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團亂麻
李繼遷回到大議事廳,見李克憲、李克文、李克明同李氏部分長老,已聞訊趕到,集聚一堂。
李克文、李克明都提前到了,只有李克遠沒來,居然派個管家來。
眾人見繼遷進來,蜂擁而上將他圍住,或敘舊情或贊新功。
李克文、李克明同一些部族渠帥和長老明確表示,若不看在他李繼遷面子上,也一定跟李克遠一樣,頂多派個二管家來。
弄得李繼遷如芒刺在背,一面謙遜致謝,一面審視李克文,想找出設伏陰謀的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
李克文親近有加,一派長者風範.即便是說讓李繼遷領情的話,也是冠冕堂皇、文質彬彬,不象李克明那樣直接、肉麻,這讓李繼遷越加背後涼,直流冷汗。
李繼遷突然現,所有人好象都變了。
這些叔伯兄弟還有爺爺甚至太爺輩的人們,都是李氏宗親,都流淌著一個祖宗的血,都是他親近而熟悉的人,可現在他好象不認識他們了。
說起來,他只不過離開了半年左右的時間,可卻好象離開過十年二十年甚至於幾百年,原來那些誠實可信的親人,彷彿一下都變得虛偽了,虛偽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李繼遷正如芒在背,李繼捧、雜謀月、趙光嗣等進來,眾人住口,算為他解了圍,卻又將他推進另一個旋窩。
眾人見李繼捧進來,都住口不說話,又都收起歡笑,回到自己應在的位子坐下,彷彿剛剛正跟李繼遷締結一個皆大歡喜的盟約,被李繼捧打斷了。
看著李繼捧尷尬的訕笑、趙光嗣陰沉了的臉,李繼遷又開始渾身冒熱汗、周身刺癢。
雜謀月拍拍手打破沉寂:「各位長老叔伯兄弟後輩們,繼筠停喪日子不短了,該議一下下葬的日子了。現在人雖沒來齊,可大半人都到了,不能再等了。撿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都在,就將下葬日子定下來,讓繼筠大領早登西方極樂世界,大家以為如何?」
坐在上的幾位長老應聲附合:「是該定日子了。。。。。。土為安。。。。。。」
這些老輩人表過態,就輪到李克文、李克憲這些實力派,可他們居然一言不,又冷場。
趙光嗣耐不住了,乾咳一聲道:「各州刺史、各部渠帥軍主,你們倒說話呀。」
「說甚?」李克憲冷哼道:「你干甚的?知道自己一頓吃幾隻羊腿嗎?咱們敬你的才學,抬舉你上了檯面,你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又是擅立,又是令咱們說話,想干甚?」
「你。。。。。。」趙光嗣拍案欲起。
雜謀月厲聲喝道:「趙指揮使,你安靜地坐會吧!」
趙光嗣冷哼一聲,不太情願地坐下。
李克文拍手叫好:「好好好,各位爺爹,各位兄弟,各位兒郎,你們看見沒有,聽見沒有?這是請咱們來議事治喪嗎?你們既然自立了大領,自然就能將前大領風風光光地抬出去。咱蕃人的規矩,是先治喪后立主,你們既然已經立了主,還叫咱們說甚?看著沒有,不說話都有罪,也太飛揚跋扈了吧?」
李克文暗算李繼遷失敗,便急忙跑到夏州來興風作浪,逮住機會,儘力煽風點火。
李克明接道:「說的是。既然你們都立了大領,還叫咱們說甚?老十八,咱本來是不想來討這個沒趣的,是你寫信請咱來,咱才來的。想不到會是這樣,你得說話啊!」
李克文說:「對對對,老十八你得主持公道!若非你頂風冒雪去請咱,咱也不會跑這來受人逼迫欺壓。」
李克憲喝道:「老十八別悶著,有甚話該說就說!咱們擁護。。。。。。」
「夠了!都別鬧了!」李繼遷厲聲打斷李克憲的話,免得他將最敏感的話扯出來。聲色俱厲地說道:「甚時候了,你們還在意氣用事?知不知道,現在蕃人已經面臨著大劫難,亡族滅種的劫難就在眼前,你們還在這爭吵不休,都想干甚?不想見祖宗了嗎?!」
「這話從何說起。。。。。。這話是怎麼說的。。。。。。」大家一片驚駭,疑問四起。
李繼遷道:「籬笆無縫,黃鼠狼進不來。蕃人無間,天下無敵。這次違反祖宗規矩,由節度府將校官僚擁立了大領,就是自裂籬笆。裂痕一現,外鬼即來。吐蕃、回鶻居然在領大喪之際,在夏州大擺擂台,而熟倉、衛慕、野利等大族帳不但不阻止,還推波助瀾,這表明了什麼?其二,在夏州、銀州腹地,竟然有人設伏攔截信使、謀殺咱和他人,這又表明什麼?再有,蕃漢交界處的多處宋人突然襲擊,強佔蕃地,又為甚?皆為咱們的籬笆有了間隙,都想趁火打劫,搶佔咱們的家園、人畜。若是咱們還不能清醒地認識到這點,繼續窩裡反,給外人以可乘之機。那咱們亡族滅種的日子,不遠矣!」
「有這麼危險?」李繼捧表示懷疑。
大家也是滿面疑雲。
「危言聳聽。」李克文不以為然。
李克明則膽戰心驚地問道:「老十八,真有這麼兇險?那咱們應該如何應對?」
李繼遷道:「很簡單。前面的對錯就不要再糾纏,從現在起,團結一致,籬笆彌合,外患自消。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兄弟不合,外人欺凌。求大家棄前嫌,抱成一團!」
眾人半天不語,李克憲忍不住道:「老十八言之有理。咱蕃人能繁衍到這會,確實是抱團的緣故。否則,不被吐蕃吞噬,也被漢人給滅了。這事說來說去,就虧了老十八,既然老十八這麼以大局為重,咱們就不要再說咸扯淡。就選定日子,為繼筠下葬吧。」
「丟牛的不急,幫忙找牛的急哪門子。」李克文訕笑道:「叫巫師來,大家定日子。」
大巫師卜定二個日子,十二月初七和十二月二十七,主張定十二月二十七,理由是距初七隻有三天時間了,時間太短,怕準備不及,出現紕漏,再有,初七的日子不正,不宜從門出喪,得破牆而出。二十七時間從容,日子也正,可臨近春節,辦完喪事,便過不成春節。
李克文最熱衷於過春節,不願意這變了味的大喪,耽誤了他熱熱鬧鬧的春節,第一個表態:「那就初七,早一天入土早一天升天。」
「成哩。」李克憲等贊同。
李繼捧為難地說:「日子太緊,怕準備不及。」
李克文作:「領走了三個月了,還沒準備好,你們都幹什麼了?就顧著自立為王、尋歡作樂了是吧?既然沒準備好,那就慢慢準備吧。咱們先回去了,等來年這時侯咱們再來,那時大概應該準備好了。」
「十六爹。。。。。。」李繼捧叫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好。
「初七就初七。」雜謀月道。
「鍾愛美觀,不會雄強;嚴守禮節,不會英勇。就定在初七吧。」李繼遷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