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後山試劍

內容簡介：雖名「試劍」，其實試的並非是劍，而是人

每天當崇德主殿晨鐘敲響之時，所有天城弟子都會坐在殿內開始早課。可今天，大殿之中弟子卻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都聚到了後山的萬劍林之外，人群最前方赫然是天城掌門玉純真人及朝陽、靜思、明心、崇真四大偏殿殿主。如此興師動眾，倒並不是天城派出了什麼石破天驚的大事，大家聚在這裡只不過因為待會兒將有一名弟子進入萬劍林中試劍。

試劍是每一位初入天城的弟子修行的第一個目標，唯有修鍊到「凝神忘我、運氣自如」的境界才能獲准授與引劍訣，悟通引劍訣方可進入萬劍林試劍。雖名「試劍」，其實試的並非是劍，而是人，試你與哪柄仙劍有緣。萬劍林中多的是前輩宗師用過的成名仙劍，也有從各方搜羅來的神劍利器。當然了，天城弟子同樣可以選擇自行修鍊仙劍，不過修劍恍如修身，修到一把與自己心意相通的通靈仙劍，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有的弟子窮盡一生，卻僅落得個與劍無緣的下場。但是若能在萬劍林中引得一柄仙劍相投，於自身的修鍊實是有事半功倍之效。然而儘管試劍於自身有何等重大的意義，放在平常也只有師尊及同門中交好的師兄弟才會在旁觀禮，很少有像今天這樣浩大的聲勢。因為今日的試劍之人並非尋常弟子，而是從一入門即被認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縱奇才、以最短的時間領悟引劍訣、朝陽殿殿主李觀之的三弟子6星雨。

「星雨」

「弟子在」

看著自己一手栽培的得意門生，一向不苟言笑的李觀之也柔和了臉色，溫言道：「去吧。」

「是，師傅。」

6星雨深深地吸了口氣，昂步入萬劍林。一時間，眾人均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林中。誰都想知道如此倍受師長喜愛推崇的天才弟子將會得到怎樣一柄神劍的眷顧。片刻后，聽得林中傳來一聲清叱「起！」，與此同時一道清光沖林而出，又瞬間向下沒入林中。

眾弟子尚未看出什麼明堂，各殿殿主的臉上已俱是一驚，而李觀之則掩飾不住的面露喜色。掌門玉純真人向李觀之呵呵笑道「恭喜師弟收得如此佳徒，能獲古劍清溟相助，此子前途不可限量。」此言一出，群情聳動。清溟寶劍乃是天城第六代掌門金沌真人的成名利器，他是除天城祖師之外唯一練成天城八式前七式的人。自天城開派以來，從未有人完全悟透天城八式所有劍招。由此可知這金沌真人是何等樣的人物，而這清溟劍更是自封劍之後千百年來次出鞘。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目光，羨慕的、嫉妒的、欽佩的、欣慰的，全都集中在這個緩步走出樹林的英俊少年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寂寞的身影正躲在一塊大石后黯然地注視著這一切，不遠處6星雨被眾人簇擁、意氣風的模樣，襯托得這個背影益加蕭索。

人群散盡的萬劍林顯得猶為冷清，熱鬧過後的空曠似乎更叫人無法忍受，空得彷彿連感覺都變得不真實，心像有一道缺口，怎麼也填不滿的缺口。那個蕭瑟的身影慢慢從大石後走了出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那竟然是一張異常年輕的臉，看上去和6星雨的年歲相差無幾。但是他的神情里卻流露出6星雨所不具備的滄桑，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故作深沉，而是實實在在的失意，失意到了極點，眉眼間竟隱隱地有了幾分看破世情的譏誚。

雖說時值深秋，天氣業已轉涼，山上的溫度更比山下要低得多，但天城山上大多人仍身著單衣。若連這點嚴寒也抵禦不了，哪裡還算得上什麼修道之人呢？可那少年卻穿了件厚厚的狐皮襖子，似乎比尋常人還要怕冷些。難道――他並非天城弟子？那麼他是如何上得這天城山來？藏身在萬劍林外卻又是為何？

每接近萬劍林一步，少年的面上的緊張便加深一點。但那緊張之中卻夾雜了絲絲興奮，因面容瘦削而略略顯大的眼睛越來越亮，亮得幾乎要燃燒起來。懷著種種複雜的情緒，終於，他緩步走入林中。進到林里，才現這個在入門弟子眼中幾如聖地的萬劍林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樹林，唯一特別之處便在於每棵樹都掛著大大小小的仙劍。被封印的仙劍色澤暗淡，看上去甚至不如民間鋒利的寶劍，說的難聽些，幾乎和塊廢鐵相去不遠。雖然眼前所見與想像中仙氣四溢的場面出入甚大，卻反讓少年緊張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他慢慢閉上雙眼，雙手結成各式各樣奇怪的印狀，神情肅穆，完全跟剛才判若兩人。接著那少年的頭忽然無風自動，然後樹葉沙沙作響，幾乎林中所有仙劍開始晃動出各種古怪鳴聲。少年額上漸漸滲出汗珠，仙劍晃動得越厲害鳴聲越大，那汗水便越多。到最後已可用「汗如雨下」來形容，他的臉色則由白轉青，由青轉紫，紫得幾欲滴出血來，原本尚算站得筆直的身子彷彿斷線風箏般搖搖欲墜。忽然他似再也抵受不住這痛苦，「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之前臉上詭異的紫色一點一點消褪，恢復了蒼白，並且越來越白，白得接近慘灰。

萬劍林重新回復了平靜，靜得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靜得和方才一樣，好像什麼也沒有生過。只除了那個瘦弱的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體內僅剩的一點生命力正慢慢消散在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