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昨日她言語中透露出思父的情緒,雖然他不明白她爹是因何故而仙逝,但他想,她一定是將此事掛在心上耿耿於懷,所以便猜想,或許她會想要祭拜她爹。
他只是單純希望可以減輕她心中的遺憾、悲傷、痛苦,哪怕只有一點點,他都會想做。
但是她這樣強忍著悲慟,他是不是做錯了?
他想看到的是她的笑容,而不是哭泣啊。
正因為明白自己喜歡她,不自覺就想替她做點事,想看著她笑,想分擔她的痛,昨晚還吩咐下人準備的說……
「呃……我突然覺得這花似乎不夠新鮮,曜宇,我們再去摘些。」也許她需要的是獨處,看似堅強卻又意外的柔弱,況且她看起來就快哭了,水氣聚在眼眶邊,感覺就快泛濫而出。
唉,適才在馬車上還被他逗弄得紅了頰,這下被他勾起傷心事,他真想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好生安慰難過的她,但此刻她可能不希望被打擾吧。
一旁的騰曜宇看得直在心裡搖頭。
老天!我說鳳少爺,昨兒個夜裡誇下海口說要給風姑娘一個驚喜,讓她對你心生好感,進而喜歡上你,可現在怎麼看人家驚嚇的程度比較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令人好生不忍。
你到底是想讓她笑,還是哭呀?
不過話說回來,祭拜亡父這種令人傷心的事兒,怎麼可能笑得出來?騰曜宇在心中猛嘆氣。鳳少爺即刻展開的行動力著實令人佩服,但法子卻令人難以恭維,分明就是想看風姑娘笑,現在反倒將人弄哭了。
一道很輕的拉力阻止鳳蔚夜的離去,他回首一看,風蒔蘿一隻柔荑扯住他的衣角。
她是希望他留下來嗎?
「我去。」騰曜宇非常識相地留下他們獨處。
「蒔蘿。」兩人就這樣無語了好久,直到鳳蔚夜輕聲的一喚,風蒔蘿再也忍不住,晶瑩的淚滴串串滑落。
「天呀!」這淚如石頭般重壓著他的胸口泛起疼痛,鳳蔚夜已經無法思考,唯有將她擁進懷裡,才能止住自己的胸疼,哪怕再被冠上登徒子、孟浪、採花賊他都不在乎了。
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亟需安慰,需要一副溫暖的胸膛,那麼,舍他其誰呢?
「呃……其實我……你可以……那個……我以為……你會高興一點……我……好像錯了……唉!對不起。」向來辯才無礙的他,一時之間竟找不到適合的話語,更可惡的是,好像惹她哭的人就是他。
天地為證,這不是他的本意啊。
她的淚水撕扯著他的心,雖不是第一次見她哭,卻因為明白自己喜歡她這事,對她心疼得更厲害。
這一次,風蒔蘿沒有推開他,反倒將他的衣裳當成手絹擦拭她的淚。
一直是父代母職的爹給了她全部的關愛與疼惜,縱使他們四處飄泊居無定所,縱使有時餐風宿露,可爹從沒讓她餓著、冷著,受委屈,從小就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風蒔蘿不禁再次憶起爹生前不時提醒她的話……
「生為大夫早就看透世間生死之事,蒔蘿,若有一日爹比你早走,你可得勇敢地活下去,連同爹的一起努力活下去!」
這些話猶在耳邊,只是人事已非,她無法追隨爹的腳步,所以她必須勇敢地活下去。
是鳳蔚夜救了她,是鳳蔚夜照顧她,是鳳蔚夜給了她一個避護的地方,現在還貼心地替她準備這個,欠他的,不是一句道謝的話可以表達的。
「我不曉得你爹喜不喜歡喝酒,這是我們玉虺城最著名的桂花酒釀,呃……我可能有點自以為是,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
「謝謝。」就算言語無法表達內心對他的謝意,但她還是必須說出口,真正自以為是的人是她。
啊?他是不是聽到她說謝謝?
拭去臉上的淚水,胸口漲滿因他而生的暖流,還有他傳遞而來的溫柔,這些好,她都記下了。
「我爹一定會喜歡的,夜,謝謝你。」她彎下腰誠心向他道謝。他為她所做的超過太多,多到她無以回報,多到她真的連人帶心都賠上了。
「可以了,可以了,我已經收到了,你快起來吧。」鳳蔚夜搔搔頭,傻傻地笑著,就只因為被叫了聲名字,好希望一輩子都能聽她叫他的名字。
向來精明能幹、文韜武略雙全的他怎麼會笨拙成這樣子?
沒法兒,誰叫他愛上她,一點點小事也可以笑到嘴巴都拉到耳際。
「蒔蘿再次謝謝您。」
「我本來是希望看見你臉上開心的笑容,沒想到害你哭得一塌胡塗,哭得我的心都擰在一塊兒了。」嘴裡咕噥的鳳蔚夜將她扶起,這話還是落入她的耳里。
有人會為祭拜而笑的嗎?傻子……
風蒔蘿無法不承認,心裡因他的舉動而感動、而柔軟。
點了三炷清香,她向天地三拜,接著又點了三炷清香,跪了下來,淚眼婆娑地道:「爹,女兒不孝,無法奉養您到終老,請您原諒女兒不孝。女兒想通了,會遵照爹生前對我的教誨,今後女兒會勇敢活下去,望爹在天之靈得以安息,不必挂念女兒。」
「蒔蘿的爹,我是鳳蔚夜。她的命是我的,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盡我一生所能的寵愛她、憐惜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一旁的鳳蔚夜雙掌合十,誠心道出自己的允諾。
「你在說什麼?」感覺上很像在……求親?
「我在說真心話,我講這麼小聲你也聽得見?」
是,不只她聽得見,就連湖裡的蝦兵蟹將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一抹很可疑的紅暈,悄悄在她頰邊飛散開來。
反正就是要說給她聽,乾脆就大聲點。
「爹,我對蒔蘿的喜愛是真心的,就請爹放心將蒔蘿交予我吧!」
這人的臉皮怎麼越來越厚了,爹?他怎麼可以跟著她這樣叫?
「你不會是在跟我爹……求親吧?」她不確定的問。
鳳蔚夜充滿喜色,肯定地點頭。
咦?她這是什麼反應,雙眼張得大大的,紅潤小嘴微啟,身子倒退三步,渾身上下寫滿著不信、駭人外加想拒絕……
拒絕?哼!他才不會讓步的。
不過她這模樣挺令人心痒痒地想偷吃小嘴一口,這樣有著喜怒哀樂的表現,比起冷冷淡淡的更令他上心,他好想引出她潛藏在疏離下的各種情緒,只想讓她屬於他。
既然她都開口說出「求親」,這事兒理應由男方開口。
他爹娘若知曉他打算成親,願意完成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必定大喜過望,以後就毋須擔心他們三天兩頭想替他作媒了。
這要牽手一世的娘子得要他心有所屬,自從遇到風蒔蘿之後,他滿心滿眼裡只有她一人,他娶她是娶定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會如她所願求親的啦!
「蒔蘿,你願意跟我生孩子嗎?」
真的,她很想改變他登徒子的形象,但他竟然孟浪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提出「生孩子」的要求?!虧她當時還感動了一下。
在他眼中,她是個隨便就可以與男人發生肌膚之親的姑娘嗎?
與他同床一次,雖說是為了替她降溫,被他親吻一次,那可以算意外吧,還有無數次被他抱過,已經記不清楚事出何因了……
唉,看來她也沒什麼立場責備他,莫怪他會對她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但就算命是他的,身子和心卻是她自個兒的,要誤會他就自個兒誤會,沒名沒分,她不會答應的。
等等!如果有名有分她就會嗎?天呀!她在想什麼?飛上臉的紅霞久久不退。
「小姐,您都診了一盞茶的時間了,我這……是不是很嚴重?」燕燕蹙起眉心,專心地看著風蒔蘿臉上一陣喜一陣憂,還帶著怒氣和紅暈。
「別擔心,不礙事的,我開個方子你早晚服用,很快就可以改善偏頭疼的毛病。」風蒔蘿心虛地低下頭,佯裝鎮定開藥方。
她也太不爭氣了,竟然在診病時出神,腦袋裡塞滿那個問她願不願跟他生孩子的鳳蔚夜,幸而病患只是偏頭疼,萬一要是病入膏肓,被她這個心不在焉的大夫誤了一盞茶時間,恐怕會耽誤了病情。
全怪那個男人,都是鳳蔚夜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