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段然在要過去按花色的途中遇上了一場小車禍,沒有人受傷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還是小小地阻塞了交通,讓他沒有辦法準時抵達花色的公司,比平時晚了十分鐘才到。
他的手機又剛好沒電,沒有辦法跟她說一聲,等他抵達時卻意外地看見狄闕懷裡拖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和花色並肩走著,而且還有說有笑,他們三個人看起來儼然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嗎?段然錯愕地坐在車子內,身體彷彿被定住。
他早有心理準備了,狄闕很可能是花色的男朋友,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他們的關係不僅僅是男女朋友,很可能更進一步……夫妻嗎?
而且,連小孩都有了!
她究竟在想什麼?都已經有丈夫、有小孩了,竟然還答應來假扮他的未婚妻,她有那麼缺錢嗎?或者她本來就是那種唯利是圖、為了得到財富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
是他錯看她了嗎?
不想再看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面,也沒讓他們發現他的存在,他悄悄地調轉車頭離去。
等她回來已經是十點多了,還是狄闕送她到大門口的。
她還真是一點都不避嫌啊。
一進門,花色就發現段然冷凝著一張好看的臉,氣氛有些沉悶。
「怎麼了?」他的心情好像很差。
「你要晚點回來難道不需要說一聲?」
「對不起,我忘了。」她陪著小馨等媽媽,一時疏忽了。
忘了?是她滿心滿腦都只想和狄闕在一起,捨不得太早分開才對吧。段然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諒我這一次,下次不會了。」
她打算繼續隱瞞下去嗎?
「沒有下次了。」
「呃?」花色微微一怔。他不太對勁哦。
段然眉間的皺摺加深,「你還不打算坦白嗎?」他語調力持平穩,但卻效果不彰。
「坦白什麼?」她真的聽糊塗了。能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啊?「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他自己還不是沒去載她,而且連通電話也沒有就放她鴿子,她也沒那麼氣啊。
「我要終止契約。」他下定決心。
「為什麼?」她愕然。
就因為她晚歸沒有告知嗎?他……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一點?
她竟然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地反問他為什麼?「如果我早知道你……這個契約根本不會成立。」她居然還主動地吻了他!
「我怎麼了?」她完全摸不著頭緒。她有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嗎?
他更氣的是自己竟然對她的吻有反應,還主動的加深了那個吻。
他不應該再和她有任何牽扯,免得再讓自己陷入難堪的窘境之中,他才從一個爛泥沼中爬出來,沒有必要急著再跳進另一個坑裡。
「我不會把那筆錢要回來,明天一早你就可以離開了。」這是他給她的最後仁慈。
他趕她走?「即便你要判找死刑,也該讓我知道我犯了什麼罪吧。」她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真要他把話說白了?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用客氣了。「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就算你再怎麼愛錢都不應該丟下丈夫和孩子,接受我的提議。」
丈夫和孩子?花色跟不上他的思考邏輯,「咦?丈夫和孩子……是我的嗎?」
她要裝傻到什麼時候?「難不成是我的?」莫名的火氣竄了上來。
她什麼時候結了婚、生了小孩,她這個當事人怎麼都不知道?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啊!」
「想起來了?」
原來他沒有放她鴿子。「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叫我?」
那個……不是重點吧,重點足他看見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模樣。
「今天比較晚哦,為什麼?」
看來他要是不回答她的問題,肯定沒完沒了:「有個小車禍阻塞了交通,所以晚了十分鐘。」
「你可以打個電話跟我說一聲啊。」
「手機沒電了。」他的話鋒倏地一轉,低吼道:「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為人妻、為人母的自覺啊?」
「是闕和小馨嗎?」她溫吞地問。
難不成還有別人?他的心情更惡劣了幾分。
她「噗」的一聲笑開來,「你誤會了,闕跟我只是朋友,而小馨是來那附近找她媽媽的,不小心迷路了,你怎麼會以為我和闕是……哈哈……」
發現自己好像擺了個大烏龍,段然的俊臉龔上一股熱氣,尷尬不已。
「你的想像力真豐富,哈哈……」他微微困窘的模樣,更讓她的心不住悸動。
他平時的冷靜自持、他的理智都上哪兒去了?他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被眼睛所見的事情表相誤導,並且被撩撥出炙人的火氣來?卻又因為她的解釋而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迹。
段然蹙著眉,細細思索了好半晌,而後豁然開朗——全是因為她——花色。
她終於止住了笑,「我和闕送小馨到警察局去,等到她的媽媽來了,我們才離開。」心裡有個想法緩緩地成形了。
「嗯。」他應了聲,眼神里悄悄地多了一絲熾熱的光芒。
「現在你還要終止契約嗎?」她調侃地問。
「當然不會,不過我在想……」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想什麼?」她自然而然地接下他的話尾。
「如果我想擁抱你、吻你,得罰多少錢?」他不會一直處在弱勢。
擁抱?吻?花色的臉瞬間飛紅,嬌艷得像盛開的玫瑰花,心直接失控狂跳。
「你、你在胡說什麼啊!」那口吻、那眼神,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段然揚起眉,瞅著她笑。
她慌亂地別開眼,趕緊轉移話題,「你……後天有事嗎?」
星期天?他想了一下,「應該沒事,你問這個做什麼?」
「能不能把那天的時間留給我?」
「沒問題。」他立即允諾。
原以為會兩人獨處的美好時間,沒想到多了一顆小電燈泡。
在去接小馨的途中,花色大致跟他說了小馨的情形,他也明白了她的用心,更窺見了她不為人知的善良和溫柔的一面。
他覷了她一眼,「所以,你要我當一天的奶爸?」老婆都還沒娶回來就要先當奶爸,他的犧牲會不會太大了?
「你不願意?」他不會那麼無情吧?
不是不願意,只是他從來沒有過和小孩相處的經驗。「我沒照顧過小孩子。」
「放心,小馨很乖很懂事的。」
「那麼,我應該可以向你討一個獎賞吧。」商人是不做虧本生意的。
獎賞?她狐疑地瞥向他,「要錢,沒有。」
他的錢夠多了,「我不要錢。」
「請你吃大餐?」
「沒有吸引力。」他興趣缺缺。
基本上,他想吃的東西「布拉格廣場」的主廚都可以滿足他的要求。
「不然,你想要什麼獎賞?」她也很好奇。
「其實我也不想讓你破費……」他沉吟著。
可以不用花錢?那當然是最好,她求之不得呢。
「就是這裡。」她示意段然把車子停下。「我上去接小馨。」
「等等。」
她要打開車門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
「我還沒拿到獎賞呢。」
她等著他的下文。
段然指指臉頰,「你只要吻我一下就行了。」
吻?花色倒抽了口氣,愕然地瞪視著他。他他他……竟然要她吻他!「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他好笑地瞅著她,「一個吻換我一整天的時間,這個交易對你來說應該很划算才對。」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一個吻換段氏集團總經理一天的時間……她還認真地在心中盤算了下,「何只划算,是我賺到了——」等等,這個演算法好像不太對耶!
「那你還在遲疑什麼?」
重點是,她為什麼要用一個吻去換啊?她不過是請他幫個忙,滿足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對父愛的渴望,他竟然趁機要脅她!
她控訴,「太卑鄙了吧。」
「既然你這麼為難的話,那就當我沒提過。」他當真打算調轉車頭離開。
「喂,你——停車啦!」她羞窘地喊。
他立即停住。
吻就吻……花色嘀嘀咕咕著,飛快地湊上前去,在他的臉頰上蜻蜒點水般地一吻,隨即退開,打開車門往外沖,動作一氣呵成。
一直到她把小馨帶下來,上了車,她的臉始終都是紅的。
他們先帶小馨到玩具反斗城去逛逛,想買幾樣玩具送給她。
小馨興奮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
「喜歡哪一個?洋娃娃、海綿寶寶、超人還是機器人?」沒人規定女孩子不能玩機器人。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看看就好。」
因為知道媽媽工作賺錢很辛苦,所以她從來不曾哭鬧著要買玩具、洋娃娃,她的早熟踉懂事格外令人心疼。
段然發現她隱忍的渴望,蹲下來直視她的眼睛,「因為小馨是個乖孩子,所以叔叔才要送你玩具,你選一個。」
小馨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絲企盼,看向花色。
「沒關係,你挑一個。」她鼓勵地一笑。
最後她挑了一組扮家家酒用的鍋碗瓢盆、水果菜肴、公事包……等等的模型玩具。
花色也買了一個洋娃娃送給她。
逛完玩具反斗城,他們又去買了些食物和飲料,就遠離塵囂,郊遊踏青去了。
「小馨,你想玩什麼遊戲?」
小馨圓滾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我們來玩扮家家酒,好不好?」
「扮家家酒?」花色失笑。她大概有二十年沒玩過扮家家酒了吧。
段然受到不小的驚嚇,「扮、扮家家酒?」
別了吧,他小時候都不玩那種小女生玩的遊戲了,怎麼可能現在才來玩。
小腦袋瓜點了點,「阿姨演媽媽,叔叔演爸爸,我是你們的小孩。」
「我們玩別的遊戲好不好?像老鷹抓小雞啊、躲貓貓都很好玩的……」他試圖誘惑她改變主意。
「我想玩扮家家酒。」小馨很堅持。
「好,就玩扮家家酒。」花色的眼眶微微發熱,不忍心讓她失望。
兩票對一票,他這個少數不得已也只能服從多數。
小馨興高采烈地打開那一組扮家家酒用的玩具,把只有撲克牌大小的公事包遞給段然。
都快三十歲了才來玩扮家家酒,他覺得渾身不對勁。
要是讓凡齊看見他這個樣子,他肯定會被嘲笑到地老天荒……就這樣,小馨在段然和花色的陪伴下度過了快樂而充實的一天,然後他們才將心滿意足的她送回奶奶身邊。
「謝謝。」雖然他向她要了獎賞才肯幫忙,不過從頭到尾,他都很有耐心地陪伴小馨,沒有一絲不耐煩。
「我很樂意幫這個忙,下次你要帶小馨出來時還是可以找我。」
這種感覺……還不賴。
花色有些意外,「你真的願意?」
「當然。」他是真心疼惜小馨,想對她好。「不過獎賞也是很重要的。」
「奸商。」花色撇撇嘴,眸底卻盈滿笑意。
這個男人真的很溫柔體貼,將來也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好爸爸……她大概沒有機會證實這一點吧,契約結束,也就是她該離開他的時候了。
段然把車子開進車庫裡停放。
花色包包中的手機驀地響起,她掏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是小妹容容。
「想我嗎?」
難得小妹會在享受一堆食物之餘想到她,她受寵若驚呢。
「三姐,你慘了。」花容得意揚揚的聲音傳進她耳里。
「什麼慘了?」這傢伙嘴裡又塞了什麼東西,說話不清不楚的。
「你現在……人在哪裡?」卡茲卡茲的咀嚼聲穿插其中。
花色四下張望。這裡是段然的家,應該不會像那天被闕撞見那麼倒楣才對。
「我在樂樂家,怎麼了?」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段然別發出聲響。
他沒有異議地靠著椅背,靜靜等待。
「哦……」花容拽長的尾音充滿詭譎的興奮。
「你、你找我做什麼啦?」有了狄闕的前車之監,花色越說越是心虛。
「你說謊!我在你男友家門口喔……」又是卡茲卡茲的聲音。
門口?花色猛抽丫口氣,轉頭往大門方向看去,果真看見坐在機車上一邊講電話一邊大啖雞塊的花容,「見鬼了……」
什麼見鬼了?沒禮貌。「我是你妹妹。」花容用拿著雞塊的手揮了揮。
「家人?」他順著花色的視線瞧見一名女孩。
她掛斷電話,「我妹妹花容。」契約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需要我幫忙嗎?」
「容容以為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需要他助她一臂之力,儘快把容容打發掉,別讓她察覺出異樣。
「我明白。」她的男朋友……這個頭銜他喜歡。
瞥過他帶笑的瞳眸,她怎麼覺得他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事情會被揭穿。
開門下車,花色忐忑不安地朝花容走去。
她的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背,先是闕,然後是容容,總讓她措手不及。
「三姐,跑去吃肯德基也不找我,過分。」花容發出不平之鳴,嘴裡仍忙碌地咀嚼著鮮美多汁的雞肉。
肯德基…原來如此!「既然你看到了,怎麼不叫我?」她太大意了,居然忘了肯德基是容容最愛光顧的地方之一。
花容朝她身後的段然抬了抬下巴,「因為我要查出你的秘密啊,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跟男人同居了,對不對?」
她一路從肯德基跟跟跟,跟到那個小妹妹的家,雖然不知道那個小妹妹跟他們是什麼關係,不過她還是繼續跟跟跟,終於讓她發現秘密了。
男人?同居?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麼直接嗎?花色尷尬地笑笑,「不可以告訴其他人,知道嗎?」
「為什麼」花容忙碌地啃著手裡的雞塊,不放過一絲一毫探聽的機會。
「容容——」她想拿下她手中的雞塊,卻讓她敏捷地躲開。
「沒請我吃就算了,還想搶我的美味雞塊?」花容進入警戒狀態,沒人可以搶走她手中的食物。
段然禮貌地朝她頷首,「你好,我是你蘭姐的男朋友,段然。」
她漂亮的五官跟花色有些神似,不過圓潤了一些。
「你好,呵呵……」花容開心地看著高大挺拔的段然,「難怪三姐要把你藏起來,一定是怕你被別人搶走啦。」
他看起來就像口味豐富的草莓慕斯蛋糕,挑動著她的味蕾,讓人好想咬一口。
「他不能吃。」看小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花色好笑地道。
「我像哪種食物?」他不介意她把他當食物的目光。
「草莓慕斯蛋糕……」花容不自覺地脫口。
花色只覺得頭上三條線,「容容——」
「聽起來不錯。」
「很好吃的喔,MagicBakery里也有賣。」想到這,她的口水就要滴下來了。
那是家頓負盛名的糕餅店,「我跟色有經過再買給你吃。」她有著跟花色一樣純真無邪的天性。
「真的」花容的眼睛為之一亮,「你已經通過當我三姐夫的測試了。」她的嘴笑得闔不攏。
段然才答應要買草莓慕斯蛋糕給她吃,她就改口叫他三姐夫了?
原來自己的價值跟一塊草莓慕斯蛋糕差不了多少,花色啼笑皆非地道:「你說到哪裡去了!」
「只要你買好吃的東西給我,我就答應替你保守秘密啊,如何」
花容粲笑如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中了什麼大獎呢!
「成交。」誰叫她有把柄在她手上。
「時間不早,我該回家了,記得答應我的事,不過你最好還是早點把三姐夫帶回家給爸媽看,才不用老是提心弔膽的,而且要是不小心鬧出人命就麻煩了。」她意有聽指地瞄瞄她的肚子。
捕捉到妹妹暖昧到不行的眼神,花色的雙頰像火在燒,很想死地哀叫道;「容容,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我哪有胡說!你們都已經同居了,要是說你們只是蓋棉被純聊天,鬼才相信咧。」她是只對可以吃的東西有興趣,不過不代表她沒有常識。
國中的健康教育她也有讀到好不好!
太有趣了……段然隱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道:「我會做好防護措施,不會鬧出人命的。」
她、她的清白全毀了!
「那就好。」意猶未盡地吮了吮手指,花容發動機車,閃人。「掰嘍。」
看著機車絕塵而去,花色終於鬆了口氣,卻沒臉看他。「容容說的話,你就全都忘了吧。」
「除了草莓慕斯蛋糕以外,她還喜歡吃什麼?」
「你該問有什麼東西是她不喜歡吃的。」容容是個貪吃鬼,基本上只要能吃的東西她都不討厭。
他從善如流地改口,「有什麼東西是她不喜歡吃的?」
「苦的和臭的。」
「苦瓜和榴槤。」
完全正確。「你要買東西給她吃?」這麼好!
「她都叫我一聲三姐夫了,我當然得對她好一點。」段然墨黑的眸底蕩漾著濃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