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向天立即拉起黎百合，離開餐廳、回到房間。

「該死！你真的要把自己賣掉？」他氣得想掐死她。

「我一定要還你五百萬。」她淡淡地回答：「你既然不想要，我只好另找買主。」

「好，你一定要還是不是？」頓了下，心念一轉，他接著說道：「既然你一定要還，那就還吧！」

「謝謝你。」黎百合的口氣依然平靜，可她是真心的感謝他，他解除了她讓其他男人碰觸的恐懼。

原向天勾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說道：「既然這是一筆交易，那我們是不是需要做約定？」

黎百合也瞅著他，「應該需要，不過……大家這麼熟了，我會給你優待，不會像對那個日本人那般小氣。」

「哦？」原向天不懷好意地笑著，「怎麼個優待法？」

黎百合回答：「要多少日子隨你開。」

「隨我開？正合我意。」

「那……你要我陪你多久？」

原向天毫不猶豫，朝她比出一根手指頭。

黎百合也毫不猶豫的立刻反問：「一個晚上？」

原向天搖搖頭，「不對。」

「一天？」

原向天再度搖搖頭，「還是不對。」

還是不對？

黎百合狐疑的注視著原向天，繼續猜：「一個星期？」

原向天又搖搖頭。

「一個月？」

原向天還是搖搖頭。

「那……一百天？」

「不對、不對。」原向天的頭都搖酸了。

「一……」黎百合猜不出來，索性直接發問：「到底是多久？會是一年嗎？」

「一年？沒有這麼便宜的事。」原向天應道。

「那到底是多久？」所有能跟一搭上邊的日數她全猜過了，再說，一年怎會算是便宜她了？她還以為只需用一個晚上就能打發他呢！

原向天朝她一笑，「一輩子。」

「一輩子！？」黎百合訝然不已。

「對，一輩子。」他肯定的說道。

一輩子？原向天要她陪他一輩子？多動人的話啊！黎百合的身子幾乎要為他這句話而癱軟，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是一輩子？」黎百合柔聲問。

原向天沒回答，逕自說道：「百合，你注意聽好，你這輩子都是我原向天的女人了，你的一切皆由我安排，懂了嗎？」

他的口氣十分溫柔卻帶著一股霸氣，讓黎百合有了歸屬感，她感覺得到原向天是愛她的。

夠了，這樣就夠了，她能毫無遺憾的走了。

她偎進他懷裡，唇靠近他的唇。

原向天連忙別過臉，讓黎百合的吻落在他的臉上，他沒有勇氣吻她，怕這一吻會令自己失控。

他的舉動令黎百合愣住了，她的自尊心彷佛讓雷給擊中，心痛得令她無法負荷。

原向天知道自己的舉動傷了她，也知道黎百合誤會了他的意思，他正試圖解釋，黎百合已抓起床上的枕頭往他丟來。

「原向天，為什麼是一輩子？你根本不愛我，為什麼是一輩子？」黎百合連名帶姓的怒喊。

原向天接住她丟來的枕頭，連忙解釋：「百合，我的意思是，你這輩子的生活皆由我安排。」

「皆由你安排？什麼意思？」難道她又誤解了他的話？「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的意思是……」

「等等！」黎百合打斷他的話。「請你把話一字一句地說清楚，不要讓我每次都會錯意，然後自取其辱！」

「百合，我的意思是……」

鈴、鈴！

黎百合的手機鈴聲響起，再度打斷了原向天的話。

「我先接電話，請你先想好該怎麼說，才不會讓我又會錯意。」語畢，黎百合打開手機，接聽電話。

「百合！」白牡丹著急地嚷道。「百合，你趕快回來，不要再待在夏威夷了！」

「牡丹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一個朋友說，花心雜誌的大股東是原向天，他出資讓他未來的小舅子，也就是他未婚妻的弟弟經營！」

「什麼！？」黎百合如遭雷擊。

「百合，我又錯了。我還以為原向天沒依原向陽的要求，讓你從時尚界狼狽的消失，是因為他愛你；沒想到他還是依了原向陽的要求，用這麼卑鄙的手段讓你從時尚界里消失。」

熱淚突地湧上眼眶，黎百合轉身注視著原向天，朝手機說道：「牡丹姊，記得我拜託你的事。」

「百合，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黎百合合上了手機，切斷了與白牡丹的通話，接著她朝原向天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要她這輩子皆由他安排，就是要安排她當花心雜誌的三流模特兒，讓她狼狽一輩子。

她懂他的意思了？

為什麼聽完電話后她就懂他的意思了？還有，百合為什麼用淚眼瞅著他？

「百合，誰打來的電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她的表情冷若冰霜。

「沒事？那你怎麼哭了？」

黎百合沒回答，她不想理會假惺惺的他。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解讀我的意思？」

原向天不認為她真的懂了，加上他們之間常常有會錯意的情況發生，他認為有必要聽聽黎百合懂了什麼。

黎百合還是沒回答，她走到門邊，拉開門。

「我想休息一下，請你離開吧！今晚……我會給你電話。」

原向天走到她身邊，說道：「今晚我陪你用餐，再跟你說我對你的安排。」

他想在夏威夷投資一間餐廳讓黎百合經營，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天天見面，黎百合也有了依靠。

原向天離去后，黎百合本想大哭一場，宣洩心中的痛苦，沒想到她卻欲哭無淚。

是她死的時候了，她打電話給飯店總機，請飯店幫她訂一大束百合花……

夕陽早已西下，原向天卻遲遲沒接到黎百合的電話，他等不及地想去飯店找黎百合，陸曉梅卻在此時氣急敗壞地跑進書房。

「向天！那個黎百合太過分了，居然跑到我們別墅旁的海邊，做出那麼危險的事，她如果不想活了，請她到別的地方自殺！」

原向天一聽，連忙跑到書房的陽台上，朝海邊看去。

只見黎百合身著一套白色長洋裝、手抱一大束百合花；她迎著浪，邊撒著百合花、邊往海里走。

「該死的女人！」黎百合的意圖很明顯了，原向天不禁低咒一聲，接著就要衝出書房。

此時他的手機響了兩聲，他沒空接手機，卻本能的從腰間掏出手機，火速地衝下樓。

看了手機一眼，他立即停下腳步，是黎百合傳來的簡訊——

向天，我不怪你如此待我，只求你讓我長眠在有你的地方，千萬不要找法師把我的魂魄趕走，百合。

看完他立即衝出別墅，朝海邊跑去，也在奔出別墅的那一剎那，他親眼看到一陣海浪吞噬了黎百合。

一直站在書房陽台的陸曉梅，見黎百合被浪花吞噬，她也怔愣住了。

她以為黎百合自殺只是在演戲，以為她是故意要演給原向天看的，沒想到她真的要自殺。

原向天無法置信黎百合就這樣在他眼前消失，痛徹心扉的感覺朝他襲來……

他失控的大喊：「百合！」接著，他衝進海中……

白牡丹覺得黎百合有些不對勁，於是立刻帶著傅薔薇、應玫瑰、裘海芋來夏威夷找她，可沒想到她們竟晚了一步。

此時她們四人在原向天別墅的後院，也就是沙灘上，一邊灑著百合花、一邊罵黎百合笨。

她們的到來，讓原向天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當他要去找陸曉梅和陸曉聰算帳時，他們早就想好了說辭應付原向天。

陸曉聰說他們是在助他一臂之力——讓黎百合從時尚界狼狽的消失，他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多可笑？一連串的陰錯陽差，讓一朵盛開的百合花魂斷大海，原向天也因此變得頹廢，日日藉酒澆愁。

見原向天的痛苦不在她們之下，白牡丹、傅薔薇、應玫瑰、裘海芋也不忍再責怪他，只要求他找到黎百合的屍體時，一定要通知她們。

沒找到屍體，大家還抱著黎百合或許還沒死的希望，可幫忙打撈的人卻說，日子拖得愈久，希望愈渺茫。

這天，天氣陰冷、風雨瀟瀟，不到六點，天色就全暗了。

然而這天正是黎百合投海后的第七日，依中國人的習俗叫頭七，傳說亡靈會在頭七這天回來。

陸曉梅的心裡好毛，早早關緊門窗回房，躲在被窩裡，喃喃道：「黎百合，是你自己想不開的，不關我的事。」

突地，樓下傳來門窗被風吹開的聲音，可她明明把門窗都鎖緊了，怎麼還會發出這種聲音？

不會是黎百合真的回來了吧……

陸曉梅愈想，雞皮疙瘩冒得愈多，她連下床的勇氣都沒有，只好拉緊棉被，不斷念著阿彌陀佛。

門窗是原向天開的，喝醉的他打開所有的門窗，他希望自己這麼做，黎百合會知道他是歡迎她的。

他每開一扇窗、一道門，就會這樣說道：「百合！來找我吧，讓我看看你，我想你、我愛你。」

打開了所有的門窗，他轉身正想上樓，突地一抹白色身影閃進了他的房間。

他喊了一聲：「百合！」隨即衝上樓。

一進房，原向天立刻瞪大了眼，他真的看到黎百合了，她穿著投海那天的白色洋裝，就站在落地窗旁，長發迎風飄動，長裙也迎風飄動。

「百合，讓我抱抱你。」他邊說邊朝她走去。

「不要過來，你一接近我，我就會消失。」黎百合說道。

「好！我不接近你，你不要消失。」他連忙開口。

黎百合見原向天一點都不畏懼她，這讓她感到疑惑，她還以為自己的出現會嚇到他，她不禁問道：「你不怕我？」

原向天反問：「我為什麼要怕你？」

「因為我是鬼。」她回答。

「鬼？我才不管你是什麼，我想你、我愛你。百合，告訴我你沒死，站在我眼前的是活生生的你，不是靈魂。」

「你愛我？」黎百合好訝異，她不敢相信，「請你解釋這三個字，我怕自己又會錯意了。」

「解釋這三個字？這三個字毋需解釋，就是你聽到的，我、愛、你。」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我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定是我的耳朵灌入海水，才會聽錯了。」頓了下，她又說：「如果說違心之論能讓你不這麼愧疚，你就說吧。」

「這不是違心之論，是真的。」原向天的語氣很肯定。

黎百合眨眨水眸，像是在判斷他的話的可信度。

原向天接著解釋：「百合，我陪你去看醫生、照顧你、買衣服給你、幫你梳頭髮、陪你去挑戒指……是因為我早已在不自覺中愛上你了；不敢對你承認，是因為我必須和別的女人結婚。百合，我也沒有設計你成為花心的模特兒，我不知道陸曉聰背著我做這些事，你要相信我。」

黎百合瞅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向天，把鬍子刮一刮，不要再喝酒了，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我在下面過得很好，你不用為我的死而自責。」

「在下面過得很好？」原向天凝視著她，「你沒死，我不相信你死了。」語畢，他舉步朝她走去。

黎百合連忙後退，心急地說道：「我真的死了，你不要再接近我，我會魂飛魄散的！」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原向天都不敢冒險，他隨即停下腳步，朝她伸出雙臂，聲音充滿痛苦的說道：「百合，讓我抱抱你，求求你……」

「你閉上眼睛，我就讓你抱。」她邊說、邊朝他緩緩走去。

原向天敞開雙臂，連忙閉上眼睛。

可黎百合沒走進他的懷裡，而是走出房間，並在踏出房門的同時，打了個噴嚏。

「哈——啾！」

今晚風大，她一路沿著海岸線走了將近三百公尺，她一向怕冷，一冷就猛打噴嚏。

她投海后被一艘私人遊艇救起來了，遊艇的主人不只照顧她，還和她成了好朋友，也知道了她的經歷；如今她就住在離原向天的別墅約三百公尺處，她只要沿著海岸步行，就可以來到原向天這裡。

噴嚏聲從原向天的背後傳來，他立刻睜眼、轉身，已看不見黎百合的身影了。

黎百合的噴嚏聲嚇壞了陸曉梅，她衝出房間，想去找原向天；原向天此時正好站在走廊上尋找黎百合，陸曉梅一見到原向天，立刻緊抱著他不放。

「向天、向天，我聽到女人的噴嚏聲，怎麼會有女人的噴嚏聲？這世上不會真的有鬼吧？」

「不是鬼，是百合！」

「真……真的是黎……黎百合！那不是鬼是什麼？我明天一定要請個法師來作法……」

「不準！」原向天打斷陸曉梅的話。「不準，聽到沒有？你要是趕走了百合，我跟你沒完沒了！」

「她是鬼，不趕走她，留著幹什麼？」陸曉梅也氣得大吼。

「我愛她、我要她，我巴不得她夜夜出現！我告訴你，從現在起，晚上不要關門窗。」

「你、你居然當著我的面，說你愛別的女人、要別的女人！你都不顧慮我的感受嗎？」

「曉梅，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我真的愛百合，她若還活著，我絕對不會再放開她；她若死了，我會懷念著她過一輩子。」

「那我呢？你怎麼對我交代？」

「你若還想嫁一個不愛你的人，我也無法阻止你；可我只愛百合，這輩子不會再對其他女人動心。」

「你……瘋了！」陸曉梅氣極了。「你得面對現實，黎百合死了，屍體搞不好都讓魚給啃光了！」

「你就當我瘋了吧！我還希望自己真的瘋了，才不會覺得痛苦。」原向天推開她，轉身進房，上鎖。

陸曉梅真的很生氣，她怒瞪著原向天緊閉的房門，也不知她瞪了多久，直到一陣風吹過走廊，一陣涼意襲來，她才回過神。

左看、右看，走廊上只剩下她一個人，雞皮疙瘩又冒出來了，她好想跟原向天說，她好怕，想和他一起睡；可又怕原向天認為她是作賊心虛，只好咬著牙，沖回自己的房間，躲進棉被裡，繼續念著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