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此話也不無道理。」

「姊姊,你可有見到那如風的樣貌?」明月又湊上前來,一雙大眼睛緊盯著宛甄。

「見到了。」

「很英俊的吧?」

宛甄見她一副小女孩的花痴樣,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還算可以啦。」

「姊姊在說謊,一定很帥!因為姊姊你臉紅了,姊姊你是喜歡他的吧?」

「別亂講!」宛甄一把捂住了明月的嘴,此話若是被下人聽去,傳到老爹耳里,可是天大的麻煩。

「姊姊若是喜歡他,明月便不與姊姊爭;倘若姊姊不喜歡他,便帶明月去見見他吧,明月也想認識這位盜俠呢。」明月壓低了聲音,眼睛里透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哪兒?」

「姊姊有秘制的桂花香,又有敏於常人的嗅覺,找到如風應該不難。若是姊姊覺得自己不方便見他,只要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單獨見他便是。我久聞盜俠如風的大名,這一次來,一定要見他一面的。只是……若姊姊喜歡他,明月便不見他了……」明月忽然垂頭喪氣地道,一雙眼睛汪著水,彷彿要哭出來一般。「明月自知是爭不過姊姊的,只能遠遠看著,希望姊姊能與如風有情人終成眷屬……」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宛甄氣礙直跳腳,「我幾時喜歡那個混蛋了?誰要和他成什麼眷屬啊?我帶你去便是了!」

隨即,宛甄梳好了頭髮,帶著明月,嗅著空氣中自己所制的獨特的桂花香,一路找到了同興號。

宛甄出門后不久,廖吉回到家中,擔心地問下人,「宛甄還沒回來?」

「早就回來了。」下人道,

「那怎麼不來見我?」

「又和一個叫做明月的姑娘出去了。」

「明月?」廖吉端茶喝了一大口。

「說是小姐的表妹。」

「哼,」廖吉笑了起來,「你定是聽錯了,宛甄根本沒有表妹。」

「說是在小姐來懷平之前,送過小姐海棠簪子的。」宛甄房間的侍女插話道。

「那簪子你應該有印象,是我買給宛甄的啊。」廖吉的眼珠轉了轉,「算了,她愛玩便玩吧。」

廖吉一路在後花園瞎逛,看似氣定神閑,心中卻緊張得很,見四下無人,便掏出了一直帶在身邊的鳥哨,吹了起來。

同興號的狐孤婆聽到了鳥哨聲,那聲音說的是,「小心和宛甄同去的女子」。

狐孤婆回了一句,「知道了」,便見宛甄和明月正一前一後進了當鋪大門。

明月一笑,眼睛便彎成了兩個很好看的小月亮,直奔狐孤婆而去,嚷道:「我們要找如風。」

「喂!」宛甄萬萬沒想到明月會如此直接且沒禮貌,急忙想要阻止。

狐孤婆見到明月,先是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略帶悲傷的情緒,雖轉瞬即逝,但還是被宛甄捕捉到了——狐孤婆在哪裡見過明月嗎?

「這裡是當鋪,沒有你要找的人。」那抹悲傷的情緒劃過,狐孤婆冷冷地答道。

明月邪邪地一笑,在宛甄措手不及之時,一把匕首抵住了宛甄的咽喉。「讓我見如風。我給你十個數的時間。一、二……」

宛甄吃了一驚,萬萬沒有想到方才還一副天真無邪樣子的明月會突然發狠。她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氣,連續兩天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可一點也不好笑。

「五、六、七……」

狐孤婆望著明月,搖著頭,「你不會這樣做的。」

明月依然殘忍地笑著,「八、九……十!」

「狐孤婆,為什麼不來通知我?」就在明月的刀尖刺進宛甄的皮膚的一瞬間,如風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腕。

明月用另一隻手在宛甄頸上一劈,宛甄便暈了過去,倒在了地上。在她倒下的一瞬間,她聽見明月親昵地對如風說,「如風哥哥,還記得我嗎?你不辭而別,人家很是思念你呢。」

她,認得如風?

可是明月究竟是誰呢?

腦海中明月送她出發到懷平城的畫面漸漸破碎,那根海棠簪子也根本不是她送的。宛甄忽然明白了,自己中了招,她根本沒有見過明月,明月更不可能是她的表妹,而是不知道用什麼江湖怪招迷惑了她,利用她找到如風。

如風哥哥,還記得我嗎?你不辭而別,人家很是思念你呢。

明月?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昏迷前聽到的兩句話一直在宛甄耳畔迴響,她心中忽然有一種很痛的感覺……

醒來時,宛甄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透過綉著銀百合的紫色紗帳,她環顧四周,這裡的陳設富麗堂皇,且處處充滿了女人情趣。忽見狐孤婆正坐在房間一隅繡花,宛甄嚇了一跳。

「你醒了。」見宛甄正欲下床,狐孤婆放下手中的活計去扶她。

宛甄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明月是誰?加風和明月又是什麼關係?

忽然一個踉跆,宛甄險些跌倒,幸虧被狐孤婆及時扶住,也就在這時,宛甄又發現了一件驚天的事——狐孤婆的脈象,並不是女人的脈象!

一種恐懼感向宛甄襲來,「多謝您了,我要回去了。」她不顧狐孤婆的挽留,匆匆向屋外跑去。

出了狐孤婆的房間,是一道錯綜複雜、長長的迴廊。

這裡就是如風的老巢了吧?宛甄不由得心想。

她走著走著,忽然聽見從一間房間中傳出了如風的聲音。

宛甄心想,若是明月和如風在說情話,那真是不聽也罷,卻又管不住自己的腳步,還是湊上了前去。

「你很喜歡被這樣對待吧?」如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瘩啞,「你千里迢迢來找我,就是因為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夠滿足得了你吧?」

斷斷續續的,是明月的呻-吟聲。「如風,給我……啊啊……再用力一點……」

這對姦夫淫婦!宛甄氣得火冒三丈,轉身跑開,一邊跑著,淚水不覺地充盈了眼眶。

然而宛甄只是聽見了聲音,事實上,此刻在房間內,如風穿戴整齊,正坐在椅子上。

聽見宛甄跑開的聲音,他瞪圓了眼睛望著明月,「你對她做了什麼?」

明月雙手捧著茶碗,細細地吹著杯中的茶葉,「我讓她聽見了你和我交合的聲音。」宛甄實在太好騙了,一點小把戲就能耍得她團團轉。明月說著,挑逗地望向如風:「怎麼樣?要不要與我真刀實槍試上一試?」

宛甄回到縣衙時,天已經漸漸暗了。在門口抹凈了滿臉的淚痕,宛甄紅著眼睛,跌跌撞撞地進了衙門。不能去想,不能去想!稍有不慎,眼淚又會流出來,爹爹若看見,定會擔心。

「小姐,您終於回來了,老爺在大堂等候您多時了。」丫鬟竟是一直在門口等她一樣,一見到她,竟急切得險些要給她跪下。

「出了什麼事?」

丫鬟隨即壓低聲音道,「大事不好呢!小姐,夏公子來了,下了聘禮,老爺已經收下了,吩咐我們去找您呢,說是要將小姐嫁到夏家去。」

這個消息對於宛甄來講無疑是青天霹靂一般,「不會的,爹爹不會答應的!」

宛甄一路跑進客堂,只見裡面燈火通明,廖吉與夏老爺各坐一邊,地上擺著七八個大紅的箱子,箱蓋開著,裡面儘是金銀珠寶。

夏雲澤也在,見到宛甄,急忙起身迎上來,「宛甄,你終於回來了,害我等得好苦。」

「不關你的事!」宛甄瞪了他一眼,直衝著自己的父親疾步上前。

「爹爹,女兒不嫁!」宛甄一指夏雲澤,吼道:「這個無恥之徒的德行爹爹您也看見了,這樣的人,爹爹讓女兒嫁給他,豈不是害了您的親骨肉?」

「你這丫頭,竟然口出狂言,難道我家澤兒配不上你不成?」夏老爺自知雲澤紈絝秉性,只是聽見宛甄這樣罵自己的兒子,還是氣得不輕,鬍子都要氣歪了。

「夏老爺莫生氣,宛甄被我驕慣壞了,回頭廖某自會勸她。」廖吉連忙給夏老爺敬茶。

「這個月初八,夏家會用八抬大轎來接你。今日廖大人收了聘禮,你休想再抵賴!」夏雲澤湊到宛甄耳邊,不懷好意地說,「你放心,我自會好好待你的。」

宛甄恨恨地咬著牙,第一次體會到,當內心深處憎惡著一個人,是不屑與其爭吵的。

而這樁荒唐婚事的始作俑者廖吉,沒有理夏雲澤。

夏雲澤自討沒趣,便告別了自己未來的岳父,大笑而去。夏老爺大腹便便,臨走前氣哄哄地甩了恿袖子,囑咐廖吉好好勸勸宛甄。

客堂里靜了下來。「雲澤……也不是不好。」

半晌,廖吉打破了平靜。

宛甄不語。「你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廖吉又勸。「我是不會嫁的,要嫁,爹爹你自己嫁。」

「宛甄!為父果真是慣壞了你!」宛甄沒想到父親竟忽然嚴厲起來,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望著他。

「你今早一身酒氣的回到家,你不要以為為父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昨晚……昨晚什麼也沒有……」宛甄想要狡辯,自己卻先羞紅了臉。她依然是處子之身,只是昨晚那一場貪歡,也絕對稱不上什麼都沒有。

「你被盜俠擄去、徹夜未歸一事已經在懷平城傳開了,再加上你早上回來時衣服不整、一身酒氣,就算真的什麼也沒有,眾口鑠金,你管得住刖人的嘴嗎?剛剛你還對夏老爺和雲澤如此出言不遜,你真該感激雲澤不嫌棄你才是!」

宛甄越聽越覺得委屈,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想要憋住不哭,到頭來卻功虧一簣,蹲下身,「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廖吉見女兒如此傷心,便不再罵了,低下身來將女兒摟在懷裡,安慰道:「你娘死得早,爹爹沒有再娶,甚至連個妾都沒有納,這天底下的知縣,有哪一個比爹爹更孤寂?別的知縣都兒女成群,而爹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為什麼?因為爹爹覺得有你就夠了啊。果然我的宛甄不負爹爹,你比他們的兒女加起來都要好!可是如果你就這樣跟了那個如風,過著居無定所,連爹爹都找不到你的日子,你可讓爹爹怎麼活啊?」

「爹爹……」宛甄自愧對不住爹爹,便伏在父親的懷裡,哭得更凶了。「可是女兒就是不喜歡那個夏雲澤啊!」

「雲澤雖然頑劣,可他也確是對你有情育義。在遇到你之前,他可是成天花街柳巷的閑逛,遇到你之後便再也不去了,甚至這兩年沒有見到你,他也對你念念不忘,沒有碰過別的女人。一個公子哥能為你做到這樣,還不夠專情嗎?」廖吉柔聲細語地安慰著,「再說,日久生情,你現在不喜歡他,或許漸漸的就喜歡上他了呢。」

「那我要是嫁了他三年五年的還不喜歡他,怎麼辦啊?」

「要是那樣,你就回來,爹爹養你,你做爹爹的師爺。」廖吉颳了宛甄的小鼻子一下。

宛甄聽見「師爺」兩個字,立即破涕為笑。她可是一直以爹爹的「師爺」自居,只可惜自己是個女子,只能在心裡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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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王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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