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鏡子被放在二樓最東側的房裡，落地窗邊，每當朝陽升起時，陽光便會璀璨的照耀在她身上，在牆上反射出晶亮光輝。

她身在一個無邊無際無時間的空間，只能從鏡子里窺探鏡外，可惜方位有限，只限於鏡子反射出的地方而已；她知道這是一個女性的房間，是那男人特意布置給一個不存在的女人。

他心裡深深愛著那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世上，可是男人無法自拔，他的生命隨著思念耗損，甚至搬離了在市區的豪華公寓，寧可回到所謂的老家。

老家是個充滿力量的地方，而且絕對不是正向力量，這裡既黑暗又深沉，充斥著許多魑魅魍魎、妖魔鬼怪，是個各界異類都容易通過的地方——甚至，連時空都會錯亂。

她是鏡妖，在這裡生活簡直是輕而易舉，即使陽光曬在她身上也不擔憂，因為這是極陰之地，只要是妖魅都得以異常的活動自如，力量增幅。

屋子裡還有其他「生物」，她才來幾天就已經跟許多「室友」照過面了，它們趁著夜深人靜到鏡前打量她，做做自我介紹，以及替她簡單介紹這屋子的一切。

噢，還有規矩！這兒因為族類太多，所以大家開會後決定了一些規矩，例如不得干涉他族事務、不得阻止「迷途人大餐」、不能影響到人類生活、也不能任意現身讓人類發現異狀等等。

另外，每個月會開一次管理大會，任何非人類都可以參加，可以討論地盤問題。

她大致了解后趕緊搶白，宣告白玠恆是她的獵物，誰都不許輕舉妄動。

「臨時會」在她跟前舉行，因為鏡子不能亂移，所以大家只好擠在橢圓鏡前照得到的地方。

真的什麼鬼怪都有，有人說白玠恆是這個家的主人之一，不該成為獵物，也有人提出黑山管理條例第一條——不得干涉各人獵物之準則。

是的，這裡叫做「黑山」。

聽著聽著，她幾乎確定自己曾聽過這樣的名字。

「早安。」

沉悶的聲音傳來，她喜出望外的望向左手邊，期待著男人的身影出現！

白玠恆徐步走到鏡前，陶醉般的望著鏡子，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鏡面，滿是悲傷之情。

「今天只有我啊……」他難受的說著，鏡子里映著他的身影卻讓他難受，「一切都是幻覺嗎？」

在把鏡子安置在這裡的那一晚，原本只該映出他身影的鏡里，竟然出現了皓琳的身影！

他那晚是喝了酒，只怕是自己眼花，但是他定神一瞧，卻還是看見鏡子里沒有他，只有對著他微笑的皓琳！

可是接下來數夜，他總是待在鏡前飲酒悲嘆，睹物思人，也在某個時候，能見到皓琳在鏡子里對著他笑、甚至說話。

因此他鎮日飲酒，巴不得就這麼醉死過去，至少死前還能一直望著皓琳。

鏡妖望著深情款款的白玠恆卻不動聲色，因為這宅子里，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聽，腳步聲上來了，有人走上二樓，朝著走廊底走過來。

「大少爺。」恭敬的聲音在門前響起，「您又到這裡來了嗎？」

「嗯？」白玠恆迷迷糊糊的往門邊望，「裔恩嗎？」

門被推開來，鏡妖看見了一個頂著削薄短髮、穿著襯衫長褲的人，手裡端著托盤，緩步的走入，並且把托盤擱上了桌子。

「請用早餐。」來人聲音不低不高，但還是聽得出偏細。

外表是短髮貼耳，完全是男人的髮型，可是五官秀氣，只要稍加打扮，應該是個令人眼睛一亮的美女。

不過這兒的妖鬼說她是什麼？男人婆管家。

所以她知道那是女的，是這棟古老別墅的管家，聽說命運與別墅相連，此生不得離開黑山。

「我不餓。」白玠恆懶洋洋的說著，「幫我拿酒來。」

「大少爺，你才剛起來，不宜飲酒。」彭裔恩的口氣略顯不耐煩，「事實上我已經不贊成你連日飲酒了，從回來至今，你已經喝得太超過了！」

「我就是要喝！妳管我這麼多！」他低吼著。不喝酒的話，他怎麼看得見皓琳呢？

「家裡沒酒了。」她一聳肩，一翻兩瞪眼。

白玠恆瞪圓大眼。老彭已經很厲害了，這彭裔恩更強大！「去買。」

「我今天要去幫二少爺處理事情，沒時間，很抱歉。」她話說得超級不誠懇，逐步後退，「有空的話，大少爺可以自己外出，今天天氣雖有些陰霾，但兜兜風倒也不錯。」

「彭裔恩」他跳了起來，「妳我什麼交情，妳故意搞這招？」

「白玠恆，你剛剛用主人的方式跟我說話，就不要跟我再提什麼交情！」彭裔恩已經踏出門外，「不要再想已經過去的人了，你的時間應該要往前走！」

餘音未落，鏡妖隨即又聽見甩門聲。

嗯啊，這個管家從小是跟這群所謂的少爺一起長大的，所以力道跟脾氣不輸男人，聽說滾泥巴、玩摔角無一不精通，十足男性化的女人。

白玠恆又氣又惱的回到鏡子前，咬著唇來回踱步，他幾度望著鏡子。要是不喝酒，幻象就不會出現對不對？他沒有皓琳活不下去的！

「裔恩會不會趁我不在，把鏡子給砸了？」他開始擔心這件事，「不，她不知道鏡子的秘密……」

開玩笑，就算那個男人婆管家想把她砸了，那也要看能不能成功啊！鏡子是她的棲身之所，怎麼能讓區區人類就此破壞？

白玠恆走到鏡前，極為珍惜的觸著鏡面，大掌貼著鏡子，裡頭的鏡妖也張開雙手，隔著鏡子貼著他的手。

「等我，皓琳……我不會扔下妳不管的。」他痛苦的說著，接下來連臉頰都貼上了。

啊啊……鏡妖勾起微笑，她也側臉貼上，光是這樣，就能夠感受到男人的生氣緩緩流到她的體內。這些天他們雖然偶有觸碰，但沒有像現在這麼大面積的流通，她縱使是妖，還是需要食物。

人類的生氣與精魄，就是她的糧食。

「我等你。」她現身於鏡內，輕柔地開口。

白玠恆彷佛聽見聲音，他緩緩離開鏡子，瞧見了鏡子里活生生的女人身影——沒有恐懼、沒有驚訝，有的只是款款深情！

「皓琳！」他欣喜若狂的望著鏡子，「妳……妳真的存在。」

「我等你。」她一字一字慢慢說著。

他聽不見聲音，但是他可以看見那個嘴型，皓琳說要等他，等他去買酒嗎？

「沒問題！等我！」他激動的往後退去，依然痴情的看著鏡子里柔美的女人，「一定要等我。」

鏡妖回以最美的笑容，看著白玠恆著急的踉蹌往外衝去。

黑山到市區來回要兩、三個小時，他得趕快，不該讓皓琳久等。

男人的生氣加上黑山的力量，鏡妖泛出了滿意的笑容，她感覺力量重回身體，彷佛在沉睡已久之後，再度活了過來！

上一批存糧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補充新的糧食了。

她纖指一揮，未掩的門關上，眼神一瞟，窗邊的窗帘自動鬆開，緩緩的蓋了下來。

然後，鏡妖伸了個懶腰，手臂往前打直，就這麼穿出了鏡面。

銀色的鏡面霎時水波蕩漾，像是銀色的湖水上激起陣陣漣漪，一隻手臂突兀的自鏡里鑽出，然後是另一隻手，接著是步出的雙腿，然後一個活靈活現的女人就這麼從鏡子里走了出來。

當最後一根髮絲離開鏡子時，銀色的湖面又成了堅硬的鏡面，映著鏡外穿著水綠色洋裝的她。

「還是實體的感覺好，讓我覺得像個人。」鏡妖微微一笑，滿意於這次的模樣。

樓下傳來陣陣引擎聲，她緩步走到窗邊，掀開窗帘，可以看見偌大前庭里兩台車一前一後的往外駛離，黑色的是白玠恆的車子，紅色的則是彭裔恩，這棟宅子瞬間就成了只有妖鬼存在的地方了。

風開始颳起落葉，天空中的陰霾更深，鏡妖抬首微笑，從來沒遇過這樣好的天時地利人和——黑山的陰氣，白玠恆的痴情，還有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候。

「鏡妖出來了！鏡妖出來了！」遠遠地，樓下有許多鬼魅們正在傳遞這個訊息。

人類的生氣是她唯一的糧食，因為她總是能看穿人類的慾望，了解他們心裡最深的想望與思念，所以她總是幻化成各式各樣的生物，蠱惑人心，直到將對方的生命力吸收殆盡，她才又回到鏡中。

上一個人是誰，她也不太記得了，她關心的是這次的食物。

如此痴心相對，她可以獲得更久更長的生氣吧？

鏡妖朝天空一望，烏雲迅速密布，隱約的雷聲自雲層深處響起，森白閃電照亮了雲層。

鏡妖滿足的笑了起來，她等著，白玠恆，她的獵物。

轟！一記森白閃電似乎擊中了附近的樹，火光遂起，但因為大雨滂沱，又瞬間被澆熄了。

雨滴大到連雨刷都來不及刷去，眼前視線一片模糊，致使原本一個半小時就能回家的路程變得更加遙遠。

白玠恆車后載了四大箱紅酒，這是車子能負載的最大量，他希望永遠不要醒，心裡急切的想快點回到家，回到那個擺滿連皓琳物品的房間，回到那面鏡子前。

他一路上又想過了，進入那間古董店，一定是冥冥之中的定數，老闆說那面鏡子只賣給有緣人，也是意在言外，說不定皓琳早在鏡子里等他很久了，所以他才會第一眼就喜歡上那面鏡子，才會符合「有緣人」一說。

是啊，生時無緣．死後能有緣份也好，他這輩子就只會愛皓琳一人，再也沒有其他人事物能牽動他的心。

好不容易看見遠方燈火，確定自家老宅別墅就在前方，白玠恆小心翼翼的將車子駛入庭院。老宅就是這點麻煩，竟然沒有地下停車場！

後面那四大箱酒，他要怎麼搬進屋裡啊！

白玠恆抱怨著，但還是硬著頭皮下了車。無論如何先拿個兩瓶上去喝，待放晴再來搬其他的吧！

這裡不怕有人偷竊，因為黑山……是個有著眾多傳說，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的地方。

甩上車門，白玠恆冒著大雨往屋檐下沖，卻被檐下的景物震懾住了。

一個全身濕透、瑟縮發抖的女孩就躲在他家的廊檐下，穿著他印象深刻的水綠白色圓點洋裝。

他忘記應該要疾速奔進去，忘記了澆淋在身上的滂沱大雨。

廊前的女人彷彿也注意到他，微微向右瞟去，一看見他，立刻慌張的跳了起來。

「對……對不起！」女孩急忙的扶著門站起身，水順著髮絲滴落……

還有血。

她站起來后，白玠恆才發現她渾身是傷，額上的鮮血正被雨水沖刷，手臂跟膝蓋上都有擦傷，衣服臟污破損，血跡斑斑，所以她即使意圖站起，卻像是感受到膝上傳來的疼痛一般，輕哎一聲又跌坐回去。

「小心！」白玠恆蹙眉往檐下沖，趕緊攙住了差點倒下的她。

「對……對不起……」女孩說話的同時，連牙齒都在打顫。

「發生什麼事了？車禍嗎？」他很小心的不碰觸到女孩的傷口。可是他剛剛一路過來，沒有看見車禍啊！

「我、我不……不知道……」女孩全身抖個不停，冰冷得讓人心疼。

「先別說話，快點進來！」白玠恆環顧四周，注意到彭裔恩尚未回來，他趕緊開門帶著女孩進去，但是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軟弱無力，連走都走不大動。

於是他索性半摟著她的腰，硬是將她半架離地面，半拖半抱的進入屋裡。

「這裡有浴袍和毛巾，都是洗乾淨的。」白玠恆把她帶到浴室前，「等裔恩回來，我再叫她拿衣服給你穿！」

「我……」女孩的髮絲貼著臉。事實上，她很想問：為什麼他不仔細看看她長怎樣啦？

「快點先沖熱水，不然你會感冒！」白玠恆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推進去，「我去準備醫藥箱！」

「那個——」她回身想說什麼，只看見門已經被關上了。

鏡妖錯愕的望著緊閉的門。奇怪，為什麼跟她想的不一樣？她刻意把裙子用短了一點，更加楚楚可憐些，至少白玠恆應該會注意到她跟那個連皓琳長得一模一樣吧？

傷勢也沒有很嚴重啊，幹麼二話不說就先把她推進浴室里洗澡啊，浪費！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雖然是妖，但是吸人類精氣轉化成人類時，就會百分之百的擬真，會哭會笑會有感覺，當然也會痛，這是缺點也是優點，除了讓自己更像人之外，也能讓人類持續的沉溺。

像現在……她快冷死了！

淋雨加事故這個方法想得不好，以後不能用啦！

鏡妖回過身，望著這還算現代化的浴室……她上一次變幻是貓，再上一次是二○年代，那時候洗澡是燒木材的吧？

現代的洗澡要怎麼洗？她左顧右盼，熱水在哪裡？她緊張的望著這一屋子陌生的東西，現在到底是怎樣！

「哈哈哈！你上次出來是什麼年代啊？」浴缸里忽然冒出了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要不要我教你怎麼洗澡？」

「滾出去！」鏡妖眉一皺，就把浴室給凈空了。

她發抖的鑽進浴缸里，望著眼前的水龍頭。她認得這個，就轉轉看吧……

黑山別墅外的紅色車子停妥，彭裔恩急急忙忙的衝到大門前，猛然打開門，跟盜壘一樣的滑進家裡，不顧一身狼狽。

當——當——當——樓梯下古鐘響起，時間是七點整。

剛好七點……謝天謝地！彭裔恩躺在地上猛喘著氣。差一點點就來不及了！

「裔恩！」白玠恆的聲音忽然自上方傳來，嚇得她跳開眼皮，只見一張焦急不已的大臉就在她上方。

「哇啊！」她嚇了一跳，情急之下，一拳就揮了過去。

白玠恆正面迎上一拳，痛得立刻往後倒去，彭裔恩驚坐起身，儘管第一時間知道那是他，但是運動神經偏偏比腦子快。

「……你很暴力耶！」他忍不住撫著眼睛哀號，「我要問你醫藥箱在哪裡！」

「我剛剛在生死關頭中求得生存，你知不知道突然湊近叫我會有危險嗎？」她依然心有餘悸，但還是很快地站起來，「你受傷了嗎？要醫藥箱做什麼？」

「不，是有人受傷了。」白玠恆撫著眼睛，狼狽站起，「有人在我們家門前躲雨，像是車禍受傷的，身上有好多處擦傷。」

「我們家門口？」彭裔恩聞言大吃一驚。有人可以進到這裡還毫髮無傷的嗎？「人呢？」

「在——」

白玠恆才想指向一樓的浴室，裡頭搶先傳來了聲響——砰咚！緊接著高分貝的尖叫聲傳來，「哇呀——」

他只跟彭裔恩眼神交換一秒，便先後的拔腿奔去。

「怎麼了？」情急之下一把推開門，他這才發現對方並沒有落鎖。

浴缸里站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她驚恐的用雙手抱胸縮在角落，摔在地上的蓮蓬頭正噴洒著水，正對著門口。

白玠恆連閃都沒辦法閃，直接被蓮蓬頭的水再澆了一身濕。

「好冷好冷！」鏡妖急得直跳腳。她真的好冷，可是一扭開就是冷水，緊接著中間有個銀杠登時向上一跳，頭上突然灑下水柱，嚇得她花容失色！

「出去！」彭裔恩一把將白玠恆拉了出去。人家女生赤裸裸的站在那兒，大少爺還看得目不轉睛……不，就是因為赤裸裸，才會看傻了吧！

只見她俐落的把蓮蓬頭拾起，望著狼狽的鏡妖，有點不明所以的回到浴缸邊，把水溫調成適中的溫度。

「你不會用熱水嗎？」她狐疑的轉開熱水，很意外這女孩完全沒開。

鏡妖沒回話。她要是知道會凍成這樣嗎？

「沐浴乳在這裡，這瓶是洗頭髮的，洗好擦乾后先穿上浴袍，我再找衣服給你穿。」彭裔恩瞥了她一眼。怎麼覺得這女人有些熟悉？

鏡妖顫抖著點點頭，咬著牙說謝謝，望著她走出去后，便迫不及待的站到蓮蓬頭下，感受著熱水的溫度，緊接著認真的研究起冷熱水的調整、沐浴乳跟洗髮乳的說明。總是得為下一次進食做準備，沒想到只是一眨眼工夫，時代已經完全變了。

浴室外的人忙成一片，彭裔恩先去換了衣服，順便挖出白玠恆要的醫藥箱，他則憂心忡忡的詢問浴室里的女人有沒有危險大礙，是否應該送醫。

據她目測，應該真的只是擦傷，沒有什麼嚴重傷勢，等對方洗好再說，只不過她剛才在回程的路上買了便當，沒想到現在突然多了一個人，意料之外。

結果鏡妖這一洗，洗了一個多小時，她愛死現代的洗澡設備。太棒了！隨便一扭開就有熱水，洗澡的東西又能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味道清香怡人。

所以她踏出浴室時，站在門外的彭裔恩明顯露出不耐煩。

不過那也只是一秒之內的事，當她見到鏡妖的那一瞬間，就露出極度驚愕的神情。

「……你還好嗎？」彭裔恩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怎麼會、會有這種事？

鏡妖點了點頭，雙眼佯裝無神，「對不起……我……」

面對彭裔恩的上前，鏡妖下意識的後退，但也沒退幾步，彭裔恩的手就擱上了她的額頭。

「果然只是皮肉傷，應該沒有大礙。」彭裔恩近距離的望著她。真是嚇死人的像。「這裡離醫院很遠，入夜後救護車也不願意進來，要就醫有點困難。」

嗯。鏡妖只是點了點頭。奇怪，白玠恆呢？

「發生什麼事了？只有你一個人嗎？」身為管家，她有義務保護主人們。

鏡妖一顫，露出狐疑的眼神，皺著眉裝出像是努力回想的模樣……「我記不得了。」

「記……記不得？！」彭裔恩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頭很暈……」鏡妖柔弱的掉下眼淚，雙手掩面，扮演著失憶的女人。

「怎麼了？」腳步聲由上而下，白玠恆下樓來，他聽見談話聲，就知道客人出來了。

柔弱的女人背對著他，看起來氣勢驚人的彭裔恩倒是正面對著。

「你欺負她嗎？」他瞥向她，「你說話稍微溫柔點吧？」

「我沒有！」彭裔恩說這話時瞪大雙眼，一臉凶樣。

白玠恆懶得理她，溫柔的走近鏡妖，「小姐，你沒事吧？我家管家就是一臉男人婆樣，你別介意！」

來了，來了！鏡妖埋在手心裡的臉忍不住狂喜，卻還是趕緊呈現嬌弱無助，緩緩的放下雙手。

「不……是我自己不舒服……」她仰起頭，「我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

咦？

白玠恆望著眼前昂首的女人，腦袋一片空白。

皓琳？

那五官、那頭髮、那身高……甚至是聲音，都是皓琳！

「你……是皓琳？」白玠恆連聲音都在顫抖。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人，竟然活生生的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伸出大手，大膽的撫摸上她的臉頰。

溫熱、柔軟，能讓他感受到生命的觸感——這個女人是活著的！

「我忘……」鏡妖泛起淡淡微笑，雙眼一閉，下一秒便虛弱癱軟的暈了過去。

她知道，她擄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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