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疑慮
我背後泛涼氣,定了定神,勉強笑道:「聖上,玉璽事關重大,你應該交給一個對你忠心不二的人保管,我相信夏東海才是最佳的人選。」
「東海確實忠心,但他是武將,不夠機敏,不懂得隨機應變,在這一點上,你遠遠勝過他。」
「但是比我更機敏,更懂得隨機應變的人,你肯定也見過,而我,」我自我解嘲的笑,「我不過是個常年僻居冷宮的無知婦人,外邊無垠世界,我一無所知,也不懂得該如何生存,」我忍不住笑出來,「我也不喜歡做家務或者給人幫傭,也不會看孩子,年紀又老大不小,離開行宮,唯一的出路不外是嫁給年老的男子做填房,但這又是我決計不會答應的,」我懶洋洋的笑,「你把玉璽交給我,實在不明智,萬一我為生活所迫,拿了它去典當,也是不無可能的事,所以還是算了吧。」
聖上笑道:「這些我都已經為你設想過了,你不用為錢發愁的,我替你準備的資源,足夠你生活到七十歲,當然,前提是你同意配合我,接受我交給你的任務。」
我沉吟了陣,擯住呼吸問道:「聖上,你信任我么?」
聖上笑而不答。
我心下酸苦,笑著說道:「其實到現在,你也是不信任我的,對不對?」
聖上避重就輕說道:「那不重要,關鍵是我選擇了你來替我保管玉璽。」
我冷笑,心中莫名憤怒,「你難道不擔心我拿了玉璽去獻給別人?」
聖上篤定笑道:「你不會的。」
「這麼肯定?」
「我肯定。」
「憑什麼?」
聖上悠然說道:「就憑我手中握著你弟弟妹妹的性命,單這一條,已經足夠使你投鼠忌器,更何況我死之後,東海會時時刻刻跟在你身邊,就連你入睡,也必須要和他在一起。」
我震驚之極,「我弟弟妹妹在你的手上?!」
「確切的說,是在東海的手上,他今次出宮,就是為了辦理這件事。」
我手足冰涼,顫聲問道:「我爹爹媽媽,也是他出手除掉的?」
聖上微蹙雙眉,「我只吩咐他劫走你弟弟妹妹,沒有要他出手對付你父母。」
我嘶聲說道:「夏東海在哪裡,讓他出來。」
聖上溫言說道:「碧瑤,稍安毋躁,他最遲今天夜間就會折轉,到時候我會親自盤問他發生這樣變故的緣由。」
我渾身輕顫,眼中熱潮翻滾,抽出腰間的短刀,那是夏東海走後,為著能夠護衛聖上安全,我硬著頭皮藏在身上的,「都是你的錯,若非是因為你,我大弟不會死,我爹媽更不會死。」我握緊短刀的刀柄,一步一步向聖上*近,刀刃直頂他胸口,微一用力,已經刺破他胸前明黃外袍。
聖上笑容不改,「碧瑤,不用只顧著逞匹夫之勇,你要知道,行刺我只能使你的家人死得更多,」他雙眼目不轉睛注視我,一字字說道,「我若是因你而死,東海會將你田氏一族滿門屠盡,獨獨留你一個人,受進良心的譴責,孤獨終老,悔不當初。」
我翻轉刀刃,曲肘撞他胸肋,那一肘十分用力,聖上悶哼了聲,倒在地上,跟著大口大口吐血。
我站在旁邊,冷眼旁觀。我記得很清楚,聖上胸肋有舊傷,我那一肘,顯然撞到他的舊傷了。
聖上抽出絲帕,擦乾嘴角血跡,苦笑道:「你現在可解氣了?」
我沒做聲。
聖上掙扎著爬起來,身形搖搖欲墜,*在近手的假山上,「你解氣了,就告訴我,要不要和我合作?」
我憤怒笑道:「我們這算是合作么,你根本逼得我無路可走。」
聖上笑道:「是的,但是碧瑤,相信我,我也是無路可走,才會出此下策,」他輕聲嘆息,「不管你信不信,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夠替我完成這項任務的人了。」
我無言,長嘆了聲,「為什麼會選中我?在此之前,你我只見過一面而已。」
聖上笑出來,「你身上有一種特質,無比的酷似一個人。」
「誰?」
聖上惆悵的笑,「就是我在找的那個人,你跟她一樣,對自己所喜愛的人事,無比的執著。」
我臉上發燒,他是在暗示我對他的心意吧?
聖上溫言說道:「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忙,一定不忍我失望,不忍我抱著遺憾離開人世,當然,」他溫和地笑,「也一定不會坐視自己弟弟妹妹身陷囫圇。」
我苦笑,「我必須承認,你說對了,」我躊躇片刻,「好,我替你保管玉璽,把它交給你指定的人,但你必須立即讓夏東海放了我弟弟妹妹。」
聖上搖頭,「碧瑤,原諒我,這一點我無法答應你。」
「為什麼?」
「因為你將要面臨的諸多對手,個個都很強大,你必須要竭盡全力,才能夠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為了使你不致於在中途妥協,將你的弟弟妹妹牢牢掌握在手中,是非常必要的。」
我嘲諷的笑,「就像為了驅使驢子趕路,就在它嘴邊放根胡蘿蔔,讓它看得到吃不著,一樣的道理,對不對?」
聖上溫言笑道:「不要這麼刻薄,碧瑤,你不是驢子,你是我最後的希望,我唯一的希望。」
我冷笑,「說得比唱得更好聽。」
聖上沒作聲,沉吟了陣,對我說道:「碧瑤,你是要浪費時間繼續和我做無謂的爭執,還是想趁著現在我還有精力,了解下我替你安排了什麼樣的出路?」
我滿心不甘又無可奈何說道:「我還有選擇的餘地么?」
聖上笑出來,伸出沁涼的手握住我的左手,「來,我們回寢宮。」
這天下午,驍果營果然派了一對兵丁進成象殿,拆遷偏殿房間,領頭的人赫然正是李孝本,旁邊站著薛世良,面色陰沉的監工,我躲在遠處觀望,兩個人同時發現了我,李孝本報以瞭然的微笑,薛世良則恨不得將我當場生吞。
驍果營的動作非常迅速,到傍晚十分,已經拆出六十坪左右的空間,屋樑磚瓦一一運出成象殿,地上灰土碎塊也打理乾淨,聖上對此十分滿意,讓我拿了溫泉館設計草圖給薛世良看,讓薛世良安排驍果營的人繼續作業。
薛世良一邊看一邊冷笑,滿眼都是飛濺的怒火,李孝本卻十分高興,主動對薛世良說道:「薛大人,這件事不如交給我來安排,你看怎樣?」
薛世良哼了聲,冷嘲熱諷說道:「李孝本,照聖上設計的草圖估算,修建這座溫泉館,少說也要四個月,完工時候聖上還在不在丹陽宮都是問題,你費這番心血,不見得能夠討到聖上歡心。」
李孝本卻笑,軟中帶硬說道:「我沒有想過要討聖上歡心,為人臣下的,盡心儘力為聖上辦事,那是該有的本份,薛大人要是覺得這座溫泉館不當建,不妨直接去和聖上理論,如果沒有勇氣去理論,你可以回自己住處,眼不見為凈,此間的事務,交給我處理就行了。」
薛世良氣得面色鐵青,一把將設計圖扔在李孝本身上,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李孝本吹了聲口哨,撿起地上圖紙,笑嘻嘻對我說道:「田姐姐,聽說這座溫泉館是聖上特別為你建造的?」
我乾笑不已,「沒這回事。」
李孝本笑道:「田姐姐,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進展神速,一夜之間,不僅獲得聖上寵愛,還替我找到途徑出入成象殿。」
我不欲再就這個問題跟他糾纏,轉口問道:「我爹媽的後事怎樣了?」
李孝本肅然說道:「正在辦理當中,另外,」他躊躇了陣,「我調用了所有資源,在整個揚州城內搜索田武和碧桃,但是非常奇怪,一點線索都沒有。」
我心下冷笑,田武和碧桃既然是聖上預謀要劫持的,哪裡能夠輕易就給李孝本查到線索,「張愷呢?」
李孝本悠閑吹了聲口哨,「這件事已經料理妥當,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帶著他人頭進出,今天入夜之後,你悄悄到偏殿來,我拿給你看。」
我厭惡說道:「不用了,只要你確信已經料理了就行,人頭你直接埋了吧。」
李孝本笑道:「也好,田姐姐,從明天開始,我白天都會在偏殿這邊監工,有什麼消息,隨時知會我。」
「我知道了。」
回內殿的路上我心裡痛快之極,我本性不喜殺人,除掉張愷也並不能讓大弟復生,但我還是要這麼做,因為大弟死得太冤枉,不除掉張愷替他報仇,我永遠不能心安,而且,張愷也是一心覬覦玉璽的人,在當前的情勢下,除掉他就是減少一個敵人,增加自己的安全係數。
當天夜間九時許,夏東海帶著翟讓回到成象殿。
彼時我正在伺候聖上用膳,夏東海滿面風塵進到寢宮,身上衣衫有一處給人撕裂,看來很是有些狼狽,翟讓跟在他身後,穿戴倒還算齊整,但是臉頰上給人劃破一道口子,另外頸項上隱約可見有處咬傷,我心中暗想,這多半是碧桃做的好事了。
我妹妹碧桃,非常潑辣,非常兇猛。
夏東海單膝跪在地上,「給聖上請安。」
聖上放下手中筷子,含笑說道:「東海,辛苦你了,你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是否一切都是照足我的吩咐在做?」
夏東海回道:「是。」
我跳起五丈高,揀了桌上的一隻碧綠碗碟砸在他頭上,「你撒謊,聖上明明吩咐,只劫持我弟弟妹妹,你為什麼勒死我爹媽?」
夏東海皺眉,「田氏,你發什麼顛?我幾時勒死過你爹媽?」
我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難言,「明明是你。」
夏東海冷哼了聲,「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殺的?」
「不是你會是誰?你這禽獸!」
夏東海大怒,一把抽出腰間長劍,我挺起胸口,堵在他劍尖上,冷笑道:「夏將軍,除了屠宰老弱婦孺,你還會做什麼?
聖上面沉似水,說道:「東海,退下。」
夏東海躬身說道:「是。」收起長劍退到一邊。
聖上問道:「東海,你老實回答我,碧瑤的父母,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夏東海說道:「不是。」
「你把過程詳細說來我聽。」
夏東海說道:「昨天我們先是趕去田氏老家雷塘,發現田氏家人已經出走,於是一路追蹤,最後在揚州城外的長岑道流頭河附近,劫住了四人,我們拿走田武和田碧桃,送到指定地點藏匿妥當之後,就回城了,整個過程當中,沒有觸碰田氏父母一手指頭。」
我幾欲痛哭,「那麼,是誰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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