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沒有人打擾,安靜的牢房中,已經分別上百年,經歷無數苦痛的兩個人兒緊緊依偎在一起。
這麼久不見,他們有無數的話語要傾訴。
「薩格斯,這麼久不見,你瘦了好多……」
在人前一直佯裝堅強的她,在丈夫面前變得小鳥依人。
靠在丈夫的懷中,雖然他的胸懷比記憶中的瘦削了許多,但依舊這麼溫暖舒適。
「你也是,瘦了,皮膚也黑了……」就像從前那樣,把她抱在懷中,輕輕撫摸她柔順的發,但這次,他感到有些不同,細看才知道,「你的頭髮,怎麼剪短了?」
記憶中,她的頭髮很長很長,每天,她都會把它們綁成兩條辮子盤在頭上,睡前,她就把它們散開,像黑色發亮的綢緞鋪在枕頭上,無數次,他都會看呆了。
她的目光黯淡下來,望著他,她輕描淡寫道:「沒什麼,只是為了方便所以把它剪了。」接著,她伸手執起他一束柔順的發,「而你的發,居然這麼長了,比以前的我還長多了。」
也是不能說出口的原因,薩格斯胸口發酸的再次摟緊她。
「瑪莎,我們的家人怎麼樣了?」
她無語,片刻后,她才哽咽道:「對不起,薩格斯,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家人……他們……他們……」
或許是因為已經經歷了無數的悲慘事情,此刻的薩格斯聽到她的哭泣,縱然已經猜出了大概,心卻如此平靜。
「他們……是不是死了……」他捧著她著淚的臉,輕如羽落般地問。
「嗯……嗯……」她哭著點頭,「母親知道你被魔兵俘虜,生死不明的消息后心情一直抑鬱不安,最後病倒了,沒過多久,她老人家撐不下去……離世了……後來,瘟疫流傳到村莊,很多人都逃亡了,父親害怕你回來后找不到我們,便不肯離開……最後,他真的染上了病,怎麼醫治都沒有用,他老人家臨死前,告訴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帶你回村莊祭拜他們……」
說到後面,她泣不成聲。
「原來,母親父親真的都死了……」薩格斯腦子一片空白,身體,被什麼慢慢地割開,很澀很痛,很悲哀,想哭,卻無淚。
「……嗯,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離開村莊前,我已經發過誓了,薩格斯,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你,並且帶你回去。」
「回去……?」望著眼前漆黑的牢房,薩格斯苦笑,「我要怎麼回去呢?這座層層深鎖的城堡,我試了幾次,都逃不了……」
「不,薩格斯,這次你一定能出去!」抹乾眼淚,她毅然對他道。
「瑪莎,你是不是有辦法?」這時,薩格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扶起她,他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是怎麼混進來的,魔王的城堡不是戒備森嚴嗎?」
她搖頭:「薩格斯,這個你先別問,總之我就是有辦法順利混進來。而且,我一定能找到辦法帶你出去,相信我,我一定能!」
他困惑地望著她:「為什麼你這麼自信?」
「薩格斯,你現在什麼都不要問好不好,等到出去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可是……」
「薩格斯,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擔心你!」薩格斯不安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魔王的城堡,一個不慎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不會有事的……」她抱著他,對他笑了笑,「相信我,薩格斯。」
看著她,他伸出手撫摸她的臉,想訴說他心底的不安,可這時,門外傳來了催促聲。
「快點出來吧,時間已經到了。」
他們一聽,不由得緊緊抱住彼此。
這麼會這麼快?他們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說,還來不及傾訴啊!
「快點出來,惹大祭司生氣了她會殺了你的。」
薩格斯推開了她:「瑪莎,你快走。」
「可是……」她萬般不舍地望著他,分離的痛苦開始在心中漫延,好不容易容易止住的淚又開始落下。
「瑪莎,你不是說救我出去嗎?我相信你。所以,你一定要活著離開這裡,然後,我們在外面相聚,再一起回村莊,好嗎?」
凝視丈夫堅毅對她露出微笑的臉,她用力點點頭,然後抱住了他,抬起頭奉上分別許久之後的吻。
很溫柔並且溫暖,就像從前那樣,卻沒有讓他們沉浸在這種苦澀的甜蜜中多久,牢門傳來了一陣敲擊聲。
兩個人震驚地同時向牢門外望去,她呆了下,薩格斯卻緊張,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他沒見過,他害怕他會對他們不利。
「伊德……」他懷中的妻子慢慢站了起來,朝這個人走去。
他的妻子似乎認識這個人,薩格斯困惑無力的只能留在原地,卻在他的妻子倏地跪在此人面前時嚇了一跳。
「伊德……」跪在地上的她仰望一頭雪色髮絲面無表情的人,「你說過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我求你,把薩格斯帶出去,我求你……」
伊德突然笑了,他彎下腰拉她起來,順勢在她耳邊用只有她一個人聽到的聲音對她說:「條件是,你永遠待在我身邊哦。」
透著水光的眼睛望著他,她微微地,點點頭。
掃了一眼牢房角落的薩格斯,不到一秒短暫的對視,薩格斯突然覺得渾身寒冷的縮緊身子。
那個一頭白髮的男人似乎,很討厭他……這是他的直覺……
「帶他出來吧。」男人對門外的人發話了。
「伊德?!」她反應不及地望著他。
他依然一臉笑容:「你不是說帶他走嗎?還是你反悔了。」
「不!不!我沒有反悔,我馬上帶他離開!」欣喜若狂的她甩開他抓著自己的手,跑到薩格斯身邊扶起他。
薩格斯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名為伊德的男人,自然,他看到也忽視不了男人盯著他的冷漠甚至憎恨的目光。
「瑪莎……」這個男人的目光讓他不安,想告訴妻子,但看到她喜極而泣的臉后,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薩格斯,你可以離開這裡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扶著薩格斯往門外走去,她高興的不停這麼說,淚水是因為心酸還是因為興奮,一直流個不停。
無言地薩格斯在她的攙扶下,慢慢接近佇立在牢門的男人,看著他深沉浩瀚的眼睛,以及眼睛中,對他的憎惡。
***
沖回自己的寢宮,才知道自己被狄南愚弄了的德可娜還沒來得及詛咒他,她派到大祭司那裡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告訴她,狄南已經把薩格斯帶出城堡了。
「怎麼可能?!」德可娜一驚,「王不是還要利用薩格斯找回孩子嗎?!」
「這個,小的不知,只聽說,這是王下的命令,讓狄南伯爵帶薩格斯離開城堡。」
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站在她身邊的探子不禁全身瑟縮。
「是王的命令?!」德可娜怔忡了下,「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狄南那傢伙對王說了什麼嗎?!」
看到身邊的人也是一頭的霧水,德可娜一伸手拿起了身邊的長鞭,動身往寢宮外走去。
「德可娜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探子一見,馬上緊隨其後。
「你不用跟來了,我現在去找王,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問個清楚。」望著前方的德可娜目光陰沉。
「可是小的來之前無意間打聽到,王下過命令,不準任何人去打擾他,違者殺無赦。」
德可娜停下前進的腳步回頭不信地盯著這個人:「王真這麼說?」
「是……是的。」被她這麼一盯,此人頓時一身冷汗。
「可惡!」德可娜撒開長鞭往面前的一張椅子上揮去,這張椅子頓時分開成兩半,讓一旁看的人嚇得出一身冷汗。
「薩格斯明明快要落入我手中了,卻冒出一個狄南,該死的狄南,這次難不成你想跟我作對!」又是一鞭,一個柜子也被分成了兩半。
「狄南,別以為我真不敢對你怎樣,把我逼急了,我連你也一起毀掉!」眼睛兇狠地望著前方,德可娜的話是咬著嘴巴一個一個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翻身坐到一張完好的高靠背軟椅上,德可娜姿勢高傲而陰冷。
「所有跟我德可娜作對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
馬車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駛著,身體沉重無力的薩格斯依偎在妻子瑪莎的懷中,聽著車軲轆輾轉的聲音,不久后,他掙扎著探頭到馬車外。
「怎麼了,薩格斯?」他的妻子扶住他,並問道。
當薩格斯看到那座灰黑色沉重莊嚴的城堡已經遠遠被拋至身後時,心情悲喜交加。
「我終於離開了……」曾經無數次,他以為再也不能從裡面出來。
聽著他凄涼的話,瑪莎心疼地道:「進來吧,薩格斯。外面風很大,你身體又這麼虛弱,要是病了你會受不了的。」
不想讓妻子為自己擔心,薩格斯坐回了馬車。
看著妻子瘦了許多的臉,他內心還存在著幾縷虛幻。
「瑪莎……」
「嗯?」
「瑪莎……」
「怎麼了?」
「瑪莎……」
「薩格斯,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他凝視著她,「我只是好怕,這不過是一場夢。」
「笨蛋!」她心疼心酸地罵他,並再次抱住了他,「不是夢,不是夢啊,薩格斯,你已經離開了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你再也不會受折磨了。我們要一起回家,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是真的嗎,瑪莎?這次,我們真的不會再分開了嗎?」
「是真的,都是真的,薩格斯,我保證!」
眼睛含著淚,她堅定地回答他。
縱然對未來同樣感到渺茫,也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來,迷茫的時候,至少還能有一個人支撐住,才不至於兩人全都倒下。
「那就好,那就好……」輕聲呢喃著,薩格斯展開雙臂把妻子抱在懷中。
緊緊的,害怕被分開,不想再被分開,希望,永遠都這樣的緊窒。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馬車中,溫馨寧靜的氣氛一直繚繞,令人不忍打擾。
「薩格斯,我們有一百多年不見了,回去的路上,我慢慢把這一百年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好不好?」
「嗯。」
「……把父親安葬后,我便離開了村莊。我一個女人單獨上路非常的不便,於是我裝扮成了男人。並且,跟你在一起時你教過我武術和劍術,讓我一路上的安全有了保障。在離開村子的二十年後,我為了能在魔族的領土上找到你輾轉來到了雷洛大陸,最後因為又飢又累便住進了雷洛大陸的一個偏僻小村莊里,可就在那天晚上,一隊的魔族士兵因為血性大發想要屠殺盡村莊里的所有人,為了制止它們,我發動了全村的民眾反抗……」
「沒想到呢,我們居然贏了……而我,被他們當成救世主一樣的崇拜……」
騎著專屬於自己的暗飛龍坐騎,風把輕柔的白色髮絲吹散,不時回頭,望著身後的馬車,伊德白色接近透明的眼中帶著不為人知的深沉。
***
黑暗的房間,如血流泄的發,偌大的落地窗前,孤寂的身影,靜靜佇立。
有一個侍衛輕輕推開房間走進來了,在靜佇的人兒身邊低聲訴說了一件事,聽完后,他揮手示意他離開。
侍衛退到門后,輕輕開門又慢慢闔上,人走了出去。
當房間又剩他一人時,一切,如同方才,什麼都沒有變……
不,變了,望著窗戶灰沉天氣的眼睛顏色變得更深,就像覆上一層薄薄的輕紗,迷離且不為人知。
終於……離開了……
應該什麼都沒有變,但為什麼,心的角落……遺失了什麼?
沉寂的孤單的身影,沉浸在黑夜中,透著一抹淡淡的落寞。
***
這是由三個大陸兩千多個島嶼組成的世界。
西法卡爾德是三個大陸中最大的一個,也是居住的族群最多的一個。
魔族居住世界北邊第二大陸雷洛大陸上,原先魔族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族群,只居住在一個不知名的島嶼上,它們黑暗的力量血腥的生存方式一向為眾神所不恥,從不曾把祝福加諸於它們身上。
它們因為神的鄙棄,沒有光芒的照耀,沒有足夠的食物,為了生存,它們無惡不作。
誰也不知道它們是如何發展並強盛起來的,似乎一切起緣於力量女神拋棄光明與神位投身於魔王卡迪亞。
傳說,擁有誰也比擬不上的力量的女神德可娜迷戀俊逸非凡的魔王,在他的蠱惑下帶著自己強大的力量投身魔界,從此淪為魔界一員。
得到德可娜無上力量的魔王野心日漸昭彰,他率領魔族一次又一次佔領一個又一個國家的領土,所到之處,殘忍血腥的手段令人髮指。
眾神無奈,他們強大的力量被德可娜帶走給了魔王,他們與魔王戰爭的下場顯而易見。
為了讓魔族平息戰爭,他們給了魔族第二大陸雷洛大陸作為他們的國土,沒想到,他們的忍讓會令魔族更為猖狂。
幾百年的戰爭平息不過是魔王的休養生息,為了進行更大的侵略!
魔王帶領的魔軍企圖佔領利卡卡,重重包圍居於兩座大陸其中的西法卡爾德,知曉魔王意圖的眾神們派聖戰士薩格斯帶領的軍隊守衛利卡卡。
然而,兵力懸殊,大將軍薩格斯又被魔王擄獲的情況下,這場戰役,魔軍大獲全勝。
為了止息戰爭,眾神答應了魔王提出的所有條件,把世界的統治權交由魔王,陽光女神艾雅也不得不成為平息戰爭的犧牲品,嫁予魔王卡迪亞。
從此,陽光因為陽光女神的離開,遠離了這個世界。
沒有陽光的眷顧,這個世界沉浸於暗無天日的黑暗中,植物不再生長,人們生活困苦。
為了尋求昔日的美好生活,起兵討伐魔王的軍隊從未在魔軍的無情鎮壓下停止。
其中,最有希望與魔軍抗衡的軍隊,是由薩斯達爾帶領的希望之光軍隊。
傳說中,背負希望的男人薩斯達爾所帶領的軍隊所向披靡,把欺壓民眾的魔軍打得落花流水。
縱使,他們也曾經被魔軍突襲成功,並且損失慘重,人們也不會因此喪失對他們的信心。
在唯一的一次失敗中突然銷聲匿跡的薩斯達爾帶領的希望之光軍隊,在心存希望的人們心中,是休生養息,集聚兵力,預備爆發對魔軍的更強更烈的攻擊,帶領他們突破黑暗的侵襲,重尋希望之光。
***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昏昏醒來,沒有什麼改變是仍然是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的一切,但是景物全不一樣了。
固然簡陋,卻很溫馨,固然黑暗,卻不沉悶。
慢慢坐起來,才發現床邊妻子睡在床邊,手緊緊握住他的,就算睡夢中,也沒有分開過。
他的移動驚醒了看似沉睡的她,張開眼,她擔心地望著他:「薩格斯,怎麼了?」
「沒。」他淡淡一笑,「你怎麼睡在這裡?」
她微微笑了,並起身找了一些軟的東西墊在枕頭下,讓他靠在床上。
「沒什麼,昨天回到黑暗之森后你還在睡,找人幫忙扶你到床上睡好后,我一直看著你捨不得離開,不知不覺也睡了。」
「黑暗之森?就是你所說的那支軍隊暫時隱藏的地方嗎?」回來的路上,她跟他講述了她這一百年都做了些什麼事,包括由她組織起來的希望之光軍隊。
「嗯。」
「薩斯達爾……」薩格斯微笑著看著她,「不是我受封聖戰士之前的名字嗎?」
難怪當初他失去記憶時聽到后,會覺得很耳熟。
薩斯達爾是他原本的名字,受封聖戰士后,神也賜予了他薩格斯這個名字,代表了勇者的身份。
「怎麼,你在生氣我亂用你的名字嗎?」她斜著眼睛看他,眼眸中含著淺淺的笑意。
「當然不會。」他伸出手撫上她的臉,凝視著她,「只是覺得,這段日子來苦了你了,讓你一個女子擔負這麼沉重的負擔。」
他最清楚也最了解,帶兵征戰的艱辛,就算他一介大男人很多時候都會感到筋疲力盡,叫苦不迭,而她一個女子,帶領由各部族臨時組成的軍隊,面對的還是魔王這麼強大的敵人,承擔的責任更是超乎想象。
手不禁放到她單薄的肩上,他的眼睛不禁濕了。
「笨蛋薩格斯……」她捧起他的臉,頭點著他的頭,輕聲嗔罵道,「你可以為了守護國土守護家鄉守護我們而上戰場,為什麼我不能為了找回你而帶兵討伐魔王呢?」
「別傻了,別以為女人只能依靠男人守護,有時候,男人也是需要女人來守護的啊。」
「瑪莎……」
「好了,薩格斯,你肚子餓不餓,我去幫你準備吃的吧。」
鬆開手,她撇開臉移向另一邊,燈光下,她移開的臉頰邊上一滴水珠在發光。
他知道她哭了,但她不想讓他知道。
他知道她還有事瞞著他,但她若是不想說,他不會逼她。
「好啊。」於是他說,「我真的有點餓了。」
他放開她的手,看著她倉惶逃開般的身影消失在簡陋的帳篷外。
慢慢縮回床上,身體疲憊,他閉上眼睛想再睡一下,在意識慢慢迷離時,不知何處傳來的一道細微的聲音讓他倏地睜開眼。
不會是他聽錯吧?
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他還是慢慢下床,身體虛弱無力,他艱難地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揭開帳篷的門帘,在不遠處的地方,他看到了身著男裝的妻子正抱著一個孩子在一個婦女在聊天。
「洛司這幾天還好吧?」瑪莎逗著笑咯咯地小洛司,並向艾爾的妻子問道。
「好著呢,首領。他呀,吃得多睡得飽,你沒看見他胖多了,小洛司現在可是大家的寶貝,有什麼好吃的,頭一個想到的都是給他。」
艾爾的妻子捂著嘴笑個不停,並時不時掖掖裹住洛司的小被單,不讓他受涼。
「尤蘭,我已經不是首領了,你別再這麼叫我了。」
「我叫習慣了,再說,沒有人能取代首領你在這個軍隊中的地位。」
「尤蘭……」瑪莎無奈,正想要對她說什麼,眼角卻瞄到了薩格斯的身影。
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薩格斯死死盯著懷中的洛司,她不禁輕喚道:「薩格斯……」
薩格斯卻沖了過來,害怕他會不支倒地,她抱緊洛司后,趕緊過去扶住他。
而薩格斯,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一樣,目光一直盯著小洛司,伸出手他小心翼翼地碰觸洛司嫩嫩的小臉蛋。
「啊……」手顫抖了,眼睛濕潤了,在瑪莎與艾爾的妻子尤蘭都意想不到的情況下,他倏地把洛司從妻子的懷中奪過,緊緊抱住。
「薩格斯……」看到他眼中湧出的清淚,瑪莎呆住了。
「薩格斯,你怎麼了?」
看到薩格斯如此激動,他的妻子感到萬分不解:「洛司怎麼了?」
「不……不是……」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緊緊抱著孩子,薩格斯問她,「瑪莎,這個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洛司?」瑪莎指了指他懷中的孩子。
「嗯。」
「這個說來還真有點奇異呢。」她不禁微微一笑,「三個多月前的一天晚上,洛司在一道光芒閃過之後就出現了。第一次見他,我感覺是這麼熟悉,就好像你出現了一樣。於是,我收養了他,並給他起了名字,叫洛司。」
「洛司?」他看著懷中睜著滴溜溜的大眼望著自己的孩子,「曙光嗎?」
「嗯」她點頭,「在黑夜中,一道耀眼的光芒劃破黑暗,孩子出現了,就像黑暗中希望的曙光,所以我叫他洛司。」
「黑暗之中的曙光……」
獃獃望著懷中的孩子,淚水不受控制的滴到他的小臉蛋上,薩格斯百感交集。
「你是嗎?真的是那道希望的光芒嗎?」
他的出生對他而言如同毀滅,帶著魔族與聖者的血液,不受祝福的誕生。
原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沒想到世界之中誰的冥冥安排,以這種方式讓他們得以相見。
是喜是憂?
卻不管怎樣,當聽到孩子呼喚他一樣的聲音傳到他耳中,心中的洶湧澎湃與難以言喻的激動。
能夠再次把他緊緊抱在懷中,一切,似乎都不在重要,一切,似乎都擁有在懷中。
「薩格斯……」
看到抱著孩子不斷落淚的丈夫,她傻了,她從未看這如此脆弱的他,更未見過,幾乎是失聲痛哭的他。
「薩格斯?!」
丈夫突然抱著孩子跪倒在地上,她被嚇住了。
抱著孩子失聲痛哭,他以為已經失去了的一切突然回到他面前,這麼猝不及防,令他不安到心臟抽搐。
「薩格斯……」
慢慢蹲在丈夫身邊,擔心的看著他哭得眼睛都腫了的眼,她困惑也擔心,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他如此傷心。
看了妻子一眼,他慢慢抬起頭,看著完全已經被茂密的樹枝遮擋住天空的頭頂,腦海中浮現他被魔王囚禁時的一切,想起了蘿莉兒最後的笑臉……
低下頭,懷中的孩子居然望著他咯咯笑著,這張稚嫩的無邪的臉蛋,黝黑的眼睛映照著已經被蝕染污濁的自己,以為離開了魔王的城堡在裡面發生過的一切都會消失……
是他錯了……完全錯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揮之不去,就像已經存在的這個孩子……
都不可能消失了。
「薩格斯,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啊!」
他的表情是這麼平靜,由藍色的眼睛中流出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滴接一滴落下,嚇壞了她。
她不知所措的緊緊抱住他。
「瑪莎……」他目光迷茫地望著前方黑暗的一切。
「什麼,薩格斯?」
「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薩格斯……」她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回望著她,他露出一個凄涼的微笑。
「一切,都跟從前不一樣了……」
他藍色的眼睛中倒影站在不遠處伊德的身影,一直用帶著深意的眼睛看著他們的伊德聽到他這麼說后,轉身,了無聲息的到來了無聲息的離去。
***
魔王收到了一封密件。自伯爵狄南手中發回的密件。
冷靜地打開鎖上封印的信件,頭一個落入眼底的,是這麼一句話。
「我所說的那個孩子的的確確就是你要找的。」
目光沒有過大的起伏,他接著往下看。
「薩格斯已經見到孩子了,情緒很激動。雖然說他難以接受孩子的誕生與存在,但怎麼說也是孩子的生母,很疼惜吧?要是帶走了孩子,不知道他是什麼反應——啊,算了,反正這與我無關,我只要達成任務就可以了。對了,是讓我把孩子帶回去呢?還是你親自來領走你的子嗣呢,我的王。對了,你們一家三口沒聚在一起過吧,你來的話說不定能聚聚,享享天倫之樂,呵,搞不好薩格斯一個激動一下跟你回去——」
噗地一聲,魔王的手中突然冒出一串火苗,瞬間點燃了手中的信件。
當火燒到手中時,他一手丟開逐漸成灰的信件。
狄南的信到後面對卡迪亞而言完全是廢話,他看也不看就毀掉了。
當信件完全成灰灑在地板上時,卡迪亞陷入長久的沉默。
燭火在房間中搖曳,火光下的影子跟著飄搖,一直在灰暗的房間中沉默的魔王倏地從樁子上坐了起來。
筆直朝書房外走去,一走出房間,守衛在門口邊的侍衛們頓時立正下跪。
「我要離開城堡幾天。這件事誰也不告訴,就說我仍然待在書房中處理事情。」
「下職遵命!」
得到答覆后,魔王頭也不回地朝城堡後門走去,正門太顯眼,而他只想悄聲離開。
***
魔王已經快有一個月沒有離開過書房了,整個城堡的運轉完全交由大將軍馬庫斯負責。
每次想去找魔王,德可娜都碰了一頭釘子回來。
她越來越氣惱,越來越不甘心。
所有侍候她的人變得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成為她怒火之下的犧牲品。
縱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但還是有一個侍女成為了她宣洩憤怒的犧牲品。
只因為,這個侍女擁有一頭與薩格斯相同顏色的頭髮。
這名侍女被拉進了關著德可娜所飼養的淫獸的牢籠中,無數只兇殘且只知道洩慾巨大淫獸張牙舞爪地撲向那個瑟瑟發抖的侍女——頓時,這名無辜的侍女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被迫站在一旁觀看的其它侍從不忍目睹的移開目光。
只有德可娜,興緻勃勃的看著,最後放聲大笑。
「我可愛的淫獸們啊,放縱你們的慾望,撕毀你們見到的人吧!總有一天,我要把那個可惡的薩格斯,那個奪走王的注意力,令我憎恨至極的男人丟到你們面前,任你們恣意凌辱,以泄我心頭之恨!」
眼前所見是殘忍可怕的場面,耳邊所聽是德可娜狠毒無情的話,簡直如墮入地獄,嚇得所有侍從都不停發抖。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走進了此刻如修羅場一樣的大牢房,越過鎖著淫獸的牢籠,來到德可娜身邊。
「德可娜殿下。」
心情好了不少的德可娜不怎麼入心的問:「什麼事?」
「小的已經遵照您的吩咐,查到了狄南伯爵把薩格斯帶到什麼地方了。」
德可娜目光一閃,凝視看著身邊的人,問:「真的嗎?」
「小的不敢欺騙您。」
德可娜抿起了嘴角,難抑地冷笑:「哈哈,沒了王的袒護,這下,看薩格斯你還怎麼逃出我德可娜的手心!」
***
她的丈夫說,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她知道,他不是輕易這麼說的,一定經歷了刻骨銘心的事情后,他才會如此說。
分開的一百多年,她經歷過的事情她都在一一告訴他,而他的經歷,他總是一笑而過,是苦笑,帶著微微的凄涼。
她仍然可以抱住他,偎在他懷中感受他的溫暖,卻比一百多年前有所不同,彷彿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距離,再也不是親密無間的在一起。
他有好多事沒有跟她說,不是他不想說,她感受得到,他是說不出口,不能說!
他的不能說,讓他們的關係隔開一條距離,怎麼也不能靠在一起。
也讓她,慢慢開始凝聚不安……
拿著食物走進自己的帳篷,來到床邊后,她才知道薩格斯懷抱著孩子已經安睡。
他的身體一直很不好,動不動就咳血。
伊德說他受了很重的內傷,不是兩三天就能治好的,必須經過長時間的靜養才行。
並且,他不能激動,如果激動就像前兩天一樣,不停咳血。
沒錯,薩格斯見到孩子那天,因為情緒太過於激動,咳出了大量的血液,真的嚇壞她了,直至有人把伊德找來幫薩格斯治療了一下后,他的情況才算穩定。
把手中的食物放在一邊,她走到床邊看著酣睡的一大一小。
看著他們相像的臉蛋,看到小洛司緊緊攀附在薩格斯懷中,她為這個和諧的父子圖會心一笑。
從來不見小洛司這麼粘一個人過,從前不管誰帶他都無所謂,可自從薩格斯抱過他之後,別人一把他抱離薩格斯的懷中,他便號啕大哭,除非把他放回薩格斯懷裡,他才會啜泣著露出了含淚的甜甜笑臉。
薩格斯也一樣,就算他不說,可是一有人想把洛司抱走,他就露出哀傷的目光。不管洛司怎麼粘他,怎麼向他撒嬌,他都這麼耐心地對待。完全像一個慈愛的父親溺愛著自己的孩子……
不,感覺上,更像是母親對待孩子……
搖搖頭,她把這個怪異的念頭甩開,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看到被單下滑了,她慢慢為他們蓋上,不小心碰到小洛司紅嘟嘟的臉蛋時,她不禁停下動作,輕輕撫著小洛司滑嫩嫩的臉兒。
「薩格斯……為什麼你看到洛司會這麼激動?你認識他嗎?」
她曾經問過他原因,他卻不回答,只是沉默。
她不能逼他,她相信他一定有不能說的苦衷,雖然她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如此悲痛。
他被魔王擄獲的這一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沉睡的他們一一蓋好被單,她退出房間。
薩格斯身體不適,很難睡下,加上精力旺盛的洛司又時常粘著他,他休息的時間真的很少,所以她不想打擾他。
走出帳篷外,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似乎是在一直等她的伊德。
在沒有人跡的森林深處,瑪莎沒有諸多廢話,開口對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伊德問道:「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伊德臉上噙著笑,他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閃開。
「怎麼了,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伊德依然笑著,說出的話讓她呆了下,伊德藉機把她輕輕抱住。
「……瑪莎……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丈夫的話突然響起在耳邊,她的心抽搐了一下,猛地推開伊德。
臉色難看的望著伊德,她訥訥地道:「不……伊德,這是不對的……我已經有丈夫了……」
伊德挑挑眉,不以為意地輕哼:「別找借口,對我伊德而言你的身份是什麼根本不重要,我只知道我要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執著?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會愛上你的!」她被他的決然嚇到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愛上我,所以一開始我就沒說要你的心,而是要你的人。」伊德走進她,她有些畏縮地後退。
「薩……不,應該叫你瑪莎……你別以為只要你的丈夫回來了,一切都能跟從前一樣。你別忘了你現在背負的使命,你可是希望之光這支軍隊的首領,你還要帶領這支軍隊打倒魔王。」
「並且,你難道能夠毫無芥蒂跟一個有事情在瞞著你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嗎?」
被逼得一直退後的她聽到這句話,倏地站住了腳,無畏無懼地盯住伊德的眼睛。
「我知道薩格斯他有事瞞著我,可是我無所謂,薩格斯一定有他不能說的苦衷。我不會逼迫他告訴我,就算他一輩子都不告訴我。」
伊德抿嘴冷笑:「真是偉大的愛情,毫無保留的相信對方!」
雙手緊緊握住她單薄的肩膀,伊德慢慢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可是,這些事情你不問清楚的話,你丈夫他就會永遠離開你哦?給你一個提示,那個叫洛司的孩子……跟他有血緣關係……」
她整個人呆住了。
伊德低聲一笑,嘴唇順勢貼上她的臉,啄吻。
她回過神,奮力掙扎,卻完全抵抗不了力量比她強大的伊德。
「不要讓我恨你!」她無奈之下,狠狠地說。
更是用力抱住她,手在她的腰上按壓,伊德意味深長的邊說:「恨我,你應該感激我才對。你的丈夫他現在,可能已經沒有辦法滿足你了哦——」
「啪!」
趁空隙,她狠狠甩了伊德一個巴掌,在他反應不及的同時,扯開他環著自己腰后正要一腳踢過去,卻被伊德閃開了。
「好險好險!差一點我就受到二度傷害了。」
臉腫了一邊的伊德撫著胸口僥倖的道。
沒有得逞的瑪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丟下一句「下次你再亂說話,我會打斷你的牙!」后,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留下的伊德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捂著腫起的臉深沉一笑。
「你別不信哦,瑪莎,我才不相信已經為王生下孩子的薩格斯還能擁抱你——我敢讓他回到你身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
艾爾的妻子尤蘭牽著兒子可多站在他們的首領薩斯達爾的帳篷外,沒過多久,與平時的裝扮沒什麼不同的薩斯達爾走了出來。
「對不起哦,尤蘭,一把洛司抱開他就哭,看來今天晚上他還是不能跟你回去了。」望著尤蘭,薩斯達爾露出歉意的笑容。
尤蘭一臉瞭然的微笑:「我站在外面已經聽到洛司的哭聲了。」頓了一下,她接著道,「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洛司這麼喜歡一個人的,要是不知道,還真以為首領你的兄長是洛司的父親呢!」
尤蘭無心的話讓她的臉色有點難看,細心的尤蘭看出來了,卻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首領,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可多都在打呵欠了……」
「不,尤蘭,你再等一下,我去把洛司抱出來。」她說完,就要回到帳篷里。
「首領,洛司不願意就不要硬來,孩子禁不起折騰的……」
她臉上堅決的表情讓尤蘭下意識對已經進帳篷的她高聲說道。
尤蘭的聲音不大,她聽到了,同樣的,薩格斯也聽到了。
望著站在床邊的她,薩格斯不由得抱緊懷中的洛司:「瑪莎,洛司不願意回去就算了,再讓他多待一天……」
「什麼叫多待一天……」
她不甚平靜的聲音含著微微的怒火,「這些天來你都這麼說,一天又一天的,你想拖到什麼時候?」
「瑪莎……」
「不能再這樣慣著洛司了,什麼都順他的意,他長大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她不由分說,硬是抱起了薩格斯懷中的洛司。
一如往常,才三個多月大的洛司感覺到有人把他抱離薩格斯的懷中,就哇哇大哭。
她聽到洛司哭聲心也很痛,但她不再寵著他,抱住他就往外走去。
「瑪莎——」
躺在床上的薩格斯卻忍不下去的拉住她,「洛司在哭啊——」
「他哭總比你被誤會好,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說你是洛司的親生父親!」
她悲切的話讓他傻住,慢慢放開了她,任由她把啼哭不止的洛司抱了出去。
「首領……」
站在門外的尤蘭面露擔憂的看著眼睛有些紅的她。
她堅強地露出笑容,把亂踹大哭的洛司放到尤蘭懷中:「來,把洛司抱回去吧。」
「可是洛司哭成這個樣子……」
她蹲下來,對一直乖乖站在母親身邊的可多道:「可多,弟弟哭了哦,你有辦法讓他停下來嗎?」
可多睜著滴溜溜的黑色大眼睛望著她,沒過多久,可多扯著媽媽,想讓媽媽把洛司交給他抱。
尤蘭蹲下來,只是把洛司抱到他面前,她知道他還抱不起洛司。
可多的小胖手拍拍啼哭的洛司的臉,口齒不清地道:「洛、洛……不哭……乖孩子、媽媽才喜歡……」
「唔哇……」似乎真能聽懂可多的話,洛司慢慢停下了啼哭,只是黝黑的大眼睛還噙著晶瑩的淚花。
見狀,瑪莎欣喜地親了可多一下:「可多真厲害啊!」
可多憨憨地笑了。
這時,她才對艾爾的妻子道:「尤蘭,現在你可以把洛司帶回去了。
讓孩子們早點休息,別累著了他們。」
「我會的,首領。」尤蘭抱著洛司站了起來,並空出一隻手牽住了可多。
摸了一下洛司圓圓的臉,瑪莎才讓尤蘭離開,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回到帳篷中。
回到帳篷中,她看到了丈夫失神的望著某個的方向,連她進來了都不知道。
她坐在床邊,為他蓋好被子。
「薩格斯,你也早點睡吧,沒有洛司煩你,你可以多睡一點。」
回答她的,是壓抑的沉默,頓了一下,她又說:「放心吧,薩格斯,洛司在艾爾家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的,艾爾夫婦都把洛司當親生兒子疼愛。」
「……瑪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終於,失魂落魄一樣的薩格斯開口了。
「你什麼都沒告訴我,我能知道什麼?一切,都是別人說的,我都不會相信。」瑪莎冷靜地望著他,「我只相信你,薩格斯。」
薩格斯動了,他握住她的手,手在顫抖,連帶的,她也開始在發抖。
「瑪莎,如果……如果……洛司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她睜大了眼,愣愣地望著他。
聽到別人說是一回事,聽到他說又是另一回事,意義完全不同。
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所說的話,但他是她丈夫,與她結下終生姻緣的人。
他說他有孩子了,卻不是她生的……
「薩格斯,洛司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嗎?」
他沒有回答,手抖得更厲害。
「……生下洛司的女人是誰?」
他搖頭,悲慟的,不堪回首的。
「不能告訴我嗎?……那麼……洛司怎麼會出現在我面前……」
他還是搖頭。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告訴我啊?」她哭了,眼淚流過臉頰,滴到他們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上。
「不要讓我猜測啊,我會崩潰的……薩格斯……你到底有什麼苦衷……告訴我,我們一起分擔……我們是夫妻啊……」
抬頭,他深邃的眼睛倒映著她淚流滿面的臉,他展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對不起,瑪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不住地道歉著。
反抱住他,她無聲的落淚。
他不想說,而她不能逼他,縱然有無數的問題困擾他們,她只要相信一點就足夠了。
那就是,他永遠不會背叛她。
這是他們訂下終身的那天,他立下的最樸實也最真摯的誓言。
這是她願意用一生去堅持的信念。
安靜的空間,滿腹心思的他們,緊緊相擁,連空氣也鑽不進的相擁,他們靠得如此接近,可是心呢?
已經在一起了,可是也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了。
「啊——」
突然,遠一些的地方傳來了尤蘭尖厲的慘叫,「洛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