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羅傑,我暫時不會回去。」孫亦晨抱著筆記型電腦,看著螢幕上羅傑那張不甘願的臉,苦笑道。
拜現代科技之賜,只要有網路,加上雙方都有網路攝影機,便能進行沒有空間阻隔的視訊對談,所以孫亦晨才得以向報社的同事報告行蹤。
「不要告訴我演唱會上的那個女人真的是你!」
「你認為我有那麼好的條件嗎?」孫亦晨壓抑住翻白眼的衝動,打死她也不會承認羅傑口中的蠢女人真的是她。
「可是你們真的很像。」羅傑不假思索的回答,「你知道嗎?那個女人不屑上報的神情真的跟你好像,所以當我從電視上看到她的時候,直覺的就聯想到你。」
孫亦晨無奈的嘆口氣.「你是在幫老總找那個神秘的蠢女人嗎?我在日本都猜不到她是誰了,更何況遠在台灣的你。這種事又不是隨便抓個人對號入座就可以,我也搜尋過很多資料,卻都沒有找到相關訊息。」
想不到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不讓羅傑起疑,她居然得說更多謊言來掩蓋。
「要不是你哥說,你媽看到你跟一個很像邵司禮的男人在你家巷口擁吻,我怎麼會產生這種聯想?更何況你跑到日本的時機又那麼敏感,當然會引人懷疑。」
「我只是在巷子口被變態的陌生人親了一下,就被當作是擁吻?!我哥也太過天才了吧!」
「如果只是被變態親了,你怎麼會不敢回家?」
「羅傑!我都想哭了,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孫亦晨看著在台灣那端的羅傑,眼淚真的快掉下來了。「謠言止於智者,智者!」
她蓄意提醒,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她就快發瘋了。
邵司禮給她兩天的時間,要她仔細考慮他的提議,瞧他一臉篤定的模樣,顯然是吃定了她一定會接受。
的確,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能夠離開這裡的方法就是踏上星光大道,而且還必須在成名之後獻上身體。
她真的不懂這個男人腦袋裡在想什麼。女人上了床、脫了衣服、關了燈之後還不是都一樣,有名氣的也不會身上多一塊肉,他到底是哪條神經有問題?
在這樣強大的壓力下,她不想再多生事端,這件事能瞞多久就瞞多久,最好能把這個秘密帶入棺材里。
「亦晨、亦晨?!」羅傑急切的叫聲傳來,希望喚回那個出神的女人。
「怎麼了?!」孫亦晨回過神來。
「我看你趕快回來好了,繼續留在那邊也不會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不如回來台灣好好休息,我看你似乎好幾天都沒睡好的樣子。」羅傑透過視訊傳遞關心。
他和孫亦然是高中同學,所以從孫亦晨一進報社便十分照顧她,對孫亦晨而言就像另一個哥哥。
「我也很想回去啊……」孫亦晨咕噥。
「為什麼突然說得那麼小聲?」
「沒事。我是說我過一陣子就會回台灣了,難得來一趟,當然要有點成就才回去,不然一趟機票錢要花不少,我怎麼吃得消?」孫亦晨無奈的道。
就在此時,羅傑突然發現孫亦晨身後閃過一個人影。
「你跟誰在一起?」羅傑吃驚的問。
孫亦晨回頭一看,邵司禮不知何時已溜進她的房間,她瞪了他一眼,才又轉回去笑道:「飯店服務生在清理房間啦!」
她不理會身後男子灼人的目光,努力把視訊移到只能看見她的範圍,此時羅傑又提出疑問。
「我們聊了快一個小時,你跟飯店服務生待在房間里這麼久?」他沒聽見按鈴聲,顯然那個服務生是從一開始就在房間。
「他來打掃房間而已,有問題嗎?」孫亦晨快被後方那兩道銳利的目光給刺穿了,要是不快點結束跟羅傑的談話,她可能會被邵司禮的目光殺死。
「要是被你哥知道你跟飯店服務生在房間里待了快一個小時,他不馬上殺去日本打你一頓,他就不叫孫亦然!」羅傑只差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總不能讓我房間亂了卻沒人整理吧!」
「你可以離開房間啊,萬一他不懷好意怎麼辦?」
「好啦、好啦,我出去就是了。」說完,不等羅傑回應,孫亦晨就合上筆記型電腦。
一回頭,看見邵司禮正環胸看著她,她回以一笑。
「我是飯店服務生?」邵司禮發覺自己愈來愈無法接受她和其它男人接觸,更無法接受她和螢幕上的男子有說有笑,面對他時卻是一副勉強的樣子。
「總不能要我跟羅傑坦白說我跟你住在一起吧,那很麻煩的。」孫亦晨深吸一口氣回道。
在她眼裡,邵司禮那副怒氣沖沖的模樣,活像是捉到老婆偷腥的老公……孫亦晨不禁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好笑,她只是個可憐蟲,邵司禮則是欺凌她的大魔王,可是他那副想吃人的樣子,卻教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吃醋」兩個字。
「他是你男朋友?」邵司禮走到她身後,以指尖輕輕劃過她的頸背,滿意的感覺到她因他的碰觸而輕顫。
「我沒必要跟你解釋吧。」孫亦晨微微偏頭避開他的手。
她還是害怕和他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無法抵抗他蓄意的挑逗之後,她更是避免兩人有肢體接觸的機會。
「這會影響我的樂趣。」邵司禮拒絕承認自己在吃醋,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到醋意在心裡發酵。
「我在日本,他在台灣,這能夠有什麼影響?如果你擔心,又何必拉我進入這場我本來就不喜歡的遊戲?」孫亦晨不了解他的心態,逕自說道:「我是個成年女子,也有我自己的私生活,在你不顧一切的開始這場荒唐的遊戲前,你就應該有這樣的認知,難道你不認為我應該有要好的男朋友?」
要好的男朋友!這幾個字,讓邵司禮的胸口似乎被重物緊壓般難以喘息,聰明一世的他豈能容許自己犯這種錯誤?
他沒顧慮到她可能已有男友,沒顧慮到她可能不願意,這一切似乎都是他在一頭熱,而孫亦晨只是被他強迫中獎……難道真的是他一相情願?
不!他不相信!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抵抗名與利的誘惑,看以往那些甘願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女人就知道,誰不願意以身體換取光明的未來?霎時間,他明白孫亦晨在玩什麼把戲了。
「你這樣挑釁是希望我能夠終止這場遊戲?」邵司禮觀察著孫亦晨的神色。
雖然很想將視訊那頭的男人大卸八塊,不過,他還是得顧慮到整個遊戲的樂趣。
「我的人生我想認真過,不想當成遊戲在玩。」她真的不願意讓生活變得一團糟,她不知道這種千面女郎的遊戲她可以支撐多久,她更害怕當她成名后,得承受被他享用過再一腳踢開的命運。
「你該知道,我有辦法斷絕你所有的資源,直到你願意繼續跟我玩下去。」邵司禮真後悔答應給她電腦,雖然是為了方便她寫稿和聯絡報社,但他沒料到自己竟然無法接受她和遠在台灣的男人談笑風生。
「我知道!」孫亦晨快崩潰了,深怕再繼續下去她會無法掩飾內心的懦弱,陷入更深的泥淖中無法翻身。「我只是個靠你的新聞吃飯的小記者,什麼都沒有的我怎麼跟你斗?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追你的新聞,不該寫那篇報導,讓自己陷入這場可笑的遊戲中!」
她怒視邵司禮,眼底有著偽裝的強硬,目前的狀況讓她快要窒息了,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
「我活該倒霉只能答應你提出的要求,達到你說的目標,獻出你要的身體,而且還不能有任何意見!」
「很好。」邵司禮篤定的看著她。「我希望你說到做到。」
他轉過身要離去之前,似乎又想到什麼,回頭叮囑道:「有一點你可以放心,因為你的男人絕對不會知道在舞台上大放異彩,成為國際巨星並和我上床的美艷女子就是你,畢竟你的未來將在我的塑造下展開,有我的保護,沒有人會知道你就是孫亦晨。」
語畢,邵司禮轉身離去,留下她一個人待在屋內,陪著滿室的空蕩。
沒多久之後,孫亦晨的單曲順利發行了。
單曲一發行便進入暢銷排行榜前十名,各個節目與活動的邀約接踵而來,她對於這些通告完全沒有決定權,一切都聽從邵司禮的安排,無論出席哪種造勢宣傳活動,或是該笑該唱歌,都由邵司禮一個命令她一個動作。
只要是藝人都該有個藝名,她也不例外。
邵司禮為她取的藝名是——stella。
Stella,星。外界臆想邵司禮取這個名字是為了要讓她像星星,至於這顆星是隕落的流星還是閃耀的恆星,也只有孫亦晨與邵司禮兩個當事人心裡明白而已。
孫亦晨盯著天花板,知道是該起床的時候,但她卻沒有離開被窩的動力,只能表情獃滯的睜著雙眼。
今天又要上另一個電視節目宣傳,不喜歡熱鬧場面的她,依舊不習慣五光十色的生活,所以她很不認分的窩在床上,奢望著邵司禮會突然大發慈悲放過她。
她知道,如果沒在他規定的時間內出現在客廳,他會準時來敲她的房門——分秒不差。
五、四、三、二、一……
叩叩叩!
他果真來敲門了!
「你還在睡?」敲門聲通常只是宣告他來了,邵司禮根本不管她在幹嘛便直接進入房間。
記得上次她剛好換衣服換到一半,被他看光光不打緊,還被他嘲笑身材不夠好,讓她恨得牙痒痒的。
孫亦晨一點也不意外的看著不請自入的男人,翻開棉被起身,後者見到她一身整齊的打扮,訝異的挑眉看她。
「你穿著今天的宣傳服裝睡覺?!」
「我六點起床穿好衣服又躺回被窩。」這一連串的活動下來,讓孫亦晨這把缺乏運動的老骨頭累到體力透支。
「我是來告訴你,今天的通告取消。」
因為想在最短時間內讓她竄紅,這段時間內邵司禮幾乎把她當成超人在操,每天只讓她睡兩個小時,直到發現從來不遲到的她開始賴床時,他才意識到孫亦晨已經到達極限,他該適可而止了。
「那你還來叫我?」孫亦晨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既然都取消通告了,為什麼還來找她?難不成他已經習慣把她搞得連休息時都得戰戰兢兢?
邵司禮聳聳肩,不置一詞。
對於孫亦晨的一切,他都親力親為,不假手助理原植柳;以往在捧新人時,除了必要時他會現身之外,其餘的工作幾乎都是原植柳在處理。
他為孫亦晨破例太多,甚至連從來不可能為歌手取消的宣傳活動,也因為考慮到她的疲累而取消。
邵司禮意外的發現,他對孫亦晨的在乎愈來愈深、愈來愈無法控制,但他竟然沒有逃離的念頭,反而只想著要怎樣讓她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你笑什麼?」孫亦晨警戒的盯著他唇邊陌生的笑容。
「我以為你會想去東京走走,原本想帶你去看上野公園盛開的綠牡丹,所以才來叫你,如果你沒興趣就算了。」
邵司禮話才講完,孫亦晨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轉瞬間就已換下宣傳服,身著輕便的外出服裝,手拿出門用的小提袋站在他面前。
「可以出發了。」孫亦晨躍躍欲試的笑道。
她怎麼可能不想出去走走?這段日子逼得她都快瘋掉了,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機會,她怎麼可能放過?
邵司禮挑了挑眉,發現這個女人愈來愈不怕在他面前裸露身體,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他卻不由自主的對她衣服下的胴體產生遐想。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情慾極有自制力,沒想到孫亦晨卻能在短短數秒間便引燃他體內的火焰。
「咦?我以為你不會把戒指換掉。」眼尖的孫亦晨發現他手上的戒指換了,這幾年她從來沒看過他換掉,想不到今天卻有了變化。
「嗯,可見你還可以更累,不然對工作的敏銳度怎麼沒變?」邵司禮對於孫亦晨的觀察力深深佩服。
這個戒指是四胞胎之一的邵司肇設計給他防身用的,它可以在十秒內收集空氣里的水分,凝結成冰彈,還有三百公尺的射程,對他而言比用槍好,防身又美觀,還可以免去被搜身的麻煩。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工作,我連你脖子上的項煉戴了十年沒換過也知道。」
話一出口,孫亦晨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真的比對其它藝人更透徹,現在她不敢再篤定的說,這一切只是為了工作,畢竟她知道自己曾經迷戀過他。
「如果你再繼續討論下去,我想我們就看不到綠牡丹,只能塞在路上了。」邵司禮內心深處某個緊繃的地方,因她不經意的話語放鬆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輕鬆和喜悅。
「我還以為你又不出去了。」孫亦晨怕死了他的善變。
他有辦法一整天幫她安排四家電視公司的通告和兩家平面廣告的宣傳,還偶爾再串場個唱片公司的簽唱會,都沒有事先通知。
恐怖的是,他的魔力已經到達不用事先通知就可以讓會場爆滿,更離譜的是,有一次在原宿的簽名會還是只在電視跑馬燈跑兩次,不到兩小時,原宿的唱片行就擠滿要簽名單曲的人。
「如果你肯拿下張開的保護傘,你會發現其實我們的相處很簡單。」邵司禮意有所指,不理會她的拒絕,硬是拉著她的手,到了車庫後為她開啟車門,不但扶她上車,還體貼的為她繫上安全帶。
「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好玩的玩具,如果我奮不顧身的投入這場遊戲,到最後受傷、失去一切的人會是我。」孫亦晨害怕自己會成為悅琪第二,更不認為他違反常態陪伴在她身邊的行為,是因為她是他心中特別的存在。
正如她所觀察的,邵司禮心中沒有任何女人存在,她也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自己就是那個能夠進駐他心中、成為他的「唯一」的女人。或者應該說,她沒有那個勇氣去賭。
畢竟,邵司禮的最終目的只是要她爬上他的床罷了。
「我以為——」
「好了!」孫亦晨打斷他想說出口的話。「別忘了我們先前的約定,我已經很努力想攀上你的床伴資格,只希望你會遵守約定,在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之後就讓我回台灣。」
孫亦晨的話讓邵司禮皺起眉頭,也開始思考前些日子說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但他不願意承認他有想把孫亦晨留在身邊的衝動,更不願承認這一切都是出於他的私心,因為他太想留著她,不希望讓她逃走。
「想不到你這陣子的努力只是為了爬上我的床。」
孫亦晨為之氣結,難道這男人已經忘記他先前的承諾?
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現在的她應該是在台灣溫暖的家中睡大頭覺,而不是待在日本,被他搞得疲憊不已加上快精神分裂!這個始作俑者憑什麼露出一副看錯人的樣子?!
「是!我就是為了爬上你的床才這麼努力想攀上演藝事業的巔峰,不知道邵司禮先生認為我現在能否上得了你的床?!」
「你還差得遠。」邵司禮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講給誰聽的。
他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踩下油門離開大屋,分不清楚此刻內心的情緒,只能拒絕思考和她之間的問題。
能夠留著她多久……就留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