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終章

水雁樓這才緩緩伸出手,顫抖的手輕觸著白罈子,好似那是盈光嫩白的臉頰。然後他緩緩捧起罈子,卻止不住雙手的顫動,小心翼翼將它抱入懷中,像是絕世珍寶般緊緊捧著。

懷中的罈子好冷、好輕,他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她的體溫。

「盈兒……」絕望掏空他的心肺,他再也承受不住悲傷的重量,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將頭埋進胸口,用全身的體溫包覆著冰冷的她。

「盈兒……」

聲聲悲鳴由顫抖的身體中傳出,令圍觀的群眾忍不住鼻酸。

陪伴前來迎娶的白雲天趕緊在好友身邊蹲下,紅著眼眶輕拍著水雁樓抖動的雙肩,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快回去拜堂,免得誤了時辰……」天機老人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交給白雲天,是盈光的賣身契。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天機老人輕嘆一聲,便領著「馭奴館」的人轉身入內,朱漆大門重重關上。

白雲天只能拍拍好友的肩膀,輕聲安撫著:「先帶盈光姑娘回家拜堂吧!不然會錯過時辰。這是她的賣身契,她已經正式屬於你了……」

水雁樓聞言止住悲鳴,用衣袖拭去淚水,抬起頭接過賣身契,寶貝地將它揣入懷中,接著抱著骨灰罈起身。

他對著懷裡的罈子柔聲說著:「盈兒,我們回家了……」

抱著罈子,他慢慢步向回庄的路,花轎和鑼鼓隊默默跟在後頭。

更深露重,「水天一色」整個樓閣被霧氣圍繞,彷彿一座湖上宮殿,如海市蜃樓般虛幻。白色窗紗隨風飄揚,更顯飄渺蒼茫,如同水雁樓此刻的心情。

他抱著白罈子靠在露台的欄杆邊,酒瓶散了一地。事實上,他自拜堂后便壇不離身,酒不離口。

發散了,人醉了,心也碎了……「盈兒、我的盈兒。」酒到愁腸,非但無法麻醉他的知覺,卻牽引出更深沉的悲傷。

此刻他是清醒的,關於盈光的點點滴滴不斷在腦海閃過,她的一顰一笑,說過的一字一句,還有那真切的衷情……水雁樓抹去淚水,將白罈子抱得更緊,懷中冰冷的溫度卻令他忍不住痛哭失聲。

「盈兒,你冷嗎?」她怕冷,就連仲夏時分一雙腳丫子也是冰冷的。

夜裡,他會先以掌心搓熱那雙纖足,然後由下而上按摩著那雙勻稱的玉腿,直到腿跟時,她的身子已經熱得發燙……在那冰冷湖水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肯定冷得直打顫……水雁樓心疼地想著,一個念頭突地閃過腦中——不能讓他的盈兒孤單一個人,反正這人世也沒什麼值得眷戀,他要去陪她水雁樓撐起身體,將白罈子放在地上,慢慢跨上欄杆,眼前一片迷茫,真成了水天一色。

他往白壇一瞧,對它露出好深情的笑容。「盈兒別怕,爺兒很快就去陪你……」

他臉上流露著解脫的神情,回頭正要躍下湖水之時,身後卻傳來飄忽深情的呼喚。「爺兒……」

他猛地回頭,卻不見任何人影,只見角落閃過白色衣影。

「盈兒,是你嗎?」他確定那是盈光的聲音他夜夜期盼盈光來人夢,沒想到她真的現身了……如果這是夢,但願他永遠不必醒來……水雁樓著魔似地躍下欄杆,往衣角消失的方向奔去,見著白色身影閃進屋裡,他跟著追入。沒有掌燈的房內一片漆黑,只隱約看到床邊站了那道白影。

他肯定那絕對不是床帳,因空氣里飄散著她身上慣有的香氣。

「盈兒……」他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對白影伸出手,深情款款喚著:「盈兒,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不斷拭去思念的淚水,生怕一眨眼她便要消失。

「爺兒……」悲愴的啜泣聲由暗處傳來,如同來自地獄那般凄涼悠遠,「盈兒也好想你個……」

「盈兒……」水雁樓一個箭步上前,將盈光揉進懷裡,身體因為激動不斷顫抖,「不要再離開我了。」

她的身子好冰冷,水雁樓急切地搓揉著她的背,為她取暖。「很冷是嗎?別怕,爺兒給你溫暖……」

「爺……」盈光墊起腳尖,主動獻上冰冷的唇,急切地吻住他的,「抱我、抱緊我。」

「我的盈兒、爺兒愛你、好愛你。」水雁樓顧不得人鬼殊途,今夜他要牢牢抓住她,不讓鬼差來拿她。

兩人急切地觸摸彼此的身子,連撕帶扯地剝除對方的衣物,然後雙雙倒卧在床。水雁樓的唇饑渴地膜拜盈光的每寸肌膚,直到她的肌膚髮燙髮熱。

……「現在不是溫存的時刻,你快點躲好,爺兒不會讓鬼差抓走你……」

懷中的盈光聞言,立即發出一連串笑聲。「鬼差?呵呵……」她的爺兒該是醉得不知天南地北噦她掀開被子想讓他看清自己,水雁樓卻緊張地拉回錦被蓋住她。

「已經天亮了,快點躲好,這次我絕不會讓你消失!」

盈光卻故意揮開被褥,掙脫他的懷抱起身奔下床,猛力拉開所有窗幔。

「不要!」水雁樓大吼一聲阻止她,卻已來不及。

強烈光線射進屋裡,刺得他睜不開眼,他下意識緊閉眼眸,以為經陽光照射,盈光必然灰飛煙滅,於是不願再睜開雙眼。

走了……盈兒不會再回來了……他不願面對沒有她的世界……水雁樓緊閉雙眸,任由痛苦的淚水滑落,陷入最深沉的悲傷。

絕望之際,身前忽然傳來盈光的哽咽聲。「爺兒,您睜開眼睛看我……盈兒還在呀!」

他悲傷欲絕的神情令她心頭一陣酸楚,也跟著落淚。

水雁樓死絕的心再度狂跳,他緩緩睜開雙眸,強烈的光線幾乎讓他看不清,他努力眨著眼眸,想將眼前背光的模糊身影看清楚。

沐浴在陽光下的美麗胴體那般地真實,還有那含淚的笑顏,那是他一輩子也看不膩的容顏。

她沒死?真的沒死……狂喜的淚水奔流,他朝她伸出雙手,「我的盈兒!」

「爺……」盈光快速奔入水雁樓懷裡,讓他終於認清這不是一場夢。

「不准你再離開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準!」水雁樓喜極而泣,霸道的語調飽含永世不變的深情。

盈光饑渴地吻上他的唇,熱切地回應。「不會了!盈兒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一生一世都纏定你了!」

一番纏綿之後,水雁樓終於肯放開失而復得的愛人,卻仍將盈光鎖在懷裡。

「可以告訴我怎麼回事嗎?」他愛憐地輕撫著柔嫩的香肩,真切感受指尖傳來的溫度。

「還不是天機爺爺!他說要讓您得到教訓,也試探您對盈兒的真心!」其實盈光一回到「馭奴館」沒多久就醒來,全賴天機老人先餵了她一顆養心丹。

當時她一心想尋死,天機老人說出她落水后,水雁樓也跟著跳下水,還不斷哀求他的事,她半信半疑,固執地不肯相信水雁樓已經悔改,於是天機老人便設下這個局,考驗水雁樓的真心。

見水雁樓真的答應讓出「天水庄」,只為了尋回她,盈光當下便心軟了,當他得知她已香消玉殯,抱著她的骨灰罈痛哭失聲時,躲在一旁偷看的她也跟著泣不成聲。

要不是天機老人阻止,她可能當場衝出來,將一干圍觀的群眾嚇得半死……被擋了三天不準見他,這段時間對盈光來說是個痛苦煎熬。好不容易天機爺爺放人,在他的協助下往「天水庄」奔來,卻見到水雁樓正要投湖——「見你就要往湖裡跳,都不知盈兒有多驚慌……」盈光轉身抱住水雁樓,心有餘悸地說:「如果你真的跳了,盈兒也會跟在後頭跳下去!」

「我知道你會。」水雁樓吻上她的發,一點都不懷疑她的真心。「為了阻止我,你才故弄玄虛引開我,讓我以為你是鬼魂……」

「我又沒說自己是鬼魂,是你胡思亂想!」盈光笑得心虛。其實她真有捉弄他的意圖,為的是報復他之前所做的壞事。

見他但笑不語,她仰起頭擔憂地問:「你生氣啦?氣我和爺爺這麼捉弄你?」

水雁樓先在她唇上偷得一吻,才說:「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生氣?我要感謝你的天機爺爺,讓我發現自己有多愛你,更要感謝你,給我那麼多的愛!我愛你,盈兒。」

盈光也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也愛您,爺兒……」

「還叫爺兒?我們都拜過堂,你已經是我水家過門的媳婦了,該喚我一聲什麼?」水雁樓豎起耳朵,等著聽到她那嬌柔的呼喚。

「拜堂的是那個白罈子,又不是盈兒……」盈光醋味十足地說。

水雁樓當然知道她的心思。「明日我會親自上『馭奴館』提親,正式用八人大轎將你迎進門,可好?」

「為何是明日?」盈光問得疑惑。

「因為……」水雁樓翻身覆上雪白的嬌軀,笑得貪婪,「爺兒還捨不得放開你!」

「啊!爺兒……」盈光驚呼一聲,回應卻如他一般熱切。」快點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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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快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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