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阿嚏!」程希遠打了大大一個噴嚏,擰一擰鼻子,抬頭看漸暗的天空上密布著厚重的雲團,看來今天晚上是少不了一場大雨了。
剛剛心裡突如其來的一陣抽痛感覺,是什麼?
無意識地嘆息一聲,內心又重新開始翻湧著壓抑的失望。程希遠緊了緊拳頭——手裡握著手機。她的號碼他一次也沒打過;就算是現在他如此地思念著她,想聽她的聲音想到開始抓狂……他還是沒有勇氣打給她。
笨哦!
捶著自己的腦袋,程希遠一邊唾棄著自己一邊發現自己走了半天居然還沒到宿舍樓。
眼前似曾相識的風景,在華燈初上的陰暗暮色里分外惹人感慨:上一次急沖沖地跑到這裡來,是因為她任性地要自己來接收她的離家出走,再上次急沖沖地跑來,是因為收到了一條莫名其妙發錯的簡訊;想不到因為自己這種愛操心的性格才有機會認識了那個精靈一樣的女孩。想到她那張靈動的笑臉,此刻竟讓他有一種心都糾結起來的痛楚,那個,就是思念的感覺嗎?
程希遠怔怔地站在福祥新村中心花園的前方,就這麼獃獃地看著花園的方向出著神,一點水,二點水……細密的雨珠接連著無聲地掉落在他身上,他一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後接連綻開的傘花與他無關,身邊路人擦肩而過也與他無關。
校規第二十一條,學校嚴禁師生間任何不純潔的交往行為。違反規定的老師要開除,學生也要勸退。
趙靜華校長的話還迴響在耳邊,似乎在提醒著他有著怎樣不合規矩的綺思。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順著他的前額滴落到他的眼睛里,頓時讓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程希遠才猛地由地神遊的狀態復活,「啊,下雨了啊——」揮揮手擦掉眼睛里的雨水,手中的手機卻適時地響起了天空之城的美妙旋律。
手機的主人卻因為太過出神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及細看急急按下接聽鍵:「你好……」
「程老師……」話筒里傳來了如水般沉靜的聲音,是徐亦然,「是我,徐亦然。」
「呃?」怎麼是她?程希遠很意外。
一抹複雜的笑沾在徐亦然唇邊,「老師,我們在醫院。」
「醫院?」雖然隱隱約約有一些不好的感覺襲來,但他完全捉摸不到方向,只能獃獃地重複著她的話。
醫院?徐亦然,她受傷了?生病了?
她在醫院為什麼要告訴他?
笑容更濃了,徐亦然用手輕輕敲了敲話筒,如果是寧宇馬上就能在自己的話里聽出弦外之音,而這個男人,他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呵。
「是詠詠。」故意不說明白,看他怎麼反應。
「詠詠?」果然還是在迷惑,不過片刻之前那種莫名的心痛感覺再次湧上來,程希遠不安地捏緊了電話,「她,她怎麼了?」
片刻的停頓過後,程希遠緊張到握緊的手指都開始顫抖,「是她……病了嗎?她病了嗎?還是受傷了?怎麼樣?嚴重嗎?」徐亦然啞然,勾起的唇角有一抹澀澀的味道,「第三醫院,3225病房,她沒事,已經醒過來了。」說完,不等對方的回話她就立刻切斷了通話,扭頭看向病房門上的小窗戶——
廖詠詠正在裡面跟父母理論,她的臉色雖然很難看,但精神還不錯;寧宇試圖摸她的頭髮,卻被她一下甩開。
推開門走進去,寧宇正在對趙靜華說話:「校長,廖伯伯有急事的話,我先送你回去再過來吧。」
詠詠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留下來!你們都走!」
「好。」寧宇倒好脾氣得很,「好,我也走。」
徐亦然垂下頭,冷漠地看著地面。寧宇拍拍她的肩膀,「詠詠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拜託你好好看護她吧。」
「她也不要!我誰也不用!」詠詠捶著床憤怒地叫著。
趙靜華和廖志賢互相看了一眼,後者無奈地搖了搖頭,「慣壞了……」趙靜華握了握丈夫的手,「你公司還有事情,先去吧。詠詠已經沒事了,你也放心吧。」
廖志賢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寧宇,「你也回去,跟你爺爺說一下,想必他現在正擔心。」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寧宇欠一欠身,禮貌得體地笑,「爺爺那裡我會想辦法解釋,校長就不用太擔心了。」
趙靜華面無表情地看著寧宇離去,那冷靜戲謔的背影卻叫她心底浮起一絲寒意。
到底是詠詠不願意嫁給寧宇,抑或是寧宇不願娶詠詠?
她曾經以為這個優秀的年輕人是相當戀慕詠詠的。可現在看到他這種無意間流露出的得意之情,竟似一切皆如他所願一般。這個人,竟是令她完全看不透。
而這個雙方家長一廂情願的聯姻,到底是誰想要的?又有誰會在這場婚姻中獲利?
趙靜華緩緩地扭頭,看向外面蒼茫的夜色,心裡如夜色一般茫然。
徐亦然背靠著牆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的姿勢維持了許久,直到拐角的樓梯處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她才下意識地抬腕看了看錶:剛過二十一分鐘。
真快,本來她以為他至少要半個小時才能過來的。
淡淡地一笑,她推開門走進病房裡。
從樓梯處露出了程希遠布滿焦急神情的臉龐,他左右看了看,直奔詠詠的病房而來。
裡面兩個女孩子對話的聲音卻讓他停住了馬上就要推開門的動作: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說話的是沉靜的徐亦然,「為了程老師你能做到這個程度,算是你贏了。」
「什麼意思?」挑釁揚眉的是他的詠詠,「你什麼意思?」
「關於我們打的那個賭,算你贏了好了。」徐亦然站在面向門口的方向,所以看著她的詠詠自然背對著門。
看到門外停頓的人影,徐亦然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嘴角,「你跟我打賭能在三個月內贏得程老師的心,說起來為了贏得這個賭約你還真是下了不少功夫,現在我認輸了可以了吧?」
「你認輸?」詠詠懷疑地斜著眼睛看她,分明是不相信她的話。狐狸一樣討厭的女生!
徐亦然的嘴角揚得更高了,眼裡有冰冷的笑意,「就是說,我已經看到程老師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所以,我們打賭你能不能在三個月之內讓全校最老實的程Sir喜歡上你,顯然他已經喜歡上你了,所以你贏了。」
贏了啊?是嗎?
詠詠抿緊了唇,沒有懷疑為什麼徐亦然再三地重複她們打賭的內容,一顆心裡滿滿被「顯然他已經喜歡上你了」這簡單的一句話所佔據。
既然是她贏了賭約,她是不是應該立刻要求徐同學兌現輸了就在學校里消失的賭注?為什麼她的心卻是有點澀澀的?
她是,真的喜歡他呵。會跟徐亦然打賭也只是因為氣不過她當時篤定老師不會看不上她的自信表情。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似乎背叛了善良的老師?
「算了……」算了吧,怎麼要求徐亦然消失?自己當時是太無聊了。詠詠默然地揮揮手,一抬眼,卻在看到門口的瘦高人影之後渾身一顫地呆住了。
程希遠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定定地望著詠詠,眼睛里再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徐亦然這時才緩緩地垂下眼,給自己一個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遺憾是嘲諷還是滿意的笑容。
程希遠望著那個惶然盯著自己的女孩子,那個古靈精怪的小魔女,那個讓他為了她幾乎願意放棄一切的丫頭。
他聽說她住院心急如焚地趕過來,害怕她有什麼不妥,一顆心在一路上都懸在半空里。想不到,剛剛能放下心她並無大礙,卻聽到這樣的事實,讓他突然間心痛得都糾成一團的真相。
原來——自己不過是她的一個賭約罷了。
原來——自己回憶里那些美好甜蜜的影像都只是她賭局的一部分罷了。
身側緊握的雙手忍不住開始發抖,但令他悲哀的是,他居然沒有在生她的氣。他只是為了自己沒有真正得到她的感情,而感到痛苦。
原來,不被自己愛的人所愛是這麼痛。這種痛,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比他人生中曾經歷過的任何一種痛更讓他難過。
扯一扯嘴,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程希遠把緊握的雙手放開,再握緊,重複了幾次才有了開口的勇氣:「……我聽說,你住院了……看來,你還很好……那就好,我,回去了。」
一句話,幾次停頓,程希遠避開詠詠那雙淚水盈眶的眼,他害怕看著那雙眼自己會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詠詠死死攥著病床上白色的床單,老師失神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是她,是她任性又無知才會害老師這麼痛苦!
程希遠眼望著地面,緩緩地轉回身,準備離開病房。
「站住!」廖詠詠的尖叫聲在寧靜的病房裡顯得有一絲凄厲,「不許走!」
如果就讓老師這麼走掉的話就會真的失去他了。她不要,她不要失去他,她不能沒有他。
程希遠站住了腳步,有點茫然地回頭看詠詠,她紅著眼睛看起來比他還要痛苦的樣子。為什麼?不是都結束了嗎?為什麼她還不讓他走?看她那麼難過不可能是要嘲笑他的樣子,那麼,為什麼不讓他走?
程希遠牽動嘴角,「再見。」便再次轉身。
「不要走!」床上的廖詠詠再次叫住他,「不要走,老師……希遠!」伸出手也夠不到他漸行漸遠的身子,情急之下整個人從床上滾到了地上,腳上的傷讓她痛得倒抽一口涼氣。
「詠詠!」徐亦然急忙扶住她顫抖的肩膀,想不到她居然從床上摔下來,如果傷口再裂開了怎麼辦?
「我沒有……」眼淚終於不聽話地擠出了眼,詠詠頹然地捶著地面發泄著心中的懊惱,「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喜歡你……為什麼你不願意聽我解釋。」
換了自己是老師的話,一定也會勃然大怒,說不定除了大罵一場還會狠打一頓,然後老死不相往來吧?
詠詠吸了口氣,然後狠狠抹掉臉上的淚,抬頭——
程希遠一臉無奈地痛惜地蹲在她的面前,「丫頭,我要拿你怎麼辦才好?」
氣她拿自己去打賭,更氣自己舍不下對她的心,更氣自己不忍見她有一絲委屈——他投降了。
詠詠眯著眼睛,眼睛里又重新開始積蓄淚水,最後「哇」的一聲,直接撲到了程希遠的懷裡放聲地大哭起來。
「我沒有戲弄老師,我喜歡老師。」她哭著喊。
「我知道,我知道。」他拍拍她的後背。
「我喜歡你,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她抓著他的襯衫擦鼻水。
「我知道,我知道。」他撫摸她的頭髮。
「跟她打賭是在那次老師送我回家的時候,所以……」她哽咽著解釋,「新年裡那個發錯的簡訊,真的,真的是無意發到你那裡的!」她腫著眼睛發誓。
「我知道,我知道。」他捧起她的臉。
「我也不知道手機里怎麼會有你的號碼,你的號碼跟寧宇的很像。我也沒看就發出去了。所以……」她抽泣著,鼻頭紅紅的,像聖誕老人的馴鹿,「我跟你第一次的見面那次真的是天意哦!」
「我知道……」他輕輕吻上她的唇,用自己的溫熱融化了她冰冷的唇。
天知道,每天,她這樣嘟著誘人的紅唇在他面前,他有多想吻她。可以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抱她在懷裡,深深地吻她,他已經肖想很——久了。
徐亦然成了被遺忘的擺設,站在病房的陰影處,無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詠詠發出了慘痛的呼聲:「啊呀呀,痛死我了!」
「哪裡哪裡?怎麼樣?」手忙腳亂放開她的程希遠開始尋找她身上的傷口。
「腳。」佳人眼中帶淚,無辜且邀功地睜著一雙閃亮的大眼睛。
「腳?」程希遠保持著一手抱著她,一手亂翻的姿勢。努力回憶自己剛剛有沒有壓到她的腳?
「腳!」詠詠誇張地噘起嘴,存心要讓他心疼,「骨折了,而且腳腕上還劃了好——長一條傷口!」
「……」
成功了,程希遠立刻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心疼地察看她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腳,「怎麼弄成這樣?」
「從一層樓高的樓梯上滾上來,只是腳踝骨折和一般的擦傷而不是摔斷脖子當場送命——」徐亦然這一次毫不掩飾地冷笑,「似乎應該先慶祝一下好運吧。」
從一層樓高的樓梯上滾上來?!
程希遠驚恐地瞪大眼睛,瞪著那個不知死活兀自笑得甜蜜的小女生,「怎麼回事,說!」
「呃……」詠詠臉一紅,企圖用傻笑掩蓋過來,「嘿嘿,嘿嘿。」
「不要笑了,廖詠詠。你必須給我說清楚!說!」
那是好長一段故事,要浪費她好多口水才能說清楚呵。
徐亦然無聲地從病房裡走出來,輕輕將門掩上,關住裡面幸福的二人世界——帶著冷笑。
故意講出她們打賭的事情怎麼沒讓程希遠怨恨她離棄她呢?為什麼反而讓他們的感情變得更好了?
真是愚蠢呵。
談戀愛的人,果然都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呢。
關好門一轉身,差點與站在旁邊的趙靜華撞了個正著。
顯然她已經在這裡站了半天了,肯定把剛才病房裡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睛里了。徐亦然乖巧地低頭向她行禮。
校長的臉色沉靜,看不出有任何一絲動搖,更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流露。
她默默地站在門外看著裡面,沒有要進去打斷的意思,也不知她是喜,是怒。
程希遠慢慢地走在樓梯上,心裡還在想著要繼續煮那個補血的湯來給詠詠喝,再去買一些補鈣的東西來,還有,還有……程希遠停下了上樓的腳步,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她的腳!她的腳骨折了,至少有三個月不能活動自如;那麼校慶時的舞蹈比賽怎麼辦?
冷汗順著程希遠的額頭滑下,他的心忽地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剛剛在醫院只顧著高興確認了彼此的心意,興奮得把什麼都蓋過了,他完全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現在才想起——詠詠那麼好強,為了這次比賽準備了這麼久,她這麼努力每天練習,不就是為了在比賽中取勝嗎?
現在,現在她都根本沒有辦法參加比賽了!
程希遠茫然地再次抬起腳,上樓。都是他,詠詠是為了他才會故意要在訂婚宴上製造昏倒,她是為了他才會從樓梯上摔下來。
黑暗裡,程希遠緊緊閉上了眼睛:丫頭,我欠你的要怎麼還能還清?
沮喪的心情立時吞掉了他原來的快樂,上樓的腳步也變得如墜千斤般沉重。
一步一步地終於踱到了自己的門前,就在程希遠還怔怔地發獃之際,大門伴著「咔」的一聲輕響頓時洞開,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雙臂抱胸,兩眼放光,後背挺得直直盯著他滿臉討伐表情的嬌小女子,「哦,程大教授!你還知道回來?」
「呃……」所有的思緒全部在瞬間頓住,程希遠只能擺出一副當機的表情獃獃看著來者,「大、大嫂……」
「哦!」門裡矮個子的美女愉快地笑了,「原來,你還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呀?」
「記得,記得。」程希遠立刻堆出討好的笑容,「怎麼可能不記得。」只不過是半年沒回家而已,怎麼就上升到忘記大嫂長相的高度了?
程家長媳——姚知春——終於滿意地眯了一下眼睛,側身讓小叔子進屋,「快進來吧,早早給你做好了晚飯,結果左等右等你也不回來。」
程希遠賠笑著,想起自己為了找詠詠今天的確是一天沒在家了。
「大嫂怎麼過來了?」大嫂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進行突擊性檢查了,記得剛上班那會兒,她經常殺到他宿舍來進行「工作檢查」。幾乎每次都是以程希遠水洗宿舍告終。
「沒事——」拉長的尾音代表了無限的可能性,姚知春露出狡猾的微笑,「宿舍里很整潔,看來大嫂的教育沒有白費力氣,大嫂很欣慰。」
「如果你事先打過招呼,還能更整潔一點。」老實人程希遠誠實地低下頭,把隨便扔在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以及散落在一邊的書本收拾好。
「不錯,這個樣子我已經很滿意了。」一邊說著,姚知春一邊利落地將飯菜端上來,「來,嘗嘗大嫂的手藝。大半年沒回家了,大概已經忘記了大嫂的味道了。」
「嗯,很香。」聽話地夾了一口菜,程希遠由衷地稱讚一句。
姚知春坐到他的對面,像是在思索什麼一般,竟是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嚇得程希遠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大嫂沉默的時間長短與事件的嚴重性成正比。
「本來我是要跟你大哥一起過來了,不過他臨時有一個手術,所以他要明天才會過來。」
呃,連大哥也出動了。事情果然是大條了。
「媽已經知道了。」姚知春笑了笑,撿起筷子塞回程希遠的手裡,「媽知道你跟紀霞分手了,老人家上了點火。」
「……那媽現在怎麼樣?」程希遠的頭嗡地一漲。媽媽的身體一向很好,他那位任職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大哥早已經保證過了。不過,媽媽一向對他的婚事採取高壓緊逼態度。結果自己分手了還瞞著她——想想媽媽會用多麼恐怖的手段來對付他,他就頭疼欲裂,所以當初他才不想說實話。
「不過……」大嫂的笑容突然變得十分曖昧,「你現在已經交了新的女朋友,媽媽大概也不會那麼上火了。」說著,一隻迷你的小兔子吊墜變魔術一般出現在她的手上,顫微微地搖晃著。
「啊!」程希遠扔下手裡的東西,一把搶回來。那是詠詠的東西,是她的手機墜子,怎麼會出現在大嫂的手裡?
「瞧你現在倒寶貝得很!」姚知春嗤之以鼻,「要不是我收拾房子撿起來,還不是扔在地上當垃圾!」
「哦。」不知道是不是詠詠到這裡來的時候不小心掉的。
「怎麼樣?不要再用哦,啊,呃,嗯……來回答我的問題了!」姚知春一拍桌子,臉上的所有的笑容都不見了,整個人變得嚴肅無比,害得程希遠習慣性地打了個冷戰。
「說!你是不是已經交了新女朋友了?是不是那個上次提到你那個女學生?你們已經到什麼程度了?你有沒有帶人家到你宿舍里?你有沒有做什麼不應該在結婚之前做的事情?人家爸媽有沒有罵你拐跑人家女兒……」
「大嫂!」程希遠無奈地打斷她無限的聯想,雖然打斷大嫂說話可能下場很慘,可是如果不打斷不知道她還要繼續自行想象到什麼程度,「哪有你說的那麼恐怖。」
如預料中一般,一個拳頭狠狠在砸在頭上。程希遠無辜地望著怒氣沖沖的大嫂,「我說的是實話,她就算是我的女朋友也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哪有你說的那樣……」程希遠說不下去了,只好微微紅著臉,訕訕笑著想岔開大嫂的注意力。
「哦——」拖著長長的尾音,姚知春扯扯小叔子的耳朵,不理會他的尷尬一個人笑得曖昧且愉快,「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哦?那就是說我說對嘍?真的是你的女學生啊,你很厲害嘛。我記得你說過,她是你們校長的女兒哦?」
是呵,詠詠是校長的女兒。
程希遠想起詠詠未成形的訂婚宴,想起校長語氣模糊的指責,「大嫂……」
「怎麼了?」姚知春放開他,小叔子很少會露出這種寂寞的表情,那代表著大概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麼樂觀?
「對於詠詠來說,我是不是太老了?」程希遠認真地看著大嫂。
「……」原來,他居然是在擔心這種無聊的事情!姚知春滿臉黑線地變了神情,「你不擔心她家裡以家世不般配為理由拆散你們嗎?」
「不般配?」程希遠木然地看著大嫂,像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是我和詠詠戀愛,以後是我們要在一起過日子,跟家世配不配的有什麼關係?」
挫敗的感覺再一次淹沒了姚知春,早就知道這個感覺遲人一等的傢伙就算在煩惱也跟正常人不一樣。要是認真陪他的話,早晚會吐血而亡……
「大嫂,你還沒回答我啊!」
「不會啦!」
「真的嗎?」
「……白痴。」
姚知春在甩上程希遠的宿舍大門前,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高喊:「後天你大哥也會過來,我們商量一個日子一起拜訪親家;你自己先知會女方一下。你不要給我忘記了!」
「哦。」順從地應著,程希遠目送大嫂似乎還在憤怒的嬌小背影,「大嫂,慢走。」
空曠的屋子裡似乎還迴響著姚知春的聲音:你不擔心她家裡以家世不般配為理由拆散你們嗎?
擔心嗎?
程希遠轉頭去看外面的夜色,他擔心嗎?擔心嗎?
「啊,是我的小兔子!」從程希遠的手中接過手機的吊墜,詠詠笑著颳了一下他的鼻子,「還是上次我離家出走的時候故意丟在你書桌上的,你居然現在才看到?」
「故意的?」程希遠不敢相信地看著她頑皮地吐舌,「你這個丫頭。」輕輕敲一下她的頭,然後掏出保溫杯,「給你熬的葯,以後要保重身體,再不許這樣了!」
「是——」故意拉長聲音耍賴,詠詠輕快地笑著旋開了杯蓋,「好香哦。」
坐在她身旁,愛憐地看著她一口一口淺啜著葯汁的可愛模樣,程希遠的臉上不由自主浮現溫柔的神色,「醫生說還要多久可以出院?」
「啊!」聽到出院兩個字,詠詠的臉馬上垮下來,「壞心的醫生,居然說我可以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人家可是骨折,骨折呢!」
「難道你不喜歡出院?」馬上就到校慶的日子,可是想不到詠詠居然給他這樣的答案,讓他有點哭笑不得的。
「出院有什麼好?」詠詠皺皺鼻子,出院就要回家,回家就要面對那個沒完成的訂婚的問題……她不想在這麼高興的時候提起這些掃興的事情,她更不願意讓單純的老師同她一起煩惱這些。
「可是,」程希遠握了握她的手,「就快到校慶了,我們社團的比賽怎麼辦?」
「啊!」詠詠慘叫一聲。對啦!還有街舞的比賽啊!這些日子以來為了自己的事情弄是灰頭土臉,居然把比賽的事情忘到腦後去了,「我都忘了。」不過現在她又沒辦法下場比賽了,「隨便找個人替我上場就好了,我不要管了!」賭氣地放下杯子把腦袋埋到枕頭裡,「反正我要不要出院!我的傷還沒有好,我要住院。」
程希遠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撫著她烏黑柔亮的長發,「我知道你不想回去面對父母的心情;不過,你又不可能在醫院裡逃避一輩子。詠詠?」
紅著眼睛抬起頭,詠詠咬著下唇,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你知道我在煩什麼?」
心疼她一個人煩惱的善意,程希遠拉近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詠詠,給我一點信心。不管我是多麼不擅言談,但這一次,讓我們一起來說服你的父母,好嗎?這事關我們兩個人的幸福,我一定會全力爭取。詠詠,相信我好不好?」
詠詠從最近的地方看著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他最大的痛苦就是她不夠快樂。就這是個大孩子一樣的男人,單純沒有一絲功利的男人,為了讓她開心可以煩惱很久的男人,就是自己最喜歡的男人!
「我相信你,希遠。」
吻上他柔軟的唇。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戰爭,她永遠站在支持他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