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看起來並不像容易信賴人的樣子呢!
「你就不怕這三天內,我會跑不見嗎?」她很好奇地向他提問。
雷拓森炯然如炬的雙眼瞪向唐芸依,目光從她可愛的菱形小嘴移向她秀氣的鼻子,落定在她流露著天真的一雙大眼睛上,他看了她許久,思忖著她的話。
眼前的她看似軟嫩無害,模樣嬌弱,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說不定她會跑掉,他確實不得不提防。
不過,反過來想,她若是會跑掉的話,這一輩子她都有可能那麼做。
何不就趁勢賭一賭她的忠誠度,好過將來為她傷神?
「那三天,是我給了你彈性的時間,讓你處理好家務事,但若是你想乘機落跑的話,就儘管跑吧,看你能跑多遠。」他無情的唇上浮起一絲嘲笑,很明白地回答了她。
而唐芸依早已在他毫不留情的可怕目光掃射下,不自禁地雙腿顫抖。
他不以為然的反諷更教她發現了自己騎虎難下的困窘。
她身上已經沒什麼錢了,根本哪裡也去不了。
而他一定也早就看穿了她,認定她的價值就只配當他的傭人。
「我不會跑的,你放心。」她艱難地開口。
「這才乖。」他冷笑,從她身旁走過,迅速離去。
她佇立著,感覺像被一陣冷森森的風刮過臉龐。
心顫抖著,人也顫抖著。
才初冬,她卻覺得好冷。
【第二章】
雷拓森走向自己的黑色賓士車,開了車門,坐了上去,將車駛離唐家院落。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後視鏡,唐家敞開的大門和四下無人的凄冷景象,在後視鏡里愈來愈渺小。
他收回視線,專註地看向路面,快速將車開向大馬路,循徑回銀行上班。
一手擱在車窗旁,單手駕車,冷不防地,唐芸依楚楚動人的模樣竟悄悄從他空白的心底溜了出來。
他想冷處理,想揮開她的影像不理會,可她卻執拗地佔據著他的心頭。
他不禁惱怒地面對自己,自問,他何必輕饒她?
他一向精打細算,但要她當女傭抵債的做法顯然就是智障的行為。
用一億換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來幫傭,根本是不划算的事。
坦白說,他家大業大,家裡的傭人數量都可以組成一支球隊了,他並不缺女傭。
可是她一無所有,如果不是這樣,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討債?
「真是的,你何時那麼有同情心?」他低啐自己,他會下這樣的決定,其實是狠不下心的理由佔了大半。
她看起來就像只迷失方向的小貓,孤伶伶的,獨自待在那空蕩蕩的家中,可憐到了極點。
但,今天若是其它女子,處在同樣的情境之下,是否也一樣會得到他的關注?
他思忖著,手指輕敲著方向盤。
腦海里又不禁浮現唐芸依那雙含淚的大眼睛,當她淚眼矇矓地看著他時,他的整顆心處在凝結的狀態。
坦白說,她讓他感到不忍心。
「畢竟我得還你債,而且我也無處可去,既然你說二十四小時幫傭,那代表一定有地方可以住,有東西可以吃吧!」
他竟清晰無比地記得他開出條件要她當女傭后,她所說的話,還有她說話時故作堅強的樣子。
其實他看得出,她眼中流露出無助。
他更記得,在他不懷好意地給她訂下規矩,限制她去交男友或嫁人時,她竟也認分地答應。
「雷先生,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傭人本來就是任人差遣的,我不會說不,而且我也不想交男朋友,更不想嫁人。其實,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開一間烘焙坊,我想做出世上最溫暖的麵包,讓人人都能吃得很幸福、很滿足,那我就會感到很開心了,就那麼一點小小的夢想而已,可是——」
可是什麼?
他還想聽她繼續說。
他回想她哭著也笑著的模樣,心也跟著扯疼了。
他在拉她起身時,她腿軟地跌在他懷裡,他清楚地記得抱著她嬌弱單薄的身子時,他心底第一個反應,就是想保護她。
瘋了!
是的,他絕對是瘋了,此刻的他正放任她牽動著自己的心。
太諷刺了,他是她的債主。
敢情他根本不是同情她,而是對她一見鍾情?
他很清楚剛剛那問題的答案,今天若換作是別人,他絕不會輕易地饒恕,更不會讓人來他家裡當女傭,有機會接近他。
那是引狼入室的行為。
他有幾分喜歡她吧!
她像一朵脆弱的小花,綻放著淡雅甜美的香氣。他的心被她的香氛纏繞住了。
其實他知道,根據他的下屬回報,她才剛大學畢業,並不是唐氏地產實務上的操作者。
而他也看得出她根本沒經過社會上的磨練,只是唐氏地產的代罪羔羊,一個犧牲品。
但無論如何,他都已經決定讓她當女傭抵債了。
他是債主,事情本來就是隨他高興決定。
在父母退休后,他二十六歲便已接任皇家銀行最高領導人的職位,從那時開始,他就是律法,就是作主的人,凡事他說了算。
今後他就是要她為他效勞,使喚她就只是他一個人的權利。
既然是他的人,他也會做到守護她的責任,絕不會因為她是來還債的,而讓其他人有議論她的機會。
除了他,在家裡,不會有其它人知道她的來歷。
而他,也期待再見到她。
他對自己想再見面的念頭感到荒唐,但他的心跳告訴他,他確實有那樣的想法。
嘟嘟??手機鈴聲響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看是機要秘書臣子儀來電,他立即以擴音模式接聽。「什麼事?」
「執行長,金控公司的業務季報會議即將在下午一點開始,您會回來主持會議嗎?」臣子儀恭謹地提醒他。
「我已經在路上了。」雷拓森這才發覺他在唐家耽擱了太久,已經快十一點了。
「是。」臣子儀恭敬地說:「還有,提醒您晶凱公司的晚宴在今晚七點,另外梁芳華小姐請您回電給她。」
「嗯!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雷拓森公事化地問,而梁芳華三個字教他眉宇糾結了起來。
「沒有了。」臣子儀稟告。
「那就這樣了。」雷拓森說,雙方結束了通話。
他一點也不打算給梁芳華回電。
那位梁小姐二十六歲,是一名出身高貴的女律師,天生就口條清晰,說起話來更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是他母親張風和所參加的姊妹會朋友的女兒。
之前母親見他沒對象,好意為他安排相親,希望他別忙於工作而不交女朋友。
他基於對父母的尊重,勉強自己去跟她認識一下。
不過他對她並不來電,她不是他喜歡的女人類型。
但她似乎是喜歡上他了。
她時常主動到家裡來拜訪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對訪客一向很熱情地招待,但他們並沒有勉強他得跟她來往,而他也不曾在家裡特意與她會面過。
也許是因為他的迴避,她便時常打手機找他,但他都直接轉到語音信箱。
就算她打到辦公室,他也從來沒有回電給她過。
對一個不來電的女人,他不會採取主動攻勢,更不會有多餘的響應,避免不必要的困擾。
總之,他不會跟梁芳華有任何下文。
他專註地開車,趕回公司開會去了。
三天後,上午九點。
正值周休假期,唐芸依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色蕾絲洋裝,收拾了隨身的衣物和用品,帶了一張她和爸媽的合照當紀念,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生活二十二年的家。
她的身旁沒有人同行,回頭看一眼家裡寂靜無聲的景象,她的心底一片凄涼,無限地唏噓。
以前她和爸媽在家裡一同吃飯,一同觀賞影片,一家人歡樂的情景,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三天來,她未曾合眼,在送完爸媽最後一程后,她的身心都好累,身體也熱熱的,好像感冒發燒了。
但她無心理會。
她疲憊地收回視線,輕輕地將家門關上,從此她將不會再回到這裡。
她走向家裡僅剩的一部日系小車,她得準時到達雷拓森的家,去履行她和他的約定。
她發動車子,拿了雷拓森寫給她的地址,輸入導航系統,順著導航的指引,將車開了出去。
約莫一小時后,她到了陽明山,繞行在山路上,順著一道很高又很長的圍牆開了好久,才看到大門。
她將車停在鏤花大門前,確認了地址后,不禁感到懷疑。
地址是沒錯的,可她從肅穆的黑色鋼條式大門外看進去,竟沒看見有屋子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