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隨手拿起一張今天的報紙,粗粗地掠過標頭,然後翻開,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報道。
一瓶橙汁遞到她的跟前,她伸手接過。
「還不打算露面嗎?」
「我在度假。」她說出一個明顯的事實。
陳習無奈地看著她。眼前這個隨性懶散的少女,真的很難讓人把她和嚴謹幹練的席祖兒聯繫到一起,可她們偏偏就是同一個人。
「你只是在欣喜沙灘上免費的人體秀。」是不是天才的個人嗜好總會與眾不同一些?明明是一個清純可人的女人,偏偏有這樣的興趣愛好。
她從報紙里抬頭,上下瞄了他一遍,很肯定地說:「天氣這麼熱,下去游個泳會比較爽。」
陳習笑了,「我不打算讓你欣賞我的人體秀,死心吧。」自打他找到這裡來,她就不時地勸導他下水,不,正確地說是寬衣,活了三十多年,他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哭笑不得的事。
「那我就不知道你到底來這個度假聖地做什麼了。」整天穿得體體面面,嚴嚴實實的,也不怕中暑。
「度假不一定要下水的吧。」
「你也放大假?」她睨他一眼。
他笑得更歡,「你這個董事長兼總裁都跑得不見人了,我放縱一下不過分吧?」
「那你應該找個我看不到的地方放縱,跑到我眼前來我想當沒看到都不行。」
「他快得憂鬱症了。」
拿著報紙的手緊了一下,「等他得了再同我講,我會請最好的醫生幫他治。」
陳習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一下,她夠狠。
「他已經認了快一個月的錯了。」
「個人認為再加半年也沒問題。」對於那種沒事找事,無是生非的男人,一定要給他足夠的教訓才行。
「半年?」這次他的面部表情絕對出現抽筋的現象,「還要半年?」音量也忍不住拔高了。
「有問題?」她揚眉。
「你休息一兩個月我是沒意見了,但是半年讓我一個人獨撐大局,會不會太過分了?」
「你是陸老的外孫,而我目前極有可能什麼都不是,正所謂『事不關己』,我當然可以『高高掛起』。」
多不負責任的說辭啊,也多麼讓人無法反駁的事實啊!
干瞪了半天眼,最後他感慨地嘆了口氣,若有所悟地開口:「難怪阿文會不安,現在我也開始不安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趁著休假好好體會一下不安的真諦也好。」她如是說。
陳習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悠閑的表情,這個女人真的是他以前認識的席祖兒嗎?
要不是一旁的人死死地抓住了他,陸文一定毫不遲疑地衝上去。
那間店,那間店——那是這裡最著名的夜店啊!
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走進去他也不在乎,只要她不進去。可惜偏偏剛剛踩著輕鬆步伐,走在表哥前面進去的女人就是她!
「有陳習在,你擔心什麼?」
「就是有他在,我才擔心。」陸文憂心忡忡。
「啊?」
「白痴都看得出他對祖兒有意思了。」
「那白痴也該知道他只會保持在欣賞程度。」
「你罵我白痴?」他轉頭去瞪人。
任星宇張嘴露出自己那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得好不快活,「你要對號入座我也不會介意。」
「我們進去。」
「你確定?」
「確定。」
「裡面有牛郎,有同志。」
「就算有核武器我也要進。」
任星宇沒趣地摸摸自己鼻子,認命了,「好吧,我們進去。」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眼睜睜目睹自己女人公然找牛郎更自尊心受創的嗎?如果有的話,請一定要告訴他,好讓他心理平衡一點。
當看到席祖兒托著一個長相陰柔的男人的下巴,上下端詳,評估斤兩的時候,陸文的心揪緊一圈又一圈,幾乎要窒息。如果這是報復的話,她的目的達到了,他現在悔恨到自我毀滅一萬次都死不瞑目了。
講話就講話,貼那麼近幹什麼?他忍不住雙眼噴火地瞪過去。
居然還敢看他?陸文的雙眼瞪得更大,就在他忍無可忍要衝過去的時候,那個男人竟然朝他走了過來。
「陸先生。」
「哼。」他從鼻孔里哼出一聲。
「那位小姐替你包下了我,今晚我是您的了。」
什麼?
陸文瞠目。
任星宇也不由張大了嘴,然後在一秒之後爆出驚天巨笑。
「她還讓我轉達一句話。」
「什麼?」陸文鐵青著一張臉,越過人群直直地落在某個瞧好戲的女人身上。
「比起找女人,她認為男人更適合你。」雖然他一點兒也看不出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是GAY,不過,傳兩句話可以有進賬的話,他也不會介意照做。
不行了,任星宇捂著肚子跌跌撞撞地朝大門奔去,他一定要到外面去笑個痛快。
「席祖兒——」他暴喝,一把推開那個礙眼的三八男,直撲某名惡劣的女人。
他撲是撲過去了,只可惜卻沒有撲到正主兒身上,而是撲到了迎上來的陳習身上,這讓他更加的發狂。
「表哥,你讓開。」
「我如果讓開的話,未來半年就只能一個人忙到吐血。」陳習也是一臉的無奈。
「這太過分了。」他居然只能咬牙切齒的目送她踱著慢條斯理的方步,一點一點兒地消失在自己眼前。天曉得他費了多大的工夫才找到這裡,才看到她……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背影竟然也可以挑釁得那麼徹底。
結束一場長達三個小時的業務會議,席祖兒感覺有些乏困地揉揉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怎麼了,不舒服?」一旁的陳習關心地問,看她最近的精神常常不濟,他不由得有些擔心。
「可能坐太久了吧。」她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
「出去走動走動,或許會好。」
「謝謝你了,我知道。」她朝他禮貌地點個頭,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邁了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在她一隻腳踏出電梯門時毫無徵兆地襲來,席祖兒瞬間撲倒在地。
「席祖兒——」陳習搶上一步扶起她,就見她臉色異樣的蒼白,整個人就像突然間被抽去了所有活力,讓他的心跌至谷底,再不猶豫,麻利地將她抱起,重新走回電梯。
可想而知,當皇冠集團大廈里的員工看到他們的董事長兼總裁被副總裁抱著走出電梯時候的震撼感覺。
「趕快叫醫生過來。」陳習失控地沖那些怔愣的員工喊。
「哦。」終於有人回神,飛快跑去找集團的醫護人員。
當醫生做完仔細的檢查過,笑著對神色緊張的人說:「陳總,沒事,她只是勞累過度造成的一時昏厥。」
「真的只是這樣?」他不相信地看著醫生。一直以來席祖兒的工作量之大都是不容置疑的,最近好像也沒有特別額外的工作來加重負擔,照理她不應該會累到暈倒。
醫生還有但書:「可是,一個孕婦需要儘可能地多休息,她不應該這樣拚命的。」
「懷孕?」陳習呆住。
「是呀,快兩個月了,要恭喜老董事長一家了。」在皇冠服務了幾年的馬醫生愉悅地笑了起來。
「是呀,要恭喜阿文了。」陳習笑了起來,然後摸出電話給老宅報喜。
怎麼會懷孕了呢?而且她竟然沒有感覺。
席祖兒一臉困惑地蜷在沙發上,而後臉上閃過的是深深的無奈。被禁足了,天殺的被人禁足了。
懷孕不是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吧?怎麼到了陸家就好像顯得特別誇張?她的工作安排幾乎被取消到了廢人的程度,在她被人接到大宅之後差一點兒連走路都不允許,說是怕動了胎氣。
她沒有那麼脆弱的好不好?
可是,這裡沒有一個人肯聽她說話。她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陸家的一級保護生物,讓她渾身的不自在,越「獄」的衝動一再湧現。
「喂。」
「祖兒。」
即使隔著大半個地球,她也能聽出他激動的心情,只是這個時候,她沒有心情同他慶祝,她尚在緬懷失去的自由,於是意興闌珊地說:「什麼事?」
「你懷孕了。」剛出手術室就聽到這樣的喜訊讓他整個人都要飛上天。
「又怎樣?」如果不是被檢查出懷孕,她現在應該已經飛回台灣了,而不是受困在佔地遼闊的陸家大宅。
「你不開心?」他終於發現了她的異樣。
她滿腹的憤懣都因為他這一句話而爆發出來,「你想我怎麼開心?如果一個健康正常的人連走路都不被允許的話,我應該笑得出來嗎?還是你認為我答應回去幫小妹過生日卻因為懷孕被人強行限制行動爽約而開心……」
她是真的很不開心,從她那一串毫不停歇又怨氣十足連珠炮式的問話,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此時內心的惱怒。
「我很抱歉。」他想自己應該道歉。
「陸文,如果懷孕受到的待遇是這樣殘酷的話,這個孩子我一點兒都不期待。」
「祖兒。」他在地球另一邊倏然色變,聲音也不由大了起來。
「我愛你,可是,我更希望我愛的人會尊重我,你明不明白?」
「我一直很尊重你的。」
「那就讓他們還給我自由,我並不想跟他們起衝突,我不是那種適合當賢妻良母的女人,這你應該最清楚。要我受制在一個地方,只能被動地吃和睡,閑閑無事的生活我過不來。」
陸文沉默著。她說得沒錯,一隻習慣遨翔在無垠天空的鷹突然失去了那片可以展翅的蔚藍世界,它會失落,會憤怒……他自己不也因為不想失去喜愛的醫學而逃避著龐大的家族事業嗎?
「你並不喜歡這個生命的降臨是不是?」他的聲音不可遏制地變得沉重,這種沉重幾乎要扼殺他。
她的心一顫,握著電話的手收緊,搖頭,「我很開心自己要當母親了,可以跟心愛的人共同孕育一個新的生命,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但你一直在避孕。」他不敢說自己偷偷換了她的葯,怕某人馬上會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