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冷漠的質問讓絛嵐秋心一縮,咬著唇道:「不是。」
「若不是,凝姬為何會受傷?」他又問。
他這麼問是不相信她?也是,他從來就沒信過她,他寧可相信凝姬,也不信
她,甚至把他已將她休離一事告訴凝姬……
呵!她還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他心痛,原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心一澀,她漠然地說:「總之,我沒傷她,信不信隨你。」
她無所謂的態度讓封競天有些不悅,即便是信她,他仍刻意說:「你說一句沒有,我就要信你?我的客人在你這兒受了傷,你的回答就只是這樣?」
他要聽的是她的解釋,要她親口告訴他事情的經過,而不是如此淡然的帶過。
這話讓她胸口更澀,明明心頭難受,卻揚起一抹笑。「我解釋有用嗎?你的貴客在我這受了傷是事實,我難辭其咎,我在這向凝姬姑娘賠不是,這樣行了嗎?」
既然他選擇相信凝姬,她說得再多也不過是惹他厭煩罷了,他要誤會便誤會吧,反正,她已經無所謂了……
見她當真向凝姬賠禮道歉,他還能說什麼?就算惱怒、就算不悅,卻也只能咬著牙,寒聲說:「好,既然你知道錯,這次就算了!」
絛嵐秋面無表情的勾起唇角,「多謝封爺開恩。」
她那冰冷淡漠的態度讓封競天心一跳,滿腔的不悅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隱隱不安。
這不像她,她從未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他,她總是……總是用一種眷戀的目光追隨著他,不論他如何辱罵、譏諷,就是含著淚水和委屈,她的眼中也一直都有他,但現在……
他在她眼中看不見任何感情,那雙美麗的瞳眸除了漠然還是漠然,彷彿所有的事都與她無關。
這樣的她莫名令他心慌,若不是有外人在,他真想扳住她的肩膀,質問她究竟在想什麼。
見封競天替自己出頭,凝姬心裡一陣狂喜,嬌媚的爬起身,忍著痛楚依偎在他身上,假好心的說:「我想夫人也不是有意的,是凝姬太過魯莽,沒先通報一聲就前來探望,才會惹夫人不悅……封爺,凝姬的腳好像傷得不輕呢,能不能勞煩爺扶凝姬回房?」
封競天壓根不想理她,一雙眼直勾勾看著絛嵐秋,然而她卻依舊淡漠,彷彿就算他真扶凝姬回房也無所謂,讓他心頭更亂。
他就不信她真的無動於衷。
彎下身,他刻意抱起凝姬,甚至語氣溫柔的對著她說:「你受了傷,不宜走動,我抱你回去。」
這舉動讓凝姬大喜,她嬌滴滴的道謝,「那就麻煩封爺了……」她偎在他懷中,挑釁的看著絛嵐秋,刻意用著她也能聽見的音量,媚聲說:「等回房,凝姬一定好好謝謝爺。」
那話說得露骨,不僅封競天聽出她的意思,絛嵐秋也懂,但她依舊面無表隋,甚至淡聲說:「兩位慢走,不送了。」
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就連他刻意想挑起她的情緒她都無動於衷,因為猜不透她的心思,他既煩躁又氣悶,深深的凝視著她漠然的神情,發現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心頭的無明火更甚,腳步一轉,抱著凝姬離開。
一路上他都沒回頭,以至於沒看見絛嵐秋漠然的臉上,滑下一滴又一滴混著心碎及絕望的淚水……
「這個月的彙報全在這兒,請爺過目。」掌管各地帳目的大總管之一秦穆,恭敬的送上帳簿,見封競天接過並翻開查閱后,才接著報告,「三日後咱們的商船便會入港,船上的鹽貨有三分之一將分配至城內二十間店鋪,其餘的三分之二則直接送至與我們下訂的商號去,還有……」
封競天雖然耳邊聽著,卻明顯的心不在焉。
那日他送凝姬回房后,本想折返觀月閣,可一想起絛嵐秋那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態度,便莫名來氣,卻不知在氣些什麼。
氣她的不在乎、氣她總是輕易就能牽動他的情緒?還是氣她口口聲聲說愛他,卻不願當他的女人,甚至連他在她面前抱起另一個女人都無所謂?
正因為不曉得,他才會感到莫名的煩躁氣悶,甚至像孩子般鬧著彆扭,不肯去見她,偏偏又按捺不住想見她的慾望,好幾次等他回神,人已往觀月閣的路上而去……
「該死——」想到自己的窩囊,他忍不住低咒出聲。
秦穆被他嚇了一跳,低聲問:「爺,是不是哪兒有問題?」
聞聲,封競天擰眉,這才想起他正在聽彙報,心頭更惱。
那可惡又該死的女人,居然讓他連辦公的心思都沒有,滿腦子都是她!
重重闔上帳本,他沉聲說:「沒事,你先下去。」
察覺到主子不悅的情緒,秦穆沒有多問,恭敬的退下,卻在退出的時候,撞見正要進房的封書瀅。
「小姐。」他有禮的叫喚。
見大哥房中有人,封書瀅只得暫且將滿腔怒火壓下,朝他點頭,待秦穆闔上房門,她馬上大罵。
「東廂房那女人是怎麼回事?你居然接了個青樓女子回來,你是胡塗了嗎?」
她貪玩,就算回家也不見得會乖乖待在府里,依舊我行我素地四處遊玩,每日回到府中都已是深夜,直到今日才知道發生了大事。
封競天腦中已是一團亂,現下又聽見她的質問,一雙俊眉微擰,有些不耐。「這事與你無關,你別管。」
「我怎麼能不管!」她更是生氣,「你接了個妓女回府,任她到嵐秋的院落去下馬威,甚至還替那妓女出頭,你這麼做,究竟把嵐秋置於何處?你難道不怕她難過?」
想到絛嵐秋漠然的態度,他嘲諷的勾起唇角,微惱地說:「你放心,她不會難過,就算她會,也與我無關。」
這無情的話讓封書瀅又惱火又無奈,「哥,你明明就聰明絕頂,為何一遇上嵐秋卻變得這麼笨?」
封競天擰眉,正想反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封書瀅便接著又說:「你真以為嵐秋是那種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惜犧牲閨譬及清白的女人?」
一提起這事,他臉色倏沉。「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怎會有一個這麼盲目的大哥?為了兩人的幸福,她顧不得絛嵐鞦韆交代萬交代,一古腦將那日他暍醉酒將絛嵐秋誤認成絛紫嫣一事全告訴他。
聽完她的控訴,封競天怔了許久,才啞聲說:「這怎麼可能……」
若事情經過真是如此,絛嵐秋為何不解釋?
「怎麼不可能,」封書瀅嘆了口氣,心疼著好友的遭遇。「男人與女人的力氣哪能比擬?嵐秋一沒對你下藥、二沒灌你酒,是你把自己給灌得不省人事,嵐秋因為擔心才會去尋你,沒想到發現醉倒在涼亭的你,她怕你那狼狽的摸樣會讓人笑話,迫不得已才將你扶回房裡,怎知你將她誤認成紫嫣奪去她的清白,甚至恩將仂報,認定這一切全是她的計謀……」說到這,她狠狠瞪了自家大哥一眼,「你一個大男人,光壓就壓扁她了,居然還以為她能對你用強的?你這不是笨是什麼?」
過於震驚的封競天壓根沒注意她粗俗的用詞,腦中全是那夜混亂的景象,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讓情景重現……
難道這一切真是他誤會了?
一想到這,他臉色略白,艱難的又問:「若真是如此,為何在我質問她時,她不解釋?」
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那是因為她太固執。本以為你是對紫嫣死了心才會娶她,誰知你是因為紫嫣要求你負責你才……說到這,我必須跟你說明白,她並沒有將那夜的事告訴任何人,若不是竹兒說溜嘴,我和紫嫣也不會知曉,我們本想替她出頭,誰知她不肯讓我們去找你,但紫嫣哪容得了自己的姊姊受這般委屈,才會背著她去找你、要求你負責任,這一切,她並不知情。」
這話又是重重一刺,刺得封競天心緒雜亂、俊顏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