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你到底有什麼條件？少跟我耍嘴皮子了，有話快說！」施靜明滿臉不耐煩地問。

周小芽正暗暗好奇他會提出什麼條件，忽然被他輕輕推到施靜明的面前。

「你必須向小芽道歉。」這次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但喊起來卻是這麼的順口自然。

「你說什麼！」

聽見他的要求，不光是施靜明不敢相信，就連周小芽也驚訝不已。

他……是在幫她出氣、討公道？感覺出他的心意，她的胸口霎時被一股溫暖的熱流給漲滿。

待在周家的十多年來，她明裡暗裡受了多少的冷嘲熱諷，再難聽的話都曾聽過，卻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挺身而出。

艾洛表姊一家人雖然和她較為親近，但畢竟不住在一起，每當施靜明或其他親戚對她惡言攻訐的時候，旁人不落井下石地跟著嘲諷兩句就不錯了。

可是他明明才和她認識不久，竟然會挺身而出地站在她的身旁。

此刻輕搭在她肩上的那雙手是那麼的溫暖而堅定，彷彿不論出了什麼事，他都一定會保護她、陪著她似的，那讓她的心底掀起一陣強烈的悸動，久久無法平復……

施靜明的表情扭曲，她雖然不願向周小芽道歉，但又怕他真的把那張照片寄給公公。

要是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免不了會訓斥她一頓，萬一還在將來的遺產名單中將她剔除，那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怎麼樣？」安丞睿問。

施靜明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最後才勉強擠出心不甘情不願的話語：「我道歉就是了。」

「你搞錯道歉的對象了，不是我，而是小芽。」

施靜明的表情更加難看，心裡掙扎了老半天，才萬般不甘地瞪向周小芽，語氣僵硬地說：「對不起。」

「你還得保證以後不會再對她說那些話。」安丞睿補充。

「什麼？你別得寸進尺！」

「你不答應也無妨。」安丞睿聳了聳肩，再度拿起手機。

「等等！我……我保證就是了。」施靜明簡直氣得快咬斷自己的牙根了。

「很好。」安丞睿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那還不快點把照片刪除？」

「嗯？」他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我剛才只說不把照片傳給周伯伯，可沒說要刪除。我得把它留著，免得你以後又來找小芽的麻煩。」

「什麼？你——」施靜明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栽在一個年輕人的手裡，偏偏又拿他沒轍，只能臉色鐵青地拂袖而去。

望著那抹怒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周小芽心中的情緒澎湃翻湧。

這是第一次，施靜明向她道歉，雖然是基於安丞睿的威脅而不情不願地低頭，但她卻有種多年來受到的委屈、欺陵終於得到些許平反的寬慰，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身邊這個男人……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向他道謝，可是在胸口翻湧的情緒太過強烈，反而喉嚨堵塞住，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他收起手機，她以為他會詢問剛才發生的事情，想不到他卻低頭望向她的腳。

「你的腳已經完全好了嗎？」他語氣關心地問。

周小芽一怔，訝異之餘，心底湧上一陣感動，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昨天的事情。

「我沒事，本來就只是輕微扭到，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安丞睿點點頭，神色輕鬆地說：「我的車子就停在附近，搭我的車過去吧。」

「啊？」周小芽訝異地怔住，沒想到他對剛才的事情竟然隻字不提。

安丞睿將她的驚訝看在眼裡，並沒有說什麼，只給了她一抹溫和的微笑。

「不是約好了要去看我的健身中心嗎？走吧，開車過去不會太久的。」他示意她跟上，轉身邁開腳步。

看著他的背影，周小芽的胸口一暖。

他是怕她尷尬、難過，才刻意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吧？她的心裡感動不已，但又忍不住猜測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是會暗暗地同情她？還是會受到施靜明那些話的影響，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

一察覺自己不斷猜測他的心思，她這才驚覺自己似乎真的很在意他的想法，心緒也因此變得更亂了……

【第五章】

上了車后，安丞睿踩下油門，朝著東區的方向行駛。

他一手操控著方向盤，一手打開車上的音響，柔和的鋼琴演奏曲立刻流瀉在車內，讓沉默的氣氛顯得不那麼尷尬。

周小芽悄悄瞥了他一眼，雖然他什麼也沒有多說，但是她卻沒辦法真的當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她清了清喉嚨，輕聲開口：「剛才……謝謝你。」

安丞睿轉頭望了她一眼，那溫柔的目光和神情讓她的胸口一陣怦動。

「沒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不想談的話就別提了，無妨的。」

每個人或多或少會有幾件自己不想再提起的往事，如果她不想談，他也無意追問，況且對他來說，她是什麼出身並不重要。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要是還把上一代的恩怨情仇牽拖到下一代身上，未免太迂腐可笑了。

他的體貼讓周小芽的胸口浮現一股暖意，平靜的心湖像是被人扔進了石塊，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就像你剛才聽見的，我是個私生女，因為母親生病去世，才被父親接回周家，但是除了爺爺和艾洛表姊一家人之外，其他人都視我為眼中釘，逮著了機會總要惡言嘲諷個幾句。」

安丞睿靜靜地聽著，沒有發表評論，但是一想到她過去所受到的排擠欺陵，他的胸口就泛起了一陣憐惜。只可惜他那時不認識她，不在她的身邊，沒辦法像今天一樣地保護她。

「至於搶男朋友的事……」周小芽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那是我高中時候的事情，對方是一位堂姊的男朋友。那時明明是那個男人自己甩了堂姊，跑來糾纏我，堂姊卻硬說我故意賣弄風騷搶她男友。」

安丞睿一聽，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猜測：「該不會從那之後，你就刻意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

周小芽乾笑了兩聲。「是啊，你真聰明。」

她從很早以前就對談戀愛興趣缺缺，更對花心濫情的男人厭惡到了極點，那種人在交往之初雖是百般殷勤、滿嘴情話，然而一旦看見新目標，就會毫不留戀地甩開身邊的人。

除了有堂姊這個慘痛的例子之外，她以前班上一些女同學也有著類似的不幸遭遇，她們有的遭到花心男友的劈腿，有的遇到更糟的對象——只想將女生拐上床，一旦得手了、玩膩了，很快就換下一個目標。

儘管身邊也是有一些幸福美滿的戀情，但光是那些失敗的例子，就已夠讓她對「愛情」這兩個字敬謝不敏，一點也不想沾惹。

再者，從她父親、施靜明和母親之間糾纏難解的例子，她對於感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免得惹更多的麻煩上身，畢竟光是應付那些冷嘲熱諷就已經夠累人了，要是我再和男人牽扯不清，真不知道他們的話會說得多難聽。

安丞睿皺起眉頭，雖然她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怨恨，只有著滿滿的無奈，但光是從她所透露出的訊息，就不難想象過去她的日子有多難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