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沒說,但卻一臉驚慌,突然很後悔自己剛剛說出的話,她是怕過頭了,升起了防備意識,才說出那些話。
「我……」她啞著嗓,說不出話來。
「夏琦,你讓我……很失望。」他冷笑,怒瞪著她。
他真的很失望,被這樣指責,誰能告訴他要怎麼才能冷靜?明知道啊,她是因為過去的傷,讓她太過害怕,但他卻得平白接受這種指責嗎?
他站起來,痛苦的眯著眸,凝視著她。「如果我要騙你,為什麼要花時間弄清自己的心?如果我要騙你,為什麼要介紹家人給你認識?如果我要騙你,幹麼花那麼多時間陪你?夏琦……我知道你痛過,所以懷疑我,但我也很痛!」
說完,他邁開腳步,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下樓梯的沉沉腳步聲,就如同敲在夏琦心上的後悔,一下下地,震得她心痛。
他說,她令他失望。
夏琦怎會不知道,她把被學長利用及背叛的事情,跟這次混在一起了,而這對任冬柏不公平。
她閉上眼睛,想著跟他相處的情景,想著他的一言一語,想著他的每個眼神跟笑容。
那些快樂的回憶,現在想來都很酸。
她用那些相處點滴,細細去思考他的為人,去想著他說的每句話裡面,有沒有一絲絲的欺騙。
是啊,他說的沒錯……
如果他要騙她,就不會說要花時間搞清楚自己到底愛不愛她,他只要勾勾手,她也會傻乎乎的說好。
如果他要騙她,就不用把他三個妹妹介紹給她認識,省得以後問起麻煩。
如果他要騙她,又何必抽到二十萬禮券就馬上想到她?他可以自己享樂不用跟她分享。
如果……
為什麼這秒鐘想起來,任冬柏的每句話每個動作每個眼神,都那樣真誠?
剛剛他眼裡的失望,教她從心底寒起,他震驚的表情、冷漠的面容,都是答案。
如果他要騙她,他又何必離開她?他該拚命辯解,如果他要的只是錢的話……
可他走了,離開了她、離開了「向隅」。
夏琦終於痛哭失聲,她知道,是她錯怪了他……
【第十章】
深夜,夏琦沒睡覺,頂著一雙紅眼睛,在計算機前流連。
因為只要一躺到床上,閉著眼睛的同時,任冬柏凜冽的眼神就會躍入腦海,提醒她今天犯下的錯誤。
她看著網友們討論愛情,有人的男友搞劈腿、有人沒辦法適應跟男友間的生活方式、有人的女友是拜金女、有人的女友跟好友好像越走越近……
這世界,愛情的樣貌千百種,卻同樣教人煩惱。
她知道自己錯了,但卻沒勇氣道歉,好幾次拿起手機,卻怎麼也不敢撥,想說換成傳簡訊,卻字字斟酌,打了半天都覺得不好,根本傳不出去。
她自作自受,現在得一人自嘗苦果。
城市另一頭,任冬柏則徹夜待在健身房,從的步機到重訓,從舉重機到腳踏車機,他運動到出了滿身大汗,從鏡子里見到自己的疲累。
他的眼神失去光彩,滿是黑暗。
他讓自己的身體疲憊,希望上床后可以沉沉睡著,一覺醒來后,連心痛的感覺都能忘了。
但哪有那麼簡單?凌晨三點,他回到家后,卻感覺意識更清晰了,打開門口燈,黃色溫光照亮室內一角,他一眼就看見那盆放在電視機旁的綠翡翠,喚醒他的心痛。
他快步走過去,抱起綠翡翠,拉開旁邊的落地窗,將綠翡翠拿了出去,放在陽台上,一抬頭,看見今晚月亮,尖細如鉤,高掛天空。
夜風很冷,他卻呆站陽台,仰看月亮,想起曾有一天,夏琦跟他一起在這陽台賞月,她笑得好開心,說:「別人說流星可以許願,但我說月亮也可以許願,流星偶爾才能看見所以許願很珍貴,但我的願望都很平實,每天看著月亮許願,月亮每天聽每天聽,就記得了,就會替我實現願望。」
這傻女孩,說話這麼孩子氣,任冬柏聽得心折,忍不住抱住她給她一個吻,告訴她,她有什麼願望不用說給月亮聽,他會為她達成……
那一夜,多開心?
而此時此刻,孤單站在陽台的任冬柏覺得心寒透,終於他扭開頭,走回房間,躺在大床上,緊閉著眼睛,準備入睡。
但他怎麼睡得著呢?
這一夜,夏琦眼任冬柏都睡不著,他們都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一個懊悔一個憤怒,都情緒混亂,徹夜未眠。
三天過去,夏琦沈浸在失戀的苦痛里,她茶不思飯不想,瘦了一些,皮膚懶得保養,妝也不化了,頭髮隨意往後束成馬尾,衣服也沒用心選,每天都穿白毛衣跟牛仔褲。
姜姜看不下去,正要念她的,就看見她窩在櫃檯拿著手機不知道忙什麼。
「你在幹麼?」
夏琦沒看她,仍然專註著手機簡訊,嘴上回。「傳簡訊給任冬柏。」
姜姜揚揚眉。「不是說不敢傳?」
「還是要傳,我要跟他道歉。」
她想了三天,終於提起勇氣跟他道歉,她知道他可能不會接受,也不奢求他們能回到以前,可是她知道這是自己該做的,是她的胡思亂想與不信任導致今天的結果,她一定要負起責任道歉。
從早上開始,她就反覆在推敲這封簡訊,寫了又改,改了又刪,搞來搞去弄到現在,上面寫道一一
誤會你,對不起。
不相信你,對不起。
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你明白我在反省,其實我應該早就要知道,你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我卻仍然選擇傷害你。
如果能回到那一天,我不會這樣做。
任冬柏,你別生氣好不好?
要我說幾次對不起都可以。
寫得很亂她知道,寫得很爛她也知道,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些歉意、不知道要怎麼寫才誠懇,她只能傻乎乎的寫出自己想說的話。
簡訊傳出去后,過了一分鐘,任冬柏就回訊息了。
夏琦看著手機屏幕在閃,卻遲遲不敢看訊息,過了好久,才敢打開來看。
任冬柏寫道一一
我們談談,好嗎?
一句話,教夏琦淚水崩潰。
她流著眼淚打簡訊,淚水朦朧了視線,也滴落在手機屏幕上,教她一時看不清楚。
她胡亂抹著眼淚,然後以袖子擦了擦手機屏幕,才重新回簡訊,她只回了一句--
好,謝謝。
城市那端,任冬柏收到她傳來的那句話,眯了眯眼睛。
她說「謝謝」,他懂,她是指謝謝他願意給她這個談談的機會,可是啊,她把自己的姿態放那麼低,讓任冬柏感到一陣心疼。
這幾天,他也靜下來想過了。
當下,很氣她這樣傷自己、很氣她的指責、很氣她的猜測懷疑,然而,當生活里沒有她,他又覺得很空虛,想生氣都氣不起來,偶爾想起,都是她甜笑的樣子,以及相處的回憶。
那些快樂回憶,讓他想著想著,心緩緩暖起,就連吵架的不高興,都可以雨過天睛。
才正想著今晚要去找她,跟她試著重建關係,就收到她的簡訊,他們心有靈犀一點通。
任冬柏看了看窗外,微笑著回了訊息一一
今晚「向隅」打烊時間后,我去找你。
打烊時間己過,店內沒有客人,夏琦乖乖等著任冬柏。
她只留下櫃檯的一盞燈,黃色溫光照映一室昏暗,如她心中希望的燭火,淺淺亮起。
她想過好多次,等等見到他,她要再跟他道歉,要告訴他自己後悔傷了他,希望他們能和好。
忽地,微乎其微的敲門聲響起,很輕、很輕,輕到夏琦幾乎以為那是錯覺,但她還是抬頭往門口看去,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玻璃門的上半部,那裡,有一張絨毛大熊玩偶的臉。
她睜大眼睛,訝異的站了起來,朝門口走過去,卻因為站起來而看見大熊玩偶原來是被一個人抱著,玩偶的頭擋住那人的臉,才讓她一時沒注意到。
那是個男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那體態她很熟悉,男人穿著的卡其褲她也眼熟得很,那件藍色格紋襯衫還是她送的……
夏琦開了門,仰頭看著高出她許多的大熊玩偶的臉,說不出話來。
而從大熊玩偶頭后探出臉來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任冬柏。
他……好像瘦了一點,鬍渣多了一些,目光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當他這樣看著自己時,她感覺好像被融化了一樣。
她歪著頭,眯了眯眼睛,呆望著他,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