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內憂外患
李繼遷一口氣跑回銀州。進城后,打李大信等人回家,自己顧不上回家,急忙奔向刺使衙門。進門便遇上一直視他為仇敵的李繼雲,他歡笑施禮:「十五哥好!四爹可在?」
李繼雲尿泡眼一翻,淡淡地道:「是你呀,幾時回來的,甚大事啊?慌慌張張的。」
李繼遷的怒火騰地竄到腦門子上,虎目中不由地放射出一道寒光,射向李繼雲。
自己遠行半年回來,這個堂兄見了跟沒見到似的。不過李繼雲的態度,也打消了李繼遷的疑慮。若是李繼雲伏擊了他,絕對不會是這種態度。
李繼遷憤怒地吼道:「你說甚事,大領歸天,都拒不奔喪!家門口居然有人伏擊,眼看蕃人就要大禍臨頭,亡種亡族,你還想出甚大事?」
李繼雲嘴一撇:「嘴巴里跑馬,信口開河。天塌不下來,就是塌了,有咱頂。。。。。。」
李繼遷瞪李繼雲一眼,一把將他撥開,大步朝里走。
李繼雲這人不地道,恨不能所有姓李的全死光,就剩他一個人好稱王稱霸、作威作福。
李繼遷幼年喪父,李繼雲想奪他的家產,多次暗害他不算,還常常當面欺侮他。
暗算都被李繼遷奇迹般地逃脫了。種種欺凌,反倒令李繼遷得到了反作用力,刻苦讀書奮練武,成了文武雙全的人。
這是李繼雲始料不及的事。致使此刻,李繼雲對李繼遷的無視,敢怒而不敢言。
刺史衙門議事廳中,李克遠坐在熊皮榻上,正兩眼望天用挖耳勺捅牙花子想心事。
見李繼遷進來,起身歡笑道:「天啊,這不是老十八嘛!你怎才回來?這身上咋還有血?快坐下歇歇。來人,上茶,上酒肉!」
李克遠吆喝著,扶著李繼遷去氈毯上坐下,很是關切地問道:「這是怎搞的?」
李繼遷淡笑著審視李克遠道:「在野棗林被賊人偷襲了。」
李克遠大吃一驚:「甚?在野棗林被人偷襲了?這怎可能,那是咱家的領地。。。。。。」
李繼遷擺手道:「四爹,這事不重要,先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為大領治喪。」
李克遠面色一變,冷冰冰地望著李繼遷,大眼珠子一瞪道:「治甚喪?李老七毛驢日駱駝,日能的很!要把天日個窟窿哩。咱就不去!」
「為甚不去?」李繼遷喝口茶,正色問。
「為甚,你說為甚?領大喪,照老規矩,他得先請全族人去辦理喪事,然後再由全族公舉新領。他可倒好,家族裡的主要人都沒到,他倒先登基自任領了。還命令咱們奔喪。這是哪門子規矩?咱蕃人規矩,領得大家公推,搬著**拔高,不作數!」
李繼遷道:「四爹,不看活的看死的。總不能因鍋里進過老鼠,就把鍋扔掉吧?七哥是魯莽,可領的喪事,咱不能不聞不問吧?」
「不管,也不去!」李克遠腦袋搖的像個牧羊甩子,一迭聲地道:「許他不仁,就許咱不義。就是不去,看他能弄成甚球樣。。。。。。哎,老十八,若家族公推這領就是你的,他狗占狼窩強佔你的位子,你咋還替他說話?」
李繼遷急道:「四爹,現在不是誰坐這個位子的事,是咱蕃人面臨生死存亡的大事!四爹應該比繼遷更清楚,咱蕃人分裂不得。咱們不分裂,任憑是大宋還是契丹,都不能奈何咱們。若是咱們內部一亂,別說大宋或契丹,就是吐蕃或回鶻也能將咱們吞併。」
李克遠冷笑道:「球頭頭掛甩鐮,那麼懸懸?咱就不信,反對個李老七,就把咱家江山毀了,說笑談哩。宋遼兩國勢均力敵,誰敢動咱們?惹火咱們,朝哪邊歪倒,死幫一家打另一家,都能將那家滅亡。招惹咱們,不是找死嘛!借給他們個虎膽,他也不敢惹咱。吐蕃和回鶻更不在話下。惹著咱們,你們誰都不用動手,我一州人馬就滅絕他們!」
「四爹這話沒錯,這必須是咱們團結一致做後盾,否則,誰都敢欺負咱們。。。。。。」
「哎,老十八,你這一趟遠門咋出的,咋球把個膽子丟了?」李克遠打斷李繼遷,嚷嚷道:「他們佔據領位置年頭兒太久了,該換咱們這支坐坐了。四爹原來還指望你把大領位子奪過來,想不到你卻這麼膽小怕事。看來你是指望不上,四爹還得親自出馬。」
李繼遷猛然意識到,李克遠有了奪位的野心。一個人有了野心,可不是一般的言語能勸說的。他不再浪費唾沫,擲地有聲地說道:「四爹,繼遷不是假模假式的人。不是不想坐大領的位子,可現在七哥已經坐上了,就不能再爭了。不為別的,就為咱蕃人不能分心!所以,咱勸四爹三思、再思!十四爹已經去夏州,十六爹也答應去奔喪。咱想十一爹也會聽咱勸說去夏州的。還望四爹不要一意孤行,最後成孤家寡人、身敗名裂。順便告訴四爹,祖宗的靈骨已經遷到夏州了,四爹去不去參拜,就看你自己了。」
「你說你是不是犯傻,人家把你的位子佔了,你不出頭還不讓別人出頭!」李克遠大為光火:「祖宗靈骨遷回來了,你不帶回銀州來放在夏州,讓四爹說你甚好哩。。。。。。」
李繼遷起身,躬身施禮,打斷李克遠的喋喋不休:「四爹,繼遷實在沒功夫聽你說這些沒意思的話了。平夏部大亂在即,繼遷得趕緊設法將此禍消彌於無形。繼遷告辭了!」
李繼遷丟下李克遠出來回家。得知母親和弟弟早已去夏州奔喪,心裡略覺安慰。命人連夜備辦馬匹及一切應用之物,又命人燒一大桶水,將自己清洗一遍,想先好好睡上一覺,再想別的事,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踏實,一閉眼就是刀光劍影、硝煙瀰漫,平夏部被人吞併,蕃眾被人任意凌辱,牲畜草場被掠奪,生活無著,或賣兒賣女或背井離鄉。。。。。。
李繼遷剛睡著便被吵醒,見屋中大亮,急忙翻身下塌,聽聲音是親隨尕朵子在跟人爭吵,有人要見自己,尕朵子不讓。
就聽尕朵子說:「官爺天快亮才睡,讓他多睡會。。。。。。」
來人急道:「咱也知道官爺辛苦,可這人命關天的大事,稍晚一會就要死人。。。。。。」
「你們的命是命,官爺的命不是命,你們想累死他。。。。。。」尕朵子爭辯。
李繼遷只穿了內衣,系著腰**來道:「別吵了!你們是哪個族帳的,出甚事了?」
幾個人匍匐李繼遷面前,放聲大哭:「官爺救命!咱是米擒、往利族的,在慶州蕃漢界邊過活,一直相安無事。前些日子,慶州鄉兵突然強佔咱們草場,搶奪牲畜。。。。。。」
李繼遷臉色驟變,吼叫:「尕朵子,火叫大信來!」
尕朵子應聲奔出。
李繼遷接連不斷地吼道:「來人,備飯給各帳來人!來人,備馬!來人,集合二十個衙丁。。。。。。」
李繼遷一道道命令傳出,見飯食上來,招呼來人:「趕緊一塊吃東西,路遠著哩。」
李繼遷狼吞虎咽地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撂下刀子,去一邊的几案上,揮筆寫起書信。
第一封是寫給宥州刺史李克明的,勸他顧全大局,去夏州奔喪。寫完便命人送出。
接著,又給幾個李氏大族帳的長老渠帥分別寫了信,一一打人送出。
剛忙完,李大信匆匆忙忙進來。
李繼遷起身入內拿了袍褲出來邊穿邊道:「傳令去慶州黑熊谷。」
李大信一愣:「不是去宥州勸十一爹嗎?」
李繼遷匆忙穿上衣服,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慶州有數千條性命等著救,宥州去不成了,咱剛寫信去了,估計十一爹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