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雲天悠哉地揚著摺扇,很快便猜到好友的意圖。「莫非你真想參加盈光姑娘的競標大會?」
水雁樓依舊笑得神秘。「非但要參加這次的競標,還要搶得頭標!」
「哇!你真要為一名舞伎如此大費周章?這到底要花多少銀兩呀?」
馬凱一臉不以為然。
「的確沒必要大費周章……但是,我將搶得頭標,讓這位盈光姑娘自動住進『天水庄』,主動為咱表演點水搖!」水雁樓揚起嘴角,眼眸露出盤算的神色,「而且自始至終不花我水雁樓一毛錢。」
只有他水雁樓能算計別人,沒人能在他眼皮子下耍什麼花樣這個叫作盈光的女人夠大膽,舞藝的確勝過敖天仙幾分,也讓他驚艷萬分;但她所犯的錯誤和敖天仙一樣,對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以為主動摸上他的床勾引他,且憑這身技藝進了「天水庄」,便能擄獲他的心……馬凱卻當他芒說笑。「哼!你當『馭奴館』這麼好說話,讓你白玩裡頭的搖錢樹不會吭聲?」
「是呀!我也不信。」常在喜也跟著搖頭,「『馭奴館』第一名金釵得標價是五十萬兩,第二名雖少了十萬兩,但第三名卻以八十萬兩標售,最後的這位盈光姑娘聽說是金釵裡頭最美、最風情萬種的一個,我看沒有一百萬兩不可能把她帶走。」
「而且,據聞盈光姑娘最受『馭奴館』主事燕嬤嬤的疼愛,她可不舍輕易放人。」白雲天也不太相信水雁樓有這等本事。
水雁樓卻仍舊一臉自信,笑意更深。「不然,咱們來打個賭,賭一個月之後盈光姑娘會自動送上門,非僅成了『天水庄』的舞伎,還將成為我水雁樓專屬的愛奴,甚至心甘情願為了我陪宿其他男人……」
水雁樓輕描淡寫地投下一個美麗的誘餌。「最後,我會讓她主動離開『天水庄』,不花我水雁樓一毛錢。」
從他口中說出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卻勾起三人的玩心。
馬凱第一個加入這場賭局。「好!我賭二十萬兩,賭你絕對不可能做到!」
「我同樣賭二十萬兩,跟馬老大一樣。」常在喜遲疑了一下,也跟著下注。
「歡迎之至!」水雁樓手搖著摺扇,一臉篤定地望向另一人,「雲天你呢?」
「跟了!如此好玩的遊戲怎少得了我一份?同樣二十萬兩賭你輸……」白雲天回以洒脫的笑容,「看來你這次肯定踢到鐵板噦!雁樓。」
「呵呵!那可未必。」水雁樓挑起眼眉,仍是一副老神在在,「咱們就這麼說定,就以兩個月為限,若我輸了,你們每人可得二十萬兩,若你們輸了,那麼雁樓的荷包將一下子多了六十萬兩。」
「一言為定。」眾人舉起酒杯連干三杯,個個都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有好戲可看,又有二十萬兩進帳,這筆買賣怎麼算都值得隨著競標大會的接近,盈光的心情也跟著七上八下。
他會來嗎從「天水庄」回來后,她的意志更加堅定,心思卻是浮動的,連最愛的舞蹈都無法好好練習。
隔天收到「天水庄」送來的一百兩黃金,說是水老闆極為賞識盈光姑娘的舞蹈,卻沒有其他表示,倒是被燕嬤嬤知悉她的心思和行徑,一下子便猜出她的企圖,連哄帶訓地說了一堆大道理,讓盈光更覺心煩氣躁。
於是,她請胡師傅前去探聽,但胡師傅已不在「天水庄」當差,只能透過雲師傅采知水雁樓的心意,但得到的結果還是相同——極為賞識,卻無所表示。
盈光只能每天反覆猜測水雁樓的心思,那天在「水天一色」,他的眼眸明明那麼熾熱,一副要將她吞噬的模樣,這令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一個他想擁有的女人。
跳舞時也是,雖然他臉上沒有過度的讚歎,但他眼中直射過來的火焰揉合著激賞與渴望……這些想法每每在她快要放棄時又照亮了希望,他應該會來……隨著盈光心中越加忐忑不安,競標的日子終於到來。
這天,她很早便上了二樓觀望逐漸擠滿人群的大廳,充滿了期待,但隨著競標時辰越接近,她的一顆心也漸漸往下沉。
同在一旁觀望的燕嬤嬤只能冷眼看著盈光的如意算盤報銷,其實她非常期待盈光能夠如願,畢竟早點將盈光銷出去,她也早點了卻心愿。
按照慣例,盈光沒有出場,只是高台中央擺著一張畫像,是盈光蒙面的舞姿,畫像一旁以文字註解著:「盈光——笑意盈盈,光采耀人,楚腰纖細掌中輕,舉手投足皆含媚,風韻翩翩,「舞仙」。」
不知是盈光的魅力使然,還是最後的壓軸最吸引人,今晚的競標場被擠得水泄不通,競標者紛紛擠到台前,對著描繪生動的畫像作著美夢。
「好似仙宮下凡的仙子吶……」
「好個舞仙!我看連「天水庄」的敖天仙都不及她的風情呀!」
「敖天仙已經人老珠黃,怎可跟盈光姑娘比?」
「聽說今兒個要求可嚴格吶,競標價由六十萬兩起跳,至少一百萬兩才算得標,而且,得標者還得經過盈光姑娘首肯,才算真正擁有這天下第一的『舞仙』!」
「哇!那肯定競爭了,不知這『天水庄』是否有興趣參一腳?」
「但……好似沒瞧見水老闆的蹤影,如果他有興趣,這場合肯定會親自出馬。」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沒有察覺一旁穿著貴氣的老者始終不吭聲,臉上卻帶著胸有成竹的表情。
競標時間一到,盈光的心情也沉到谷底。她緩緩離開窗邊,逕自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冷到極點的心情和底下競標的熱絡恰好相反。
競標的狀況果然激烈,京城幾家大舞劇團的老闆都加入喊價,甚至連「迎香閣」的老闆也來了……正當價格在九十萬兩膠著之際,那名不吭聲的老者舉起手,淡淡地喊了一聲:「一百一十萬兩!」
現場頓時寂靜無聲,主持者喊了三聲,無人繼續往上加價,主持者於是宣布由老者得標。
「哎呀!一百一十萬兩得標啦!比你預期的超過十萬兩,真是不得了的天價呀……」見主持者往樓上這邊望來,該是想請示是否接受這位得標者。
燕嬤嬤趕緊拉起盈光往窗邊奔去,「你看看,那位老者便是今晚喊價最高的,他看來很正派……」
盈光只是淡淡一瞥,不感興趣地離開窗邊。「這次不算。」
燕嬤嬤嘆息一聲,只好對著主持者搖頭,於是,主持者宣布流標,現場一片嘩然。
燕嬤嬤也顧不得底下的騷動,關窗走向盈光。「我說丫頭,你就別傻了,「天水庄」裡頭的舞伎個個都是絕品,怎可能花一百萬兩買下你,只為了跳舞供賓客觀賞?」
「他明明很喜歡我的舞,還有……」盈光再也說不下去,為一連串的計劃失敗而懊惱不已。
早知道當初在「水天一色」就任由水雁樓擺布,或許他會就此愛上她也說不定……她天真地想著,真以為姿色和舞技可以征服水雁樓。
「別作夢了啦!」燕嬤嬤只覺盈光痴傻得可以,只好點醒她,「水老闆要什麼女人沒有?自動送上門都用不完了,怎會花一百萬兩買女人?」
「嬤嬤,您不懂……」盈光怎能說出那天和他做出那些羞人的事兒?她肯定水雁樓對自己有感覺,可能今兒個不方便來……她必須另謀打算,定要讓他標下自己「你這傻孩子……」燕嬤嬤還想說下去,敲門聲卻響起。是競標會的主持者,說是方才的得標者想和燕嬤嬤談談。
「那我先走了。」盈光對那個老頭可沒興趣,於是掉頭離去。
正當她想到什麼而回頭時,正巧見到進房的老者,她只覺那張面孔有些熟悉,於是躲在一旁偷聽。
「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一趟,不知這位老闆怎麼稱呼?」燕嬤嬤只覺對這個肯出如此天價的老人深感抱歉,「非常感謝您對盈光的厚愛,只是那丫頭的性子就是如此……」
「嬤嬤別如此多禮,」老人搖搖頭,笑得謙遜,「老夫姓楊,這次是代表我家主子前來競標的。」
「您家主子?」燕嬤嬤和門外偷聽的盈光同時倒抽一口氣,「敢問您家主子是哪位?」
瞧這老人家一臉福相,又穿得如此體面,一百一十萬兩喊得毫不手軟,還以為是哪家豪門貴胄的大老爺,原來只是幫別人辦事……連盈光都屏息等著答案。
「我家主子便是『天水庄』的水雁樓水老闆……」此人正是「天水庄」的管事楊總管。
前些日子水雁樓特地要人幫他訂製這套昂貴的綢衣,要他裝出大老闆的架勢前來參與競標,楊總管實在不知主子意欲為何。
「真是水老闆……」燕嬤嬤聞言瞪大雙眸。
她不敢相信「天水庄」真的前來競標了!若真有心想標到盈光,該由水雁樓本人親自出馬才是,為何要派個總管裝派頭,流標后才展露真實身份?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門外偷聽的盈光卻是又喜又悔,獵物明明已經掉入陷阱,她還將機會推出去……她真是傻瓜只是,他既然來參加競標,為何又用這種方式讓她拒絕?這回都已經公開流標了,他下次還會再來競標嗎?接下來她該如何是好盈光一路想著,回到寢居,努力讓自己定下心來想想有何補救的法子。他會派人參加競標,不就表示擁有她的決心十分堅定?甚或已經被她的人或舞蹈所迷住……只要她表明還是由「天水庄」得標,水雁樓應該也會同意這麼做。
畢竟他已經被她迷住,只要她再加把勁……嗯,就這麼辦一雙貓眼滴溜溜地轉動著,盈光嘴角不禁浮現自信的笑意。
「啟稟主子,『馭奴館』的盈光姑娘求見。」
水雁樓正逗弄著籠里的一對鳥兒,聽到下人來報卻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嗯,比我預料中還要快。」
他刻意要下人將盈光請到「水天一色」來,悠哉地掛好鳥籠,好整以暇地坐在窗邊的躺椅上,等待著第二次自動送上門的女人。
只是,這次她別想再偷偷溜出「天水庄」,除非他贏得那六十萬兩……水雁樓逕自啜飲著上好的鐵觀音,傭懶地望著由遠處蓮步輕移而至的粉色身影。
盈光今兒個一大早就起床打扮,精心梳理了一個垂髻,幾撮髮絲散落臉頰邊,讓她看來既脫俗又媚人。
她遠遠便感覺水雁樓的目光,赤裸裸地,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她不自覺拉緊罩著身子的粉色披衣,不讓他瞧見裡頭畢露的玲瓏曲線。
她打算先吊足他的胃口,等到最佳時機再解開這層防護。
按捺住內心的騷動,她輕搖款擺地步入書房,優雅地福了身,含羞帶怯地注視著他。「盈光向水老闆請安。」
「大名鼎鼎的盈光姑娘再次造訪『天水庄』,真是水某的榮幸呀!」
水雁樓沒有起身,半眯的眼眸流露著曖昧,「不知你這次前來,是想讓水某再次有幸觀賞「點水搖」的演出,還是重溫舊夢?」
他意有所指地望著樓上,令盈光不由得羞紅了臉。強抑著內心被他挑起的顫動,盈光鎮定地說出前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