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這一次,蕭遠才從經理的口中得知了周韜的身份,也終於知道了自己清閑的原因。原來,周韜從那晚以後就包下了蕭遠,只是沒有人想起要告訴他一聲。在這種事情上MB一向是沒有選擇餘地的,無論願意與否,他們都沒有拒絕的權利。再說蕭遠也並不想拒絕。從上次的經驗看,被周韜包下不是什麼壞事。比起他每天應付的客人來,周韜對他是好得太多了。

離開『雲天』以後,蕭遠被安置在上次周韜帶他去的那套公寓里。很寬敞的一室一廳,是那種典型的單身貴族套房,客廳大得可以打半場籃球,一個人住未免顯得太大了一點。事實上蕭遠也就是一個人住。他能見到周韜的時候並不太多。周韜是個忙人,業務應酬一大堆,生活安排得很沒規律,簡直近乎神出鬼沒。蕭遠簡直沒辦法預知他什麼時候會來,有時候兩三天才能見到一次。一邊享受著難得的清閑,蕭遠也不禁有點好笑地想,象這樣的地方應該不止一處,象自己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止一個,動輒擺開三宮六院,這個人還真有點象皇帝呢。

儘管在一起的時候不多,蕭遠還是很容易就能感覺得到,周韜對自己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喜歡。跟著他,蕭遠得到的待遇遠遠超過了一般的MB。周韜是個霸氣的男人,雖然外表看上去深沉老練,幾乎從不顯露鋒芒,其實卻很霸道也頗具掠奪性,說話做事總有點專制的味道。但他對蕭遠卻很不錯,不僅不象別的客人那樣呼來喝去,肆意凌辱,在床上甚至相當的溫柔耐心,也會照顧到蕭遠的感受,這讓蕭遠幾乎有一種受寵的感覺了。

過了沒多久,周韜帶蕭遠到郊區的別墅過周末。剛一進門,蕭遠就被大廳中央的鋼琴吸住了視線。以專業的眼光蕭遠認得出那是架十八世紀的古董鋼琴,保養得非常好,經過這麼多年漆面還光亮如鏡,深沉凝重的顏色比新的還要漂亮。自從進了『雲天』以後蕭遠已經有很久沒碰過鋼琴了,現在突然看到這麼一架難得一見的名貴鋼琴,蕭遠的眼睛立刻閃亮,手指痒痒的渴望碰觸琴鍵。

「你會彈鋼琴?」周韜的觀察力很強,一眼就看出了蕭遠的變化。

「會。」蕭遠戀戀不捨地盯著鋼琴,連頭都沒回地說。

「會彈什麼?」

「什麼都行,只要有譜子。一般的曲子沒譜也行。」一說到自己擅長的本領,蕭遠的語氣立刻變得自信起來。

「是嗎?」周韜輕輕地笑了笑,好象覺得蕭遠有點吹牛。「那你就去玩吧,反正下午沒什麼事。」

周韜顯然對蕭遠的琴藝沒多大興趣,把他留在樓下的大廳,自己上樓去洗澡。蕭遠按捺著興奮送他上了樓,立刻一秒也沒多等地衝到了鋼琴前面。好琴畢竟是好琴,那優美的音色讓蕭遠徹底地沉迷於其中,忘形地整整彈了一個下午,連晚飯都忘了去吃。等他從巴赫的協奏曲中回過神來,蕭遠才發現周韜不知什麼時候下了樓,正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吵到你了?」蕭遠有點緊張,生怕他會剝奪自己這點難得的樂趣。

「你學琴多久了?」周韜沒理會蕭遠的話,仍然用思索的眼光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問。

「十五年。」

「怪不得。以前就是學鋼琴的?哪個學校?」

「上音附中。」蕭遠猶豫了一陣才回答。自從做了這一行,他一直不大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過去的生活,甚至從來不提起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身份。但周韜好象知道他想說謊,一直用嚴厲的目光盯著他的眼睛,讓他不敢隨便編個謊話混過去。

「後來為什麼不學了?」

為什麼?蕭遠低下頭苦笑。這有什麼可說的?如果還有選擇,難道有人會願意幹這一行嗎?真是個多餘而難堪的問題。

但是周韜如果想知道什麼,不達到目的是絕對不肯罷休的。儘管蕭遠不想說,可他也不敢違抗自己的衣食父母。在周韜的堅持和追問下,他只好把過去的生活簡單地說了一遍。周韜聽得很用心,雖然從始至終他都沒有什麼表示,臉上的表情也一直淡淡的沒什麼變化。一直等到蕭遠說完,他才站起來揉了揉蕭遠的頭髮,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原來你的過去還這麼精彩?真是沒想到啊。」

回去以後的第二天,那架鋼琴就被周韜派人送到了蕭遠的住處。這是蕭遠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做為一個被人包養的MB,蕭遠早已習慣了別人的輕視和忽略。他從沒想過周韜在供給他衣食溫飽的同時,居然還肯花心思照顧他的精神世界。撫摸著鋼琴那優美流暢的線條,象牙般光潔潤澤的琴鍵,一股溫暖親切的感覺油然而生,就象一個人在最孤獨的時候突然見到了朋友的笑臉。蕭遠止不住興奮的微笑,心裡卻又滿滿的充盈著微酸的苦澀,眼睛里是酸楚的熱燙。只不過才過了半年時間,再看到鋼琴卻已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曾經以為,那個純凈而美好的音樂的世界,自己是再也接觸不到了。

那天晚上蕭遠反而沒有彈琴,而是坐在鋼琴面前出了整整一夜的神。

周韜那天沒有來,隔了兩天蕭遠才見到他。見了面,周韜並沒有提起這份慷慨的禮物,也一直沒給蕭遠道謝的機會,只是一如往常地帶他出去吃飯,還聽了場維也納第一交響樂團的專場音樂會。

回到蕭遠的公寓,兩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的時候,周韜一邊聽著電視里的經濟新聞,一邊把蕭遠摟在懷裡,漫不經心地撫摸著他的後背,彷彿隨口閑聊似的說了一句:「你明天要是沒什麼事,就去上音報到吧。」

蕭遠怔了一下,「什麼報到?」

「你不是考上上海音樂學院了嗎?還是第一名,嗯?」

「是啊。可是現在我已經……還想那個幹什麼?」如果說在蕭遠心裡有什麼事情不願意對人提起,那麼除了自己的職業,大概也就是這件事了。那種與理想目標失之交臂的無奈讓他情願把過去的輝煌都深深埋在記憶里,永遠不再翻出來檢視。

「那就不念書也不工作了?這一行你該不會打算干一輩子吧?」

蕭遠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周韜坦白犀利的問題就象一根尖利的錐子,深深地刺到了他的痛處。「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干不幹,干多久,現在好象都由不得我作主吧?」

新聞中間暫停,電視開始插播廣告。一個著名的笑星跳進鏡頭,誇張而拙劣地吹噓著某種莫名其妙的產品,周韜呵呵地輕聲笑起來。

「你說的是『雲天』嗎?」他輕描淡寫地說,「放心吧。昨天我已經擺平了。那些東西我都替你要回來了,老韓跟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蕭遠呆住了。這個意外的巨大驚喜來得太過突然,讓他一時無法相信那是真的。他愣愣地直盯著周韜,不敢動也不敢說話,怕自己一動就發現剛才的一切都是個幻覺,更害怕自己一旦追問,周韜會笑著告訴自己說他剛剛只是開了個玩笑。

「怎麼,傻啦?」周韜的眼睛仍然看著屏幕,手卻在蕭遠衣服裡面沿著脊柱一路滑下來,在骶骨附近挑逗性地輕輕擰了一下。「這麼經受不住意外打擊?早知道就不告訴你。」

「真的?你說的都是真的?」蕭遠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以後,真的跟『雲天』沒有任何瓜葛了?」

「不相信我?」周韜懲罰性地在蕭遠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蕭遠毫無防備地吃痛,「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除非你想主動去找他們,否則,他們是決不會再來找你了。」周韜的口氣很平淡,跟談論天氣和物價時沒什麼兩樣。但是聽在蕭遠耳朵里,卻比這世上最優美的音樂還要美妙動聽。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在狂喜的強烈衝擊下蕭遠已經什麼話都不會說了,只能不停地重複著這句最簡單也最能表達自己心情的話。他沒有注意到自己主動地摟住了周韜的脖子,嘴唇也幾乎貼到了周韜的耳後。這還是他第一次不帶任何強迫性質地,出於本能地對一個男人做出親密的舉動。

但是周韜注意到了。他仰靠在沙發上,看著幾乎完全貼到自己懷裡的蕭遠,嘴角微微上揚,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笑意。

「可是,開學都三個多月了,報到時間早就過去了。現在去報到學校也不會收我入學的。」激動過後,蕭遠漸漸冷靜下來,突然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放心,學校那邊我早就疏通好了。明天我的秘書會帶你直接去找教務主任。你什麼都不用管,一切聽我的安排就好,行了沒?」緊摟著靠在身上的蕭遠,雙手不安份地在他身上四處遊走,周韜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一把拉下蕭遠的襯衫,周韜低頭吻了下去,含含糊糊地問:「還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說了一半的話在模糊的尾音中消失,周韜直接一個翻身把蕭遠壓到了下面。

那天晚上蕭遠第一次表現了主動的熱情。除了對周韜的動作格外順從,還很難得地有了相當積極的回應。在吻上周韜胸口的時候蕭遠的腦子裡並沒有以身相報的念頭。雖然這個想法在這之前並不是沒有出現過。他對周韜十分感恩,也渴望能夠有所回報,更知道以自己一無所有的狀況也只剩下這個身體了,但是在做愛的過程中他並沒有想起這些。當高潮過去以後,蕭遠帶著滿身的汗水躺在周韜懷裡輕輕的喘息,他仍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種尚未完全消褪的激情和慾望的味道。

蕭遠無法弄清自己是怎麼回事。他不認為自己是同性戀,從來都不是。在此之前,這種男人間的性愛對他而言始終都是一種忍耐和折磨,過程中偶爾的快感並不能淹沒精神上的抗拒和排斥。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絕不可能習慣這種非正常性行為的。但是這一次,他有點害怕地發現,自己開始適應接受男人了,無論身體還是精神。

這可是他從來都沒想過會有可能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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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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