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在尹征仁和官亞月到家之前，家裡便來了一位訪客。

是尹星生專程請他來作客的，想把彼此的關係搞好，也順便了解一下對方。

黃昊天在接到尹氏夫婦的邀請時心裡就有數，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他們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請他到家裡來作客，應該另有用意才是。

只是大家都戴了假面具，沒有點破。

「黃先生，不好意思，專程請你來，卻讓你久等。」尹星生道。

「是啊，再等一下，他們應該快到了。」辛如蓮附和著。

不久，門外傳來車子煞車的聲音，接著便聽到一男一女談笑著走進門。「張媽，怎麼是你迎接我們，媽跟爸呢?」官亞月問道。

奇怪，大部分的時候爸跟媽都會在外面等候他們，今天怎麼缺席?

「有客人來，老爺和夫人忙著招呼。」

「今天不是家庭聚會嗎，怎麼還有客人?」尹征仁滿臉不解。

當看到大廳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時，官亞月不禁興奮得大叫出來：「吳天。一就在她要走向黃昊天時，腰間有個力道緊緊地攬著她。

「要吃飯了，你先把東西拿上樓去。」尹征仁道。

「可是……」官亞月心不甘情不願的。

「乖。聽話。」

官亞月乖乖上樓去，尹征仁轉「跟黃昊天對視著，彷彿靠著目光可以論定輸贏似的。

他們各自有很多問題想問，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說實在，尹征仁真的很不想要看到他。

宋邦行說的沒錯，他確實遇到對手了。

就報告上所說，黃昊天的背景比他要強得多，他要跟他斗還真的有點吃力，但他不會罷手的。

他應該大聲告訴他．他想都別想要帶走亞月!

***

開飯後，兩個男人的戰爭才正式開打——「黃先生長得一表人才，是不是女朋友眾多?我看一定是一個接一個!」

「尹少你真愛說笑，我可沒有尹少的那種嗜好及行情。」黃吳天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還以顏色。

「哦?」這小子嘴巴還挺厲害的嘛!

「不知尹少有沒有固定女朋友?」

「目前有一位，相愛得很。」

「真看不出來!據說尹少換女人如換衣服。」黃昊天絲毫不見退縮。

「大家真是太抬舉我了。」

「你女朋友都不會吃醋?你確定她真的愛你嗎?」

尹征仁停頓了一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當著官亞月的面，他不想讓她為難，所以忍了下來。

「愛上你尹少的女人，註定眼淚流不完，如果是我的妹妹，我一定要她回頭是岸。」光想到亞月和他住在一起，黃吳天每天都擔心他會對她伸出魔掌。

「如果她離不開呢?」開玩笑!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還講什麼回頭是岸?

「那就只有用非常手段了，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她誤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太不值得。」黃昊天意有所指的看著官亞月，害得她搞不清現在是怎麼回事。

敵人已把挑戰書送出，哪有不接下的道理。「偏偏就有人願意拿一輩子來換，你說是不是，亞亞?」

早已坐不住的官亞月，根本不知道尹征仁所指為何的朝他點了點頭，又低頭吃著飯。

「你看，我們亞亞最專情，那是你沒有辦法改變的。」尹征仁得意的說。

尹星生早就知道官亞月和尹征仁的關係，但畢竟對方是亞月的親大哥，他覺得還是不要把氣氛搞得太僵比較好。「昊天，多吃點．看你都沒用菜；亞月，你要幫客人夾菜啊，怎麼只顧著自己吃呢?」

「吳天，這個是我媽的拿手菜，你吃吃看。」官亞月夾起菜就要往黃吳天的碗里放進去，不料卻半途被攔截。「征仁哥，那是要給吳天的，你怎麼搶著吃?」氣尹征仁不給她面子，她又夾了一塊肉給黃昊天，偏偏又是同樣的情形。

「他有手，想吃他自己會夾，你趕緊吃你的飯，免得等一下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怕官亞月借題發揮，尹征仁先把話說完，而且阻止她再開口。

「沒關係，亞月，你不是最喜歡吃魚嗎?多吃一點。」受不了尹征仁的小人行為，黃吳天乾脆改守為攻，「來，把嘴巴張開。」

官亞月被動的吃下黃昊天夾到嘴邊的魚肉，還直點頭說好吃；如果這時她有抬起頭來。就會看見一雙愈來愈冷凝的目光直盯著她瞧。

「征仁哥，你吃看看，好好吃哦!」官亞月忘了在場還有觀眾，以為自己在尹征仁的住處，夾了魚肉就往尹征仁的嘴裡送。

「好吃嗎?」她興奮的等著尹征仁的回答。

只見尹征仁臉上堆滿了勝利的笑容朝黃昊天看去，「真的很好吃!」

怎麼樣，她就是比較愛我!看著臉色鐵青的黃吳天，尹征仁心裡有說不出的爽快。

官亞月沒有發現自己剛才的舉動所引發的火花，「昊天，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她伸手往他的額頭採去，「沒有發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擔心的問著，難得見一次面，她不希望黃昊天敗興而歸。

「我很好，只是有件事想告訴你。」

在場的人一聽到黃吳天說有事，全部都提心弔膽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說。」官亞月很好奇黃昊天要告訴她什麼事，「快點啊!」她等不及的催促著。

看著官亞月期待的臉，黃吳天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萬一傷到她怎麼辦?畢竟事情已隔了那麼多年……再看見尹氏夫婦擔心受怕的表情，他竟開不了口。

「我只是想問你，工作找到了嗎?」

還是先忍下來再說，他們對亞月的養育之恩大如天。他不能對尹家兩老如此殘忍，他們的心情他可以體會。

「嗯!找到是找到了，可是……」她抬頭看著尹征仁，期望可以得到他的答應，但她失望了。「征仁哥可能不喜歡，他要我專心念書就好。」

好個專心念書，分明是想軟禁她。「我想尹少說的對。」尹少，我先給你一點甜頭，不要說我不留面子給你。「對了，我剛好要回英國處理一些事情，你想跟我去嗎?」黃昊天直截了當的說出他的要求，諒尹氏夫婦也不敢拒絕。「想嗎?亞月?」他想帶她去認識他的未婚妻裴優依。

「我……嗯……」她是很想去，可是單看尹征仁凍結的表情，她就知道他不允許。「我……尹少……那個……」完了，她也不忍拒絕黃昊天的邀約，這下真的左右為難了。

「她不會去的。」尹征仁毅然決然的替官亞月回絕，她知道善良如她是不會拒絕別人的。「而且從她可以出國以來都是我陪著，下次吧，等我有空。」不喜歡被黃昊天牽著鼻子走的尹征仁大膽的反攻，無所懼的看著他。

心裡正在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走的黃昊天，沒有想到尹征仁完全不受他的威脅，還是堅持不讓官亞月跟他有過度的接觸．「如果我執意帶她去呢?」他再次出招，硬是要尹征仁放官亞月一馬。

「你在威脅我?」尹征仁動怒了。

「不，我是在告訴你事實。」

「如果我說不可能呢?」

「如果我說我一定要呢?」黃吳天決定跟他杠上了。

兩個男人一來一往的針鋒相對，把官亞月都給搞胡塗了。「你們可以聽我說嗎?」

「不行。」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好凶哦，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官亞月一氣之下站起身來就往二樓跑去。太過分了，兩個都是大男人，完全沒有人尊重她的決定。

尹征仁也跟著站起來準備要追上去，卻被尹星生阻止。

「讓她去吧!」他看著黃昊天，慢慢地把事情講開來：「其實我們都已經知道你和亞月的關係了，可否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帶她走?」

尹星生和老婆辛如蓮兩人商量的結果，都認為跟黃昊天求情應該是最好的辦法，希望他能看在他們養育她這麼久的份上，不要帶走他們的寶貝。『「其實我只是想看看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並沒有要帶亞月離開的念頭。」心裡雖然很想這麼做，但他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你的意思是說，你從沒想過要要回你妹妹?」辛如蓮不敢相信的再求證一次。

「沒錯，但是我一定要讓她知道，當年離開她的哥哥——官亞格，回來找她了。」

「應該的，血親的親情是任何人也切不斷的，更何況亞月應該對你這哥哥有著滿心的期待，不然她不會堅持保留原姓。」尹星生感同深受的道。再怎麼說，亞月的願望總算是可以實現了。

「當年的家變造成我們兄妹分隔兩地十幾年，我曾對亞月有很深的自責感，恨我當初為什麼沒有能力好好的守護著她，更辜負了爸爸當時的託付。」十幾年來黃昊天總是會被這個惡夢鞭策，他好怕自己的妹妹生活在吃不飽、穿不暖、終日受人欺負的日子裡，他的心有如被鞭子抽打般難受。

「對於當年的意外，我很遺憾，但是我也謝謝你。」如同感受到黃昊天的心痛似的，尹征仁嘆息的低語著，曾經他也陪官亞月走過那麼一段惡夢連連的生活。所以他更可以確定自己在官亞月心中的地位。「只是對於亞亞，我是不會放手的。」

尹征仁很堅定的看著黃吳天。期盼得到他的同意，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對他和亞亞的未來影響絕對很大。

「你能保證不讓她受傷害嗎?」顧慮往後他的重心還是都在英國，所以黃吳天怕看顧不到。

「我用生命跟你保證。」有如在神父面前許下承諾般，尹征仁的眼神是那麼自信滿滿。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但這並不代表我同意你們交往，我只是想讓亞月知道，不管何時何地，在世界的另一方，她的哥哥永遠站在她這一邊。」

尹征仁沒有再多做反駁，因為他明白這已是黃昊天做的最大讓步，再多就變成強求。

這一頓飯下來，尹家和黃吳天雙方都有著前所未有的體認，也知道彼此的心意，該算是圓滿的結局。

只是，他們完全忽略樓上的人兒不小心發現事實時所受到的驚嚇。

***

送走黃昊天，尹征仁和父母商討完一些細節便上樓洗澡，心裡想著到底該怎麼跟官亞月開口。

「你洗好了嗎?」來到她的房間，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官亞月，「頭髮怎麼沒有擦乾呢?這樣睡覺很容易感冒的。」說完他便拿起毛巾幫她擦著，輕輕柔柔地。

「你想去英國嗎?」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好半晌，官亞月才回答：「你想讓我去嗎?」其實決定權並不在『她，以往只要是尹征仁反對的事，她再怎麼爭取也是白費。

「你想去就去吧!」

「你要讓我去?」官亞月很驚訝。

「如果你想……」

「你不怕我再也不回來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尹征仁嚇了一跳。

不可能，難道她已經知道真相，不然她怎麼會這麼反問他?這不像亞亞，她從來不曾有過離開他的念頭，她說過除非是他不要她，不然她不會走。

官亞月淡淡的笑著，「沒有，隨口說說，看你會不會擔心。」

她不會表現出來，她不要他為她擔心，她一定要獨立，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想睡了?」看她一臉倦意，他便扶著她再度躺回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下。

官亞月輾轉難眠，腦海里一直浮現官亞格這三個字。有多久了，在她已經對這個名字和這個人絕望時，他卻突然出現。群聊社區

之前自己對他所有的疑惑總算是得到解答，在她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之後。

亞格哥哥，她的亞格哥哥真的來找她了．她的心中有如干軍萬馬奔騰著，完全沒辦法思考，更是無法平靜自己的心，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到臉頰兩旁。「亞格哥哥，我等你……好久，你終於找到我了……」

她憶起當年在孤兒院的事……官亞格流著淚說：「亞月，明天哥哥就要被人帶走了，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知道嗎?」

官亞月聽不太懂，「走?亞格哥哥你要去哪裡，亞月也要去。」

官亞格輕輕地抱起唯一的妹妹，「亞月，你乖乖地聽哥哥說．哥哥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官亞月嚇哭了，「亞格哥哥。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你會不會像爸爸和媽媽一樣不要亞月了?」

官亞格不舍的緊抱著官亞月，天知道他有多不想離開，可是他知道如果一直待在孤兒院，他是不會有發展的，他一定要變強，這樣他才有能力保護妹妹。只是這段時間裡他必須忍耐。而且他聽院長說，前些日子有一對善心的夫婦來孤兒院看』：亞月，希望認養她當女兒……想到這兒，他的眼淚不由得緩緩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哥哥，你不要哭，亞月會乖乖聽你的話。」

「亞月，你聽好，不管任何時候、任何人要幫你改姓名，你都不能答應，你千萬記得，絕對不能把你的姓名改掉。知道嗎?這樣以後我才有辦法找你，不然我怕到時我已認不得你了。」

「思。我知道。」官亞月似懂非懂的答應著。

「打勾勾，不可以忘了，知道嗎?」

「打勾勾。」

***

往事歷歷在目，當年那個青澀、對她許下承諾的小男孩，如今已長大成人，而且還是一位相當有成就的男人，變得她都認不出來，只是那份疼愛的感覺從來都沒變，單從他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她的亞格哥哥從沒有忘了她。

她把臉埋進尹征仁結實的胸膛里，任憑眼淚直流，想停也停不住。

「亞亞，你都知道了對不對?」尹征仁根本沒有睡著，因為官亞月的行為太奇怪了，她從來就不曾有過這種失神的樣子。

不知該說什麼，官亞月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頭始終埋在他的胸口不想抬起，因為她還沒有整理好情緒。

看來她應該很想她哥哥才是，單看她剛剛哭得那麼傷心他就知道了，但他並不想打擾到她的思緒，畢竟這份衝擊太大了，連他都有點吃不消，更何況她……「你從沒有忘了他對不對?」他問。

「忘不了，不可能忘得了。」官亞月輕輕的道。

當年發生的事都不是他們所願意的，奈何命運捉弄人!

「你有什麼打算?」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乾脆講開來，悶在心裡總是不好受。

「我想去找他，我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久才來找我，還有他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她直直凝視著他的雙眼，大聲說出她內心最迫切知道的事。

尹征仁看她像個無助的小孩般任憑眼淚直流，他心疼極了。

「夠了，亞亞，不要太苛求自己，我知道你一定期待這天很久了。我相信黃吳天也一定像你一樣期待。」

他溫柔地安慰著官亞月，這種情景又讓他想起當年那個半夜裡常會起來哭泣的小女孩，每每都是他輕柔地抱起她心疼的哄著，只是他不知道接下來的她是否會棄他而去，奔向黃吳天的懷抱。

「去吧!去找他，去把你那遺落在他那裡的思念給找回來。」

***

從尹家回來的幾日里，黃吳天幾乎都不能定下心來。主要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對官亞月造成很大的震撼，及她的未來他該如何做打算。

老實說，他真的很不願意把自己最寶貝的妹妹拱手送給尹征仁，雖然早在他接手養父母的事業時，他對尹征仁的豐功偉業就略有耳聞，但他還是不確定尹征仁會不會是亞月最好的對象。

此時內線電話響起，他接起電話。

「黃先生，你的電話，英國打來的。」

「幫我接進來。」

從他回來台灣，裴優依幾乎沒有打過電話來找他，對他始終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他都笑稱那是她的「戰策距離」，進可攻、退可守，分毫不差。也絕對不對他泄露一點情感。。

「你的事情處理好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彷彿剛哭泣過的聲音。

「快了，再不久我就要回去，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他擔心的問著。想著她從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沒有，我很好，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她再三的叮嚀，彷彿怕他。忘了似的。

「我知道，你早點休息。」

掛上電話后，黃吳天靜靜地坐在書房裡抽煙。

打從他們認識到現在也有十幾個年頭，她對他總是淡淡地，他當然知道她對加諸在他們身上的婚事有著極大的反感，但這並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算了!不要再想她的事，至少他已找到自己的妹妹，也知道她過得很好，這趟回鄉之旅總算沒有白費。

可是……她是不是在哭?

她現在在幹什麼呢?依她的個性，除非發生她無法解決的事，不然絕不可能親自打電話來，莫非……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趕緊撥了電話給她。

可惡!怎麼都打不進去，怎麼搞的，她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接完電話后他會如此心神不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