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珍兒和倪羽裳回到她在別風院的廂房,一進門,就赫見慕容原野正沉著一張俊臉在她的廂房裡等她。
他才從鋪子里回來,李茵茵就跟他哭訴霞帔讓倪羽裳給剪了的事,還讓他奶奶逮個正著。
她城府深沉就算了,他沒想到她竟想破壞他的婚事!
這樣的女人他還能留嗎?
若不留,他放得了手嗎?
「大少爺,泥兒......犯了錯,老婦人要我替泥兒整理包袱、送她出府。」珍兒壯著膽子向大少爺報告來意。
「我知道了,你先到門外等一下。」慕容原野冷冷地道。
「是」。珍兒退到門外、帶上門。
倪羽裳不知道慕容原野為什麼要珍兒到門外等一下,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見到他,她連包袱也不想整理、轉身要走。
慕容原野伸手拉住她。「你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麼?倪羽裳?霓裳?泥兒?或者還有其他名字?」
倪羽裳奮力甩開他的手,「你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嗎?我走沒關係,但你們不能這樣欺負人!」
「我們欺負人?我們怎麼欺負人了?」慕容原野反問:「你蓄意要破壞我的婚事,妄想當我的妻子,還說我欺負人?」
「我已經不敢妄想當你的妻子了。是你來調戲我、捉弄我,我只想救出我二娘,你們卻故意要逼我上絕路。」
「救你二娘?這又是什麼花招?」慕容原野不以為然的道:「霓裳,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早看透你的心思了。」
「看透我的心思?有錢人都這麼自以為是嗎?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倪羽裳凄楚一笑,再度轉身要離開。
慕容原野反射性的抓住她的手臂,他此刻正不知所錯,這個舉動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是不想讓她走,也讓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緩緩開門:「只要你願意當妾就可以留下,不過你得到我收到你的壞心眼。安分守己的當個妾。」
倪羽裳冷哼一聲。「我寧可問怡香院去賣唱,也不講這仗勢欺人的慕容府。」
慕容原野一聽,強拉她入懷,咬牙切齒地道:「你要再回怡香院去釣男人,知道能成為富豪之家的正室為止?」
「不!」倪羽裳抬著淚眼瞅著慕容原野,「這次回怡香院......我會成為真正的妓女。」
她這次回去一定得簽下賣身契,胡天霸才會放過她和二娘,而她也肯定會成為妓女。
慕容原野抓住她的力道逐漸加重、微眯著俊眸回視著她。「你竟如此自甘墮落!」
「是你們逼的!」倪羽裳的淚水潸然而下。「公子他日到秦淮,若有幸......再讓霓裳伺候你呢。」
伺候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慕容原野一個巴掌狠狠落在她粉嫩的俏臉上。
他這一掌下得很重、倪羽裳被他摑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身子也跟著搖晃起來。
慕容原野抓住她的肩膀穩住她,逼她面對自己。「要伺候我不用等我到秦淮,現在就可以!」欲罷,他將推向床。
倪羽裳跌坐在床上,她的頭還在暈,根本無法抵抗慕容原野欺壓上來的身子和親吻,而實際上,她也從來無法抗拒他的吻。
慕容原野扯開她的衣裳,帶著情慾的吻落在她雪白的頸項及胸前,他略顯粗暴的輕啃著。
如火如荼的熱吻焚燒著慕容原野的自制力,知道門外傳來李茵茵和珍兒講話的聲音,他才倏地拉回一絲理智。
他停下吻,離開她的身子,「霓裳,我不會中你的計,你以為用作踐自己的方式就會讓我心軟娶你?你這如意算盤打錯了,你走吧,馬上走!」語罷,他立刻起身開門,在即將跨出門檻前,他再度丟下一句話:「他日若到秦淮,我一定會上怡香院找你,成為你的入幕之賓,後會有期了。」
聽到他羞辱的話,注視著他無情的背影,倪羽裳不禁放聲大哭。
慕容原野走遠后,來到別風院的李茵茵走進房裡,見倪羽裳人在床上還衣衫不整、忍不住氣得給她一巴掌。
「都要走了還魅惑原野!」她氣呼呼地瞪著她。
珍兒連忙拉住她的手,「李姑娘,不能怪泥兒,我在門外聽到是......是大少爺想要泥兒。」
李茵茵垂下手,一股氣無處可消。「巧兒,你幫珍兒替她整理包袱,趕緊把她趕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會走,包袱不用整理了。」
語罷,倪羽裳奔出房門,奔出別風院,奔出令她心碎的慕容院。
三日後的深夜裡,慕容府的大門突地傳來門環連續敲擊門板的聲音,驚醒了門房起身開門。
「這位大哥,我是你們慕容府的親家,請你向老夫人或者慕容公子通報一聲。」門外的朱鳳娘朝門房說道。
她費盡千辛萬苦才從怡香院逃出來,一路上更是飽受折騰,明知半夜敲門不恰當,可她還是急著要找倪羽裳。
一進長安城,她就聽說慕容府的大公子要成親了,她的直覺告訴她,慕容原野要娶的人不是倪羽裳,應該是新定下的婚事。
門房狐疑的看著略顯落魄的朱鳳娘。
親家怎麼會半夜來敲門?李府好歹也是大戶人家,這人怎麼會這麼落魄?
朱鳳娘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應付人,看情勢皆有她的一套,她猜得到門房在想什麼。
她故意說道:「我們在來時的路上遇劫、走散了,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親友先到了?你可不可以立刻幫我通報?」
門房一聽,趕緊將朱鳳娘請進門,由於是深夜、不好吵醒慕容老夫人,他便拉著她上別風院通報。
朱鳳娘隨著門房來到別風院,見這裡布置得喜氣洋洋,一把怒火立刻燒了起來。
當她再見到慕容原野本人時,立刻毫不客氣的吼道:「姓慕容的,我家羽裳呢?」
「你家羽裳?你是誰?」慕容原野打量著眼前落魄的婦人。
「我是她二娘,羽裳在哪裡?」朱鳳娘再度問道。
被吵醒的李茵茵以為是她的家人遇劫了,連忙起床出房,可她非但沒看見她的家人,反而看見一名大呼小叫的女人。
「她是誰啊?」李茵茵問著慕容原野。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慕容原野回道:「吳漢,送她出去,記得交代門房,以後凡是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進門。」
「是。」吳漢朝朱鳳娘走過去。
朱鳳娘一聽怒不可遏,「你們是不是把她趕走了?我告訴你們,羽裳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朱鳳娘一定放火燒了你們慕容府!」
「快走,否則我不客氣了。」吳漢朝朱鳳娘說道。
朱鳳娘大吼道:「告訴我羽裳在哪裡,否則我不走。你們慕容府仗勢欺人、無情無義……」
聽她說不走又愈罵愈起勁,吳漢只好出手抓住朱鳳娘的手臂,硬拉著她離開,也打斷了她的話。
朱鳳娘知道自己一定會被趕出去,她非罵個痛快不可,於是張口續道:「羽裳賣唱不等於於是妓女,分明是你們慕容府背信忘義,見人家家道中落就找理由退婚;慕容原野,你良心何在?」
退婚?
慕容原野一震,連忙喊道:「吳漢,放開她!」
吳漢一聽,隨即放開朱鳳娘。
慕容原野舉步朝朱鳳娘走近,「你說什麼退婚?」
朱鳳娘甩了甩手,「慕容公子你最好把羽裳找出來還我,並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我會在長安城裡大肆宣傳,說你們慕容府背信忘義的惡行。」
朱鳳娘的話教慕容原野恍然大悟。「倪……羽裳?倪府?霓裳是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子?」
「你不知道?」朱鳳娘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她還以為慕容原野早知道,她這下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慕容原野沉聲問道。
朱鳳娘連忙解釋:「慕容公子,羽裳賣唱不得已,是胡天霸吃人不吐骨頭硬逼的。你放心,羽裳蒙著臉又改名,不會有人知道她是你指腹為婚的妻子,她真的還是清清白白的。」
「該死!」慕容原野低咒一聲,接著命令道:「吳漢,帶人去把泥兒找回來!」
他為什麼沒聯想到她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天啊,他到底誤會她多深?又傷害她多深?
「是,屬下馬上去找。」吳漢立刻領命退下。
「泥兒?喂,姓慕容的,我在跟你說羽裳的事,你卻派人找什麼泥兒,我可告訴你,你不給我們一個公道,我朱鳳娘不會善罷甘休的。」
「泥兒就是霓裳,也就是羽裳。」慕容原野回道,隨即派了個丫鬟安頓朱鳳娘,自己則上蘭幽院。
他知道他奶奶是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慕容原野不斷派人沿著通往秦淮的路上找,依倪羽裳一個姑娘家的腳程,他派去的人應該找得到才對,可回報的消息卻總是教他失望。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胡天霸派人送門信到慕容府,說他找到了倪羽裳,要慕容原野帶著銀票到城內的客棧相會。
慕容原野二話不說,立刻帶著幾個侍從來到客棧。
「慕容公子,好久不見。」一見慕容原野進了客棧,胡天霸立刻迎上前去,笑得好諂媚。
他追朱鳳娘追到長安之後追丟了,正氣急敗壞之際,正好看到在街上遊盪的倪羽裳。
「胡老闆,霓裳人呢?」慕容原野直截了當的問道。
「在二樓的客房裡。」胡天霸指指上頭。
「帶路!」
「慕容公子,我們總得先談談價錢。」胡天霸嘿嘿冷笑。
「你要多少?」慕容原野皺眉。
「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慕容原野輕勾起唇角,冷笑道:「胡老闆,霓裳母女欠你不過百兩,你卻開口跟我要一欠兩?」
「慕容公子,我開妓院就是要賺錢嘛,如果您認為一千兩太貴,我相信有人會出更高的價錢。」
慕容原野一聽,冷不防地出手鎖住胡天霸的喉頭,冷冷笑道:「霓裳對我來說豈只值千兩,那點銀子在我慕容原野眼裡不過是九牛一毛,是你不配得到這些錢,你欺榨她們夠久了。」
"慕容公子,我,我借錢一向是以高利計算,她們....也知道,我也沒逼她們跟我們借錢啊...."胡天霸呼吸困難的說道。
慕容原野放開他,接著命令道:「吳漢,給他五百兩,把另外五百兩捐給城外收容遊民的大雜院,替胡老闆做做善事。」
吳漢一聽,立刻從懷裡掏出五百兩的銀票遞給胡天霸。
胡天霸的臉色發青,不甘願的瞪著銀票。
「胡老闆,我勸你收下,然後把霓裳的借據或是賣身契拿出來,不要等我家大少爺收了你的怡香院才來後悔。」吳漢說道。
胡天霸一聽,認分地收下吳漢手裡的五百兩銀票,再從懷裡掏出倪羽裳被迫簽下沒多久的賣身契。
吳漢接過賣身契再遞給慕容原野,慕容原野看了一眼之後揣入懷裡。
「胡爺!」此刻,胡天霸的一個手下從二樓奔下來急道:「霓裳爬樹跑了!」
房間的窗戶外剛好有棵老椿樹,倪雨裳趁沒人注意,冒險爬出窗外,沿著樹榦下了地面。
「什麼?」胡天霸一聽,趕緊將五百兩銀票揣進懷裡。「慕容公子,我們剛剛已經結束交易,霓裳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吳漢,找人!」語罷,慕容原野轉身奔出客棧,上馬沿街找人。
另一頭的倪羽裳盲目地奔離客棧,長安城她根本不熟,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反正她見前頭有路就拚命跑。
她無意中聽到胡天霸和他手下談話,知道朱鳳娘已逃走了,那她自然就不用再受制於胡天霸。
她本來不敢冒險爬樹的,而且長安城她也不熟,她想等到回秦淮再逃,可沒想到胡天霸竟要將她賣給慕容原野;更不可思議的足,慕容原野竟然願意買她!
他買她一定是要羞辱她,她才不要再進慕容府。
身後有馬蹄聲,她死命的往前跑,直到前面沒了去路。
馬蹄聲愈來愈近,前面這條河又擋住她的去路,她該怎麼辦?
「泥兒!」慕容原野來到她身邊,同時勒住馬朝她伸出手,「泥兒,沒事了,上來。」
倪羽裳搖搖頭,「你買我做什麼?我不會讓你繼續羞辱我的;你走,你不走,我跳下去了!」
她這不完全是威脅,朱鳳娘沒事了,她和慕容原野的婚事也無法挽回了,她活著沒有任何意義。走得無牽無桂。
慕容原野下馬朝她緩緩走近,「我知道我誤會你了,先跟我回去,有個驚喜在等你。」
見他走近,倪羽裳緩緩地往河邊跟著,「不會有驚喜的。你說你知道實情,那你曉得我沒有剪那件霞帔嗎?」
見她快要掉到水裡去了,慕容原野停下腳步,「沒錯,我知道你沒有,是李茵茵自已搞的鬼。」
「還我清白就好。」她幽幽地看著他,「我可以跟你要求一作事嗎?」
「不要說一件、十件、百件我都依你。」
「那請你.....在我死後替我穿上鳳冠霞帔,把我葬在我父母的身邊。」語罷,倪羽裳縱身往漱里一跳。
慕容原野一見,趕緊跟著縱身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