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傳言,毒皇司徒君燁手底下殺的人比救的人多,施的毒比開的藥方子多,性子喜怒無常,救不救人端看那天心情,故稱「毒皇」。
江湖傳言,老藥王南宮穎行蹤飄忽,擅於放蠱用藥,為人醫手佛心仁德寬厚,以濟天下為己任,故稱「藥王」。又相傳毒皇和藥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年一試於黃山之巔,至死方休。
再相傳誰能得到藥王符就能得到天下,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如同囊中探物,故天下人紛紛找尋藥王,企圖奪取藥王符。
江湖傳言、江湖傳言,江湖有很多傳言,每天都有新的傳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黑夜裡,一名披著黑色斗篷的佝僂老婦出現在蜿蜒崎嶇的小路,她低著頭刻意隱藏行蹤,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豎尖耳朵仔細聽著四周動靜。
猛然,兩匹疾馳而來的健馬在她身邊停下,一隻大手重重壓在她肩膀。
「姑娘……」虯髯大漢長相兇惡聲如洪鐘,在寂靜深夜裡聽來更為驚人。「這位壯士,請問有什麼事嗎?」佝僂身軀微微一震,緩緩抬起頭。
在月光的照映下,斗篷里是張好醜好醜的老臉,細細的眼睛,乾癟泛黑的嘴唇,滿是疙瘩的皮膚找不到光滑之處,瞧上去醜惡恐怖。虯髯大漢受到驚嚇,不自禁後退一步,銅鈴大眼直覺瞟向周遭漆黑的竹林,想起傳說中會吃人的山精妖怪。
被這麼一嚇,他突然忘記自己的來意。
「壯士,有事嗎?」小老太婆咧嘴對他笑了,露出黑黑黃黃參差不齊的牙齒,笑比不笑還難看。
「老太婆,三更半夜你要去哪兒?」勉強定下心神,虯髯大漢粗聲問。
「哦……我小女兒嫁到山腳下,最近幫我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外孫,圓圓的臉、圓圓的手腳好可愛,我要趕著去幫女兒坐月子……」
「老太婆,那你一路上有沒有見到一名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子啊?」虯髯大漢沒興趣聽她說一堆廢話,抬手打斷她的話。
「你說什麼?」年紀大了聽力不好,小老太婆將手放在耳朵後面。
「我說……你有沒有看見一名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子從這條路走過?」硬是捺著性子,虯髯大漢拉開嗓門大聲重複一遍。
「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子?」小老太婆終於聽懂了,吃吃低笑,「三更半夜的,怎麼會有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在路上呢!這位壯士真愛說笑。」
瞪著她越笑越丑的老臉,他實在是看不下去,「這麼說來你沒見到羅?」
「沒見到……我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羅!連半個鬼影子都沒瞧見。」小老太婆頻頻搖手。
「怪了!人跑到哪兒去了?照理說她逃不遠的,難道她躲在某個地方?」虯髯大漢啐了一口,喃喃自語。
「這位壯士,你們在找誰啊?」小老太婆眨著細長眼睛問。
「臭老太婆不關你的事!」虯髯大漢俐落上馬,臨走前不忘狠狠瞪她一眼。「以後不許大半夜的跑出來嚇人!」
「啊?」
「我們回頭再找一遍,萬一找不到南宮穎拿藥王符回去覆命,當家的怪罪下來,我們可就吃不完兜首走了。」虯髯大漢對同伴道,雙腿一夾馬腹往來時路而去。
小老太婆站在原地看著大漢策馬離去,發出一陣咕噥聲。
「藥王符……若藥王符真這麼厲害,我還需要躲著你們嗎?我自己號令天下殺光你們這些混蛋不就得了?一群利益薰心沒長大腦的蠢豬!哎呀!痛死我了!」
揉著剛才逃跑時不慎扭傷的腳踝,小老太婆沒好氣地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清美絕倫的臉蛋。「有道是山不轉路轉,等到你們落到本姑娘手裡時,看我怎麼對付你們!不把你們毒得哭爹喊娘,我南宮穎三個字倒過來寫!痛痛痛……哇!腳踝腫得跟饅頭一樣大了啦!」咬住下唇,南宮穎美眸含淚。「不行!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此地不宜久留,倘若他們發現不對勁又折回來怎麼辦?」她匆忙丟下手中的人皮面具及斗篷,急急往伸手不見五指的竹林走去。
瓮城,常平縣最熱鬧的城市,南北雜貨、茶樓酒肆……到處是歌舞昇平、富庶繁榮的景象。一名黑衣男子閑散坐在鳳凰茶樓視野最好的廂房,身旁小几放著精美四色瓜果,空氣里充斥翠茶清香。
「三爺,我確信「她」一定會來瓮城。」站在年輕男子身後的是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圓潤的褐色臉龐讓人見過即忘,他輕聲附在男子耳邊低語。「你確定?」被喚作三爺的年輕男子挑挑俊眉。
「當然。」中年商人傲然揚起下巴,難掩得意。「我們「鬼」人才濟濟,只有我們不想找的人,沒有我們找不到的人。」
是、是,全天下最厲害的情報網就是「鬼」了!
聞言,三爺忍不住回頭睨他一眼,唇瓣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弧。那笑,極淺,輕輕揚在嘴邊形成魅惑弧度,若被姑娘們瞧見,又不知要遺落多少芳心了。
三爺端起杯輕輕啜了一口,忽然聽見中年商人激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三爺,來了!人來了!就是她,那位剛走進城裡,身穿紅衣的年輕女子。」
「她就是藥王?」隨著他指比的方向望去,猛然坐直身的三爺微微眯細黑眸。
那名紅衣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齣頭,模樣纖細柔弱清麗秀美,和傳說中發蒼蒼視茫茫、齒牙動搖的藥王相去甚遠。
「唉……江湖傳言不能盡信啊!」中年商人抹去額間汗珠,站了大半天,他的肥腿兒已經開始泛酸。「三爺,請相信小的,千錯萬錯,咱們「鬼」打探到的消息不會錯。」
「梁伯,你真不愧是「鬼」的第一把交椅啊!」三爺似笑非笑地瞅他,閑涼語氣叫人聽不出話里真意。
「大堡主將「鬼」情報網交給小的打理,小的自然全力以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小人敢拿人頭擔保這消息絕對正確……」
「行了,我明白。」三爺抬手阻止,以免他一說就沒完沒了。
「那女人是藥王,那藥王符也在她身上羅?」只手托腮,他問。
「這個小的就不敢確定了。」梁大富搔搔頭,聲音小了下來。
「不敢確定?」三爺挑高一道俊眉。「你方才不是嚷著說全天下就屬「鬼」的情報最靈通正確,怎麼現在又不敢確定了?」
「因為藥王神秘,藥王符更為神秘。我們調查藥王這麼久,從來沒見過藥王符這東西,到底長啥模樣連一點端倪也沒有。」
關於這點他也很納悶哪!干情報頭子大半輩沒見過這麼神秘的東西。
或許正因為神秘,才讓人趨之若鶩吧!「哦?」三爺一聽,漂亮風眸光芒閃過,似乎被勾起了興趣。
「鬼」連深宮內苑的皇帝玉璽都親眼看過,居然沒現過藥王符?這下可好玩了。
「所以藥王符究竟是不是在藥王身上,可能得麻煩三爺自個兒探查了。」梁大富低語。
「我明白了。」慢條斯理地放下杯,三爺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年輕紅衣女子身上。
「沒想到三爺也會想得到藥王符,我還以為……」梁大富喃喃自語著。
「以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三爺對天下也會有興趣。」梁大富乾笑。
「梁伯,你真相信得到藥王符就能得到天下?」三爺表情淡,語氣更淡。
「江湖上不都這麼說的嘛!所以各方人士才會這麼積極的尋找藥王的下落。」
「可你自己也說過江湖傳言不可信。要不,藥王也不會是名年輕女子了。」
「這……」
「若擁有藥王符就能得到天下,那藥王自己當盟主不就成了?還輪得到一堆人去搶嗎?」三爺淡淡反問。
「這話說得也是……」梁大富偏頭想想,不得不承認有幾分道理。「那三爺,你又為何想得到藥王符?」美麗鳳眸微眯,提到這個他就有一肚子冤氣。
「哼!還不是為了……」
「救命……咕嚕咕嚕……救命哪……咕嚕咕嚕……」
「救命……咕嚕咕嚕……」
彷佛聽見微弱的呼救聲,忙著趕路的南宮穎擰起秀眉,燦亮美眸環顧四周。
有人在喊救命嗎?!
這是個春暖花開的好時節,萬里無雲的晴空偶爾幾隻蒼鷹飛過,山巒疊翠鳥語花香,什麼都好,就不是管閑事的好時機,她猶豫了下,決定裝作沒有聽見。
低頭走走走,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穿越這條山路翻過山頭。
「救命啊……」湍急溪流里一道黑色人影載浮載沉,他拚命搖手希望能引起南宮穎注意。「救……咕嚕咕嚕……命……」眨眼間,他又喝了好幾口水,人又往水裡沉。
充耳不聞努力趕路,南宮穎腳下步伐極快,她現在正在逃難哪!後方隨時可能出現追兵,哪有工夫管閑事,況且,誰能保證這不是陷阱?別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她已經吃了好幾次悶虧了。
「哎喲!」突然,南宮穎不知什麼原因左膝一陣酸軟,負傷的腳踝承受不住力道,跌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這一跌,剛好迎上水裡無辜喊救命的黑眸。
「姑娘,快救我!我不會泅水。」溪流里的黑衣男子還在奮力掙扎。
「好心姑娘,拜託你救我……」他伸長手呼救。
天空幾隻烏鴉飛過,等了半天,兩個人大眼瞪著小眼,南宮穎看著他逐漸沉入溪底的身子,遲遲沒有動作。苦等不到援手的黑衣男子不著痕迹蹙眉,水底下長指隱隱又要有動作……
「……抓住這根樹枝,我拉你上來!」一根約莫手腕粗的枯枝落在他眼前,黑衣男子抬眸,看見溪岸上不甘願的小臉,趕忙伸手抓住樹枝。
本不想多管閑事,最後還是出手救了,遲早有天會被自己的爛個性害死!心裡頭嘀嘀咕咕,南宮穎一邊努力拖人上岸,一邊在心裡罵自己。
溪流湍急救人不易,況且對方又是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南宮穎費了好大工夫才將他拖上岸,渾身香汗淋漓。
「多謝恩人相救。」撿回一條命的年輕男子趴伏在岸邊喘氣,衷心道謝。
猶喘著氣的南宮穎斜眼睨他。
不必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她原本沒打算要救的。
「在下天小邪,不知該如何回報恩人的救命之恩?」沒得到她的反應,年輕男子完全不介意,繼續地說。
聽見他的話,南宮穎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猜不出年齡的俊逸臉龐是討喜的娃娃臉,咧在嘴邊的笑容燦爛無邪有些憨氣,一看就知是個單純沒心機的小夥子。他衣著儉樸,身上的衣服都舊了,如緞黑髮隨意束在腦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耳珠上鮮紅似血的寶石……
總而言之,他是會讓人輕易卸下心防的那種人。
「你不必謝我。」冷淡丟下話,南宮穎拍拍草屑,起身。
浪費大半時間,她得繼續逃命去也,沒工夫陪他窮蘑菇!
「不行!」洪亮的聲響在山谷里隱隱回蕩,把南宮穎狠狠嚇了一跳。
她回頭瞪著大嗓門的天小邪。
啥東西不行?
「我娘說過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一個人若連報恩兩個字都不明白,豈不連畜生都不如?恩人救了我的命,在下理當好好報答才是。從今而後做牛做馬,只要恩人吩咐,哪怕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都萬死不辭……」天小邪正氣凜然地道。
「我只是順手而已……」沒想到短短一句話竟換來對方長篇大論,南宮穎怔愣。
「恩人,我是認真的!你若不讓我報答,我會一輩子感到不安。」
那你就一輩子不安吧!她心裡頭才這麼想,天小邪便猛然站到她跟前,令她不禁後退一步。方才跪在草地上沒感覺,直到他站起身才發現他比想像中高大許多,和他天真無邪的少年臉孔極不相稱。
「恩人,救命之恩是一定要報的,你可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之處?」他話問得認真,神情也很認真。
「沒有。」
「還是你有何願望需要在下幫忙完成的?」
「……」
這傢伙,他自以為是有求必應的神仙嗎?頭有些痛,南宮穎感覺像被纏上了,從沒見過像他這般死都要報答的人。
「呃,天小邪公子……」
「恩人,叫在下小邪就可以了。」
被他左一句恩人右一句恩人弄得頭昏腦脹,南宮穎咬咬牙,有種想把他毒啞的衝動。
「咳,小……小邪。」將髮絲塞至耳後。她不自在地道:「你真的不必謝我,若換作其他人也會跟我做同樣的事。」況且要不是她莫名跌倒,壓根不會想救他。
「可是恩人救了在下是事實,在下必須報恩。」天小邪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耳里,非常執拗。
頑固的傢伙!若本姑娘再把你丟回溪里,耳根子是否就可以清凈了?眯細美眸,南宮穎忍不住想。
她現在逃難中耶!必須儘快翻過這個山頭離開黑龍幫的勢力範圍,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老天會給她第二次好運,像上回一樣僥倖逃出魔掌。
不行!實在太危險了,為了救人最後把自己的小命賠上,這筆生意怎麼想都不划算,南宮穎頭一甩,不再說話逕自轉身、閃人。
完了!被這傢伙一攪和,她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現在到底要往哪個方向走?想她南宮穎聰穎機伶,唯一的缺點就是路痴。
「恩人,你要去哪兒?」見她要走,天小邪急急跟在身後。
「趕路。」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明示他可以閉嘴。
看他都能生龍活虎的和她說那麼多話,想必已無大礙,不需要特別照顧治療。
「恩人,你一個人行走江湖會有很多不便……」
「你怎知道本姑娘一個人?」上一次當學一次乖,邁出去的腳步微頓,南宮穎戒備反問。
「瞧恩人的樣子約莫猜得出來。」
「哼!」歪理。
「恩人。沿路上豺狼虎豹橫行,你不覺得多個人照應比較安全嗎?」加快腳步跟在她身後,像只趕也趕不走的嗡嗡蒼蠅,天小邪繼續努力遊說。
「沒關係,本姑娘習慣了。」這傢伙真的很吵,吵到讓她想拿布團把他嘴巴塞起來。
「還有啊!這年頭山賊土匪特別多,恩人長得沉魚落雁貌美如花,如果不幸遇到壞人……」
話還沒說完,天小邪突然對上快噴出火光的兇惡美眸,話聲頓時變得極為小聲。「在下可以暫時充當恩人的保鑣,護送恩人到目的地喔!」他心虛地飄開視線,不敢迎上她凌厲的目光。
保護她?!南宮穎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著一把斑駁的墨色長劍,那劍看起來極沉,光是拿在手中想必就需要相當的氣力,若要使用的話……
「在下從小習武,若遇到山賊土匪,要保護恩人絕對不成問題。」見她不語,天小邪又小小聲補充。
「你說……你會武功?」挑高秀眉,南宮穎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當然,師父還誇我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村裡的人還催著我上京去考武舉呢!」說到這個,天小邪便滿面春風。考武舉?這麼厲害?
聽他說的煞有其事,南宮穎不禁有些心動了。
撇開他那張娃娃臉不談,天小邪長得高頭大馬,光站出去氣勢就先贏一半,有他陪在身邊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被黑龍幫那群惡人追上時,還有人可以擋著先。不過,會讓她有此念頭最大的原因是他那雙坦然清澈的眼眸,讓她想起好久以前的一位故人……回過神,南宮穎開始在心中撥打算盤。
「恩人,你覺得在下的提議如何?」漂亮風眸眨呀眨,充滿期待。
「……」
「在下還可以幫恩人提行囊喔!」天小邪笑了,笑得好像等主人丟骨頭的小狗,尾巴狂搖滿是希冀。
「你為何非要跟著我不可?」越看他清澈透亮的眼眸越像記憶中的某人,南宮穎短暫怔忡。真的好像呀!「因為你是在下的恩人,我娘說……」
「行行行,我明白你的意思。」抬起一隻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以免又沒完沒了。「本姑娘就讓你跟著吧!」南宮穎終於點頭應允,畢竟……多個免費奴工也挺不錯的,嘿嘿!
「恩人,以後請多多指教啦!」天小邪太喜過望,笑容比頭頂上的艷陽還燦爛。
「別老是恩人恩人的叫,」南宮穎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已經預見往後的路程不得安寧。「你就稱呼我……穎姑娘吧!」
兩個時辰后,南宮穎終於明白他為何死都要黏著自己的原因了,無關報恩,更無關憐香惜玉,而是……
一手托著美腮,南宮穎看著他狼吞虎咽吃掉第五個包子,依他的飢餓程度,想必再吃五個包子也不成問題。真能吃,他還在發育期嗎?
「……在下從小聽師父說年輕時的偉大事迹,單槍匹馬挑掉數個山寨土匪窩,成為江湖人人稱道的大俠,所以在下五歲那年也立志要學師父闖蕩江湖行俠仗義,誰知道離開家鄉不到一十月,在瓮城大街不慎被小偷兒扒走荷包,原本就阮囊羞澀的在下就更窮了,身上只剩幾枚銅錢,甭說住宿,連買饅頭都不夠。在下足足餓了兩天滴米未進,日光一照兩眼花花,走山路的時候行囊不小心掉在山崖邊……」大口大口吃著包子,天小邪一臉的滿足表情。
沒想到官道旁這家不起眼的客棧廚師手藝挺好,這包子皮薄肉鮮真好吃。
「你為了撿行囊,才失足跌落溪里?」不等他把話說完,南宮穎自動幫他接下去。
「哇!穎姑娘真是聰明過人,一猜就中。」開心的一擊掌,天小邪睜圓的鳳眸滿是佩服。
她當然一猜就中,不然還有別的可能嗎?
頭有些暈,是天小邪的緣故。
方才撥算盤時忘記考量天小邪的食量,如今算下來……賠本,賠到家了!
原本以為自己賺到了,現在才發現全盤皆錯。說報恩是好聽,他根本是因為身五分文肚子餓才黏著自己!
「對了,穎姑娘打算往那兒走呢?你還沒告訴在下目的地呢!」啃完手中的包子,天小邪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頭,口齒不滑清的問。
「國境之北。」
「什麼?」天小邪沒聽清楚。
「沒事,你吃包子吧!我只是隨便走走,沒刻意要上哪兒,就像你一樣隨處闖蕩。」沒真將心裡話說出口,南宮穎伸手招來店小二。「小二哥。」
「來了!」店小二立刻過來招呼,一見到美麗的姑娘,頓時瞪得兩眼發直。「兩位客倌還需要點什麼?」
「小二哥,國境最北方是往這方向走嗎?」南宮穎比向門外煙塵滾滾的官道。
「最北方?」
「嗯,國境最北方。」南宮穎點點頭。
南宮穎問的方式太奇怪,店小二在客棧待了將近十年,從沒聽人這麼問的。他搔搔頭,一臉茫然。「照理說外頭這條路是一直向北沒錯,沿路還會經過殤城和礱城,可是能不能到國境最北方,小的就不敢保證了。」
「是嗎?」
「是呀!就連跑商的陳老闆最遠也不過到礱城罷了,聽說再過去窮山惡水,沒人要去的!」美姑娘的問題當然要仔細回答,店小二說道。
聞言,南宮穎望向門外的眸光顯得飄忽,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疾閃而逝。
國境之北呀……無論問誰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案,看來國境之北的聖山,似乎沒有人真正去過,說不定……說不定它只是個傳說哪!
回過神,發現店小二依舊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瞧,嘴角都快滴下口水了。南宮穎美眸眯細,微惱。「再看,有什麼好看的?再看就讓你永遠都看不見東西!」
她用袖袍掩面,咬牙低斥。
「呃……」沒想到如花似玉的美姑娘這麼兇巴巴的,店小二嚇一跳,拿下肩上的布隨便抹抹桌子急忙告退。「討厭!」低頭喝口涼茶,南宮穎嘀咕。
她最討厭人家用色迷迷的眼光盯著她瞧,好像她臉上有什麼似的。
「穎姑娘……好凶喔!」嘴裡包子啃了一半,天小邪的表情害怕又無辜。
「我凶他是有原因的!」南宮穎輕哼。「姑娘家最討厭被人家盯著看,你千萬別犯。」
「因為穎姑娘漂亮,大家才會想多看嘛!我第一次看見穎姑娘的時候也吃了一驚,以為是天女下凡呢!」眨眨風眼,天小邪好認真地道。
「油嘴滑舌!」南宮穎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可沒真的生氣。
同樣的話沒聽過千遍也聽過百回,可從天小邪嘴裡說出來一點都不覺得輕薄刺耳,反而覺得他誠意十足還挺受用的。
或許,他總是很認真的態度,所以不覺輕薄吧!更何況天小邪越看越熟悉,好像當年的……
「穎姑娘想去國境最北方?」
南宮穎方才失意的神情沒逃過他的眼,天小邪故作不經意地問道.「只是想去看看罷了。」
「要到國境之北中途還得經過一大片荒漠,那裡有什麼特殊嗎?」他一臉狐疑。
「你知道?」南宮穎心微跳,難掩驚訝。
走了這麼遠,沿路問過的人不在少數,他是唯一能答出不同答案的人。
「嗯,從前聽師父提起過,要到國境之北必須先經過荒漠,那裡寸草不生人跡罕至,白日高溫能活活曬死人,入夜後比冬天更為酷寒,能安然無恙越過荒漠的人屆指可數。而荒漠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盤旋在荒漠上的大鳩,聽說它展開翅膀足足有兩個成人那麼大,晝伏夜出什麼都吃,連人都不放過;還有啊!那裡的狼都是一整群一整群行動,看見獵物就撲上前,很恐怖的……」天小邪形容得活靈活現。
南宮穎想說些什麼,忽然瞥見兩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走進客棧,她趕忙低下頭,眼角餘光偷偷瞟去。是他們?!
「穎姑娘,你還好吧?怎麼……」話還在舌尖跳動,卻被南宮穎粗魯地壓下頭,他的臉把盤子里白胖香軟的肉包子都壓扁了。
「噓,別出聲。」她低聲警告。
勉強點點頭,天小邪識相地閉上嘴巴。
「動作還真快,已經追到這兒來了。」南宮穎眉心緊擰,美眸隱隱有火光閃現。「難道非得把本姑娘逼上絕路不可嗎?那就別怪本姑娘心狠手辣了!」
夜深,月落星沉。
一隻全身瑩白的信鴿從客棧二樓窗戶飛出,急速沒入夜色中,鳥爪上系著一張字條……與藥王已接觸,一切順利。目標可能在國境之北,速查,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