甜的睡著了，朴順珠還是去問了王大力，不過問得很婉轉，很有策略：「家裡怎麼找不到小豬……媽媽的照片？衣服、用品、日記、香水、絲襪和紙條？什麼也沒有，就像從來也不存在似的。」

王大力望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她在點頭，他就告訴了她，只是一再警告她：「別對小豬說，一個字也不能說。她的大媽媽說過，就當那個女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王麗珠的媽媽的確是存在過的，只是曾經存在過的。她會皺著畫得很濃的眉毛從天官牌坊下走過，帶著一身的香奈兒的香水味從樓下閑聊的大爹大媽中間穿過，穿著高跟鞋很快的登上樓去，連鞋也不換就走進自己的家，然後用力的關上了房門。這個女辦公室主任根本瞧不起這裡的所有平民百姓，瞧不起這棟人員混雜、條件一般、居民眾多的大雜院似的居住條件，也瞧不起王大力的那些兒時的夥伴和要好的朋友。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凡是處級以下的幹部、一百萬以下的老闆、不拿政府津貼的專家完全可以不打招呼。」

「我不想住在這裡。」她有些錢，家裡也有些錢，自從走進王大力在二十四號樓的這個家就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的男人搬走：「又不是沒有錢，總可以找到比這裡更好的樓盤，你不是還有朋友在做房地產生意嗎？你的那個大為哥不是在峽州有房產投入嗎？聽說還是個大富豪呢。」

王大力有些不高興了：「別的事好商量，這件事免談！」

女人不再堅持了，因為她的肚子里已經有了後來人見人愛的那個王麗珠。不過小豬剛剛滿月，她就主動去各大樓盤諮詢，她想得很有道理：「只要帶著小丫頭，大力就會乖乖的跟著而來的。」

她真的是這麼想的，在日記里也是這樣計劃的，只是她突然死了。

她是一個局裡的女辦公室主任，人長的有幾分姿色，笑起來也很甜的，公關手段和外交手段在這個城市大名鼎鼎，據說連市委書記都跑不下來的項目，只要她能出馬，一定是手到擒拿，各部委辦和區縣遇到了難處都會請她幫忙，也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原本這樣聞名的女辦公室主任是絕不會看上王大力這樣長得有些硬朗、剛從團委調到改委、連機關的那張椅子都沒有坐熱的普通公務員的，可她卻有些喜歡他那高大的身材、剛毅的面孔、還有溫厚的笑容和親切的語言，當然還有別人嘴裡所說的名牌大學，高材生，哥哥在某一個城市裡當官，備受厚望，兩個表哥何等了得、家財過億等等，就決定與他來往了，就在政府大院里開始有意無意的攔住他，與這個靦腆的愣頭攀談，他卻有些誠惶誠恐的，雖然她長得不算很漂亮，還有些塌鼻子，但女辦公室主任的個人能力和活動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之後一切都變得簡單了，他們開始了隔三差五的約會，也會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海闊天空的談一些很泛泛的話題，只是王大力覺得女辦公室主任經常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的樣子，還會打許多很長、很神秘的電話，而且對除了男女之間的事情以外的話題不感興趣，他就有些失望了，想婉言告退，女辦公室主任卻擋住了他的退路，先是卿卿我我的相依相摟，再借了一個機會就把他引到了她的床上，還算你情我願的，只是她不是處女，而且對**似乎過於熟練，王大力就有些許失望，也有些遺憾。她卻在笑話他：「想想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二十五歲以上的處女比外星人還難找！難道你以前沒有和女生親密接觸過？」

這麼一想也就心理平衡了，加上女辦公室主任很快就懷孕了，結婚、組織家庭和王麗珠的降生就全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只是長和大姐對於王大力的這個選擇頗有微詞，他的哥哥還認真的警告過自己的弟弟不要把他的職務和工作單位告訴給那個女人，大姐更是不高興，說出的話嚇死人。

「你要是不喜歡有機會就和她離婚！我不喜歡那種妖艷的有些過頭、喜歡在男人堆里打滾的女人！」她把指頭頂在王大力的額頭上說：「你就不能再等等，再看看，不是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嗎？」

更加令人驚訝的是，他的所有朋友都持著這樣的觀點，就連楊大爹也沒有在他們結婚的時候祝福過他們，倒是對那個喜歡在他小店的那個大櫃檯上爬來爬去的小丫頭感興趣，摳摳手心，撓撓腳心，讓小丫頭爬得更快。王大力就只好對大家笑笑，對大哥和大姐說聲抱歉，這本來就是他的錯。

她是突然死去的，陪著市委的一位副書記到省里去爭取一個庫區項目，那是一位高層領導在這座城市視察的時候親口答應過的，資金也劃撥到了省里，卻遲遲不能到位，只好再去進行努力了，回來的途中生了車禍，那輛加長的凱迪拉克在空中飛行了二十多米以後，一頭鑽進了高公路旁邊的一口魚塘里，奇怪的是司機當時並不在車上，車是那個喝了不少的白酒的副書記自己開的。

事情生在深夜，當時並未有任何人目睹到事情生的經過，等到高巡警接到過路司機的報警，趕到出事現場的時候，一切早已結束了，副書記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辦公室主任全都沒有生還的可能了。王麗珠當時還不滿三個月，多虧了趙敏及時趕到，亂成一團的家裡才算有了主心骨。兩個死者是出門去辦公事，全都是以因公殉職的待遇高標準處理的，熱熱鬧鬧的追悼會、轟轟烈烈的葬禮過後的第二天，王大力在收拾她的遺物的時候，從女辦公室主任的辦公室保險柜里找到了她生前留下的厚厚的五本日記，裡面記錄的一些事情全都是王大力聞所未聞、想都不敢想的一些事情，臉色陰沉的他把那些日記交給了趙敏。

兩個小時以後，那個被二十四號樓的人稱作鳳姐的趙敏走了出來，將他緊緊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裡：「大力，把朋友們都叫來，我有話對大家說。」

也就在同時，驚慌失措的董勝開闖了進來，那個派出所的副所長在對副書記的那個不在車上的司機進行訊問的時候，居然聽到了不少的駭人聽聞的事情，有些事情是他所沒有料到的。

「這是訊問筆錄。」他拿出了筆錄和一個錄音機：「還有司機的交代。」

事情急轉直下，張廣福也趕來了，黑沉著臉拿出了一個電腦u盤，裡面的畫面不堪入眼，當然全是與那個女辦公室主任有關的。恆昌大市場的老大在苦笑著：「今天中午才弄到手，是幾個娛樂場所的朋友從監控錄像里找到的，他們本想找那個副書記討幾個辛苦費，誰知被我給看見了……」

那個夜晚，幾個男人和一個被他們稱作鳳姐的女人在關的密不透風的王大力的家裡說了許多的話，想了很多的事，第二天一上午，趙敏就拿著龍嘯天採集的王大力的血樣，抱著在她懷裡呼呼入睡的王麗珠飛走了。難熬的三天以後，電話響了，趙敏在電話里泣不成聲，她只說了四個字：「謝天謝地！」

「謝天謝地！」楊德明一下子鬆了一口氣，他居然也和他的父親那樣虔誠地叩謝神靈：「小豬是王家的骨肉！」

王大力就開始申請下派到下面的縣區去工作；舒雲翔和文學清把這個家裡但凡與那個女辦公室主任沾邊的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出來了，一股腦的裝滿了整整一輛微型貨車，張廣福和馬長喜連夜把那些東西全都拉到了那個死去的女人的娘家，剛剛死了女兒，也不知緣由的老頭老太站在門口大雷霆，說什麼屍骨未寒就被掃地出門了，「連點夫妻情份也不顧。」

「夫妻情份？」董勝開笑了笑，把那些日記和電腦u盤塞在他們的手裡：「看看吧，這是人做的事嗎？」

其餘跟著來的人也不分辨、也不說話，卸完了東西就揚長而去。之後，老頭老太再也沒有吵鬧了，過了幾個星期，就悄悄地離開了這座城市，他們有個兒子在南方的某座城市裡展。

王大力如願以償的被下派到了下面的一個山區縣裡，那個胖胖的小丫頭卻再也不願意離開王大力的大姐那溫暖的懷抱了，加之趙敏對那個肉嘟嘟的小丫頭喜歡得要命，連她的親生兒子小磊也有些吃醋了，已經長大的王小磊會向他的小叔訴苦：「我真的懷疑我究竟是不是我媽親生的了？」

「嫉妒吧？」他的妹妹，趙敏的那個女兒，二十四號樓大名鼎鼎的小仙女卻在笑著：「媽媽就是就喜歡我們兩個女兒。」

說到底，就是王大力這個親生的爸爸，如果不是逢年過節到長那裡去，或者如果不是是大姐到這座城市來看他，也很少看見那個越長越可愛、日新月異、變化頗大、笑臉盈盈的小丫頭的面了。直到小豬三歲的時候，趙敏才哭著將小丫頭完璧歸趙，根本原因還是長的一句話：「讓小豬和她爸爸在一起呆一段時間，接觸一下、培養一下感情吧，再說，也該上幼兒園了。」

他很感謝自己的大哥大姐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對他的幫助，很感謝自己的朋友和夥伴在他最痛苦、最沮喪、最失望的時候對自己的支持，當然還有面前這個花容月貌、聽得很認真的韓國女孩，因為有了她，王麗珠現在安定多了，不再在晚上叫著大媽媽的名字，也不再有意和他在家裡調皮調蛋。

「大力君請放心，我不會和那個女人那樣做的。」朴順珠莞爾一笑，對自己很有信心：「我和那個女人不同，我愛的是自己的夢中情人，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初戀情人，而且，我還和小豬難捨難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