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揚眸瞥了牆上的掛鐘一眼,尚熙爵總覺得心浮氣躁難以定下心,他的眸光不自覺的落在落地窗外,搜尋熟悉的纖細身影。
已經過午了,照理說他的小看護早該到了才對,卻遲遲沒有出現。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他忍不住心想。迷路?生病?這一個多月來,她從沒有遲到或是缺席的記錄呀!
「高嬸。」難掩心中憂慮,他終於出聲喚道。
「嗯?」
「算了,沒事。」他還是開不了口,畢竟他和安若軒表面上的關係一直是針鋒相對的,若由他口中問出來,彷彿有種示弱的感覺。
牆上掛鐘的時間一分一秒溜走,該來的人還是沒來。
忍了五分鐘之後,尚熙爵再度開口。「高嬸。」
「少爺需要什麼嗎?」正忙著準備午膳的高嬸從廚房跑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
「算了,沒什麼重要的事……」接觸到高嬸詭譎的目光之後,尚熙爵及時改口。「給我一杯水好了。」
該死的!為了等那女人,等到他口乾舌燥。
「好。」詭異的多看他一眼,高嬸進去倒水。
一整杯水他咕嚕咕嚕的一口喝光,門外還是看不見安若軒的身影。
「高嬸──」他又喊,腦中思考著該如何開口,既能得知小看護的下落,又無損他少爺的身分。
「我在。」
近在耳邊的聲音著實嚇了他好大一跳,尚熙爵訝然回頭,發現她就站在自己身後,彷彿就一直站在那兒沒走似的。
「少爺有什麼吩咐嗎?今天安小姐沒來,廚房只有我一個人特別忙碌呢!」高嬸說道,慈藹的圓臉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
聽見她提起安若軒,尚熙爵沉默下來。
「安小姐家住得遠,又不會開車,每次都是搭公車來回,嚴格說起來也是很辛苦。」不知道是故意說給他聽,還是自個兒無聊碎碎念,反正高嬸就是不斷嘀咕。「有時候回家的時間晚了,站牌在半山腰,一名單身女子走在山間小路實在挺危險的,路燈少,天又黑,難保不會有壞人跟蹤,到時出意外真不知該怎麼辦……」
尚熙爵俊顏微變。
真不知道高嬸到底有心還無意說這些話?越說害他越擔心。
「不過稍早安小姐有打電話來,說她跌倒受傷,今天恐怕不能來了。」說了老半天,高嬸總算說到重點。
「受傷?」尚熙爵心微驚,腦中閃過不好的念頭。
看來這名小看護出事的機率比他還高,到底誰才是病人需要照顧?話說回來,到底是多嚴重的跌傷讓她不得不請假?
骨折?腦震蕩?到底在哪兒跌的?
「嗯,安小姐受傷了。」高嬸點點頭。
「嚴重嗎?你有沒有問她受傷的情況?」
「沒有耶!我沒有問太多,好像是從樓梯上摔下去吧!」
「從樓梯摔下去?嚴重嗎?」高嬸的描述聽起來讓人心驚膽跳,好像不死也剩半條命。
「不知道,我沒問。」
「你沒問?!」這麼嚴重的事情居然沒問,尚熙爵微微揚高音量,像在惱她的辦事不力。
「是的,我沒問。」高嬸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扭曲,彷彿在隱忍什麼,又像是在偷笑。「少爺要我打電話去問嗎?」
「好……算了,不用。」話到嘴邊又臨時改口,這是第一回,尚熙爵覺得自己龜毛難伺候。
若他說好,感覺起來不就是他在擔心那個小看護?
他才不要!想起她拒人於千里之外,像是一靠近他就會被感染病毒似的逃避樣,他才不要去碰軟釘子。
他說過,她的死活不關他的事!哼!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了。」見他拒絕,高嬸如是說。
聞言,尚熙爵忍不住蹙眉。是他的錯覺嗎?怎覺得向來老實的高嬸今天有些狡詐?
他說不打,她還是可以打呀!她們的私交不是很好嗎?
尚熙爵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一抹纖麗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聽說你受傷了,居然因為一點小傷就遲到半天,我要扣你薪水!」
一進門,安若軒就聽見尚熙爵充滿挑釁的言語,她皺眉回頭,發現他正緊張兮兮地將她打量過一回,是在擔心她的狀況嗎?
「抱歉。」不多做解釋,她道歉。她也認為自己過午才到,好像說不過去。
其實她也很想來,無奈腳踝一踩地就疼,她可是冰敷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能小步走。
「聽說你從樓梯上摔下去,摔到哪兒了?該不會摔到腦袋吧?你已經夠不聰明了。」她人走到哪裡,尚熙爵就跟到哪裡,像只擺脫不掉的跟屁蟲,吐出來的話像是故意要找她吵架似的。
又是聽說?!他到底是聽誰說的?而且根本不正確。
「我沒有從樓梯摔下去。」安若軒很忍耐的解釋。
她只是下樓時不慎扭傷腳踝罷了,沒有他說得那麼嚴重。
「你沒有?!」
「我沒有。」傷在她身上,怎麼跌倒她當然比誰都清楚。
「可是高嬸是這麼說的。」黑眸眯細,尚熙爵的語氣微惱。
搞半天是誤傳,害他這麼擔心。
「我只是下樓的時候扭傷,走路有困難罷了。」安若軒拉起褲腳,微微露出雪白卻腫得像饅頭的腳踝以玆證明。
「這麼嚴重!」瞪著她腳踝腫大的程度,尚熙爵小小吃了一驚。「你不痛嗎?」他狐疑的抬眸瞅她。
「當然痛,而且很痛。」雖然他的問題很蠢,但安若軒仍非常認真的回答他,難道他沒發現她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嗎?
「既然很痛,你還來做什麼?」心裡開始有種奇異的感覺在發酵,是心疼嗎?!不願深究的尚熙爵沒好氣的反問。
突然想起高嬸稍早告訴他的話,想到她腳踝扭傷還得爬小山坡到這裡,他的心又是一揪。
有種想嘆氣的衝動,安若軒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
剛才不知道是誰跟在她身後警告,說她因小傷遲到半天要扣薪水呢!才不到三分鐘馬上就改口了。
誰說女人善變?這男人才善變!
「我是來照顧你的。」她平靜的說。
她不是來當客人。
「我很好,四肢健全,不用你照顧。」他沒好氣的反駁。
隨便抓一個路人來評論,百分之九十九都會認為她才是需要被照顧的那一個吧!
「你需要人照顧。」像是哄小孩的口氣,安若軒重申。
「胡說!」尚熙爵低斥。「真正需要人照顧的是你,不是跌跌撞撞就是中暑昏倒,若放你一個人,真不明白你要如何活下去。」
真是教人擔心的看護!嘖嘖!
他剛才說什麼?!她有錯聽嗎?
似曾相識的話在耳邊響起,一時之間安若軒還以為他已經恢復記憶,但看著他惱怒的臉,她明白並沒有。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麼辦呢?沒有我照顧的你,真不明白你要如何活下去……
「坐下吧!別再虐待自己的腳了。」硬拉著她在沙發坐下,尚熙爵請高嬸拿來冰毛巾,半跪在她跟前幫她冰敷。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尚熙爵抬起眸,迎上安若軒複雜的目光,裡頭有難過、有悲傷,似乎還有好深好深的眷戀?
又來了,又是這種眼神,彷彿她是被遺棄的小狗,可憐兮兮又眼巴巴的看著主人。
「我哪有用什麼眼神看你!」安若軒急急低下頭,語氣仍不肯示弱。
看吧!就說這女人一點都不可愛,才覺得她稍微可親一點,馬上又像只刺蝟一樣。
早晚他要拔光她的刺!
「既然腳不舒服,明天就待在家裡休息,別過來了。」垂下俊眸,尚熙爵直接下達命令。
「可是我──」
「沒什麼好可是,這裡我說了算。」略顯粗魯的截斷她的話,尚熙爵瞪她,墨黑色的眼瞳此時看起來有些駭人。
安若軒負氣地咬住辱沒吭聲。
可惡!這霸道的臭男人!不管失憶前、失憶后都是一樣大男人,只是──
這份久違的霸道溫柔,讓她好想掉淚呀!
「是,我明白,我並沒有要惹您傷心的意思,我只是──」聽著電話那頭充滿埋怨的低泣聲,尚熙爵頭疼地揉揉太陽穴。
「我知道,您別哭了好嗎?我搬出來不是想躲著您,我只是想要一個人靜靜,或許對我恢復記憶有幫助……當然,那是我的家,我遲早會回去。」
話筒另一端,尚夫人哽咽的聲音讓他煩躁,對於這個毫無印象的母親,她傷心他也很無奈,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她的關心感到喘不過氣。
「你真的會回來?」聽見他的回答,尚夫人微微收了淚,心裡好過許多。
她還以為她的兒子跟從前一樣──
躲著她。
「當然,我一定會回去,請您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尚熙爵給她肯定的答覆。
「好、好,只要你肯回來,你說什麼都好。」尚夫人太過在意的語氣讓人狐疑,只是心煩意亂的尚熙爵沒有多想。「不過,熙爵,媽媽這裡沒關係,天娜那邊你可不能用同樣的態度。」
提到姚天娜,尚熙爵倏然安靜下來。
「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未婚妻,你總不能不聞不問。」
「現在她還不是我的未婚妻……」他強調。
「好好,不管如何,未來你們都要結婚,天娜也等你好久了,你們就快點訂婚吧!」尚夫人催促。
「你現在的情況不同常人,訂婚後,你們乾脆就先住在一起,天娜也好方便就近照顧你。」
「訂婚的事不急,我還沒這個打算。」他打從心底抗拒。
「人家是女孩子,你要人家等你多久呢?」尚夫人苦口婆心的勸。「更何況天娜條件不錯,我們兩家又是世交,實在沒啥好挑剔的,不是嗎?」
「現在不是決定婚事的時候。」尚熙爵冷淡地回答。
只要一想起她驕縱任性的脾氣他就頭疼,哪還有興趣娶她進門?更何況──
眼前浮現安若軒清麗的小臉,尚熙爵忍不住低咒出聲。
他已經夠煩了,沒事又想起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做什麼?!
「熙爵,你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話筒另一頭傳來咕噥聲,尚夫人不明白的問。
「沒事,那不重要。」
「熙爵,聽說那天天娜去看你,你還把人家趕走了?」
「嗯。」
「你知道你這樣做天娜有多傷心嗎?她回來告訴我的時候,哭得好慘。」
挑挑眉,尚熙爵沒答腔,依他對姚天娜的了解,回去告狀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尚夫人重重嘆口氣。「如果你真不想娶人家,那天在慶功宴上就別宣布這件事,或許你是喝醉了說氣話,可是其他人不會這麼想,事關兩家的名譽,不可以就這樣算了。」
「我喝醉說氣話?」黑眸眯細,尚熙爵耳尖地挑出尚夫人的語病。「我是在生誰的氣?為什麼要說氣話?」
「呃,我有說你喝醉嗎?」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尚夫人連忙含糊以對,企圖矇混過關。「應該是你聽錯吧!」
「媽,我的聽力沒有問題,我聽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我到底說了什麼?」
這是他第一回聽見他決定娶姚天娜的原因,原來是負氣啊!若是這樣解釋,一切都說得通了。
「事隔那麼久,我怎麼會記得?我年紀大了,記憶大不如前啰!」尚夫人的語氣有著一絲慌亂。「小爵,我有客人來拜訪,不跟你聊了。」
「媽──」
不待他把話說完,尚夫人急急收線。
有問題!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嗅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這其中一定藏有秘密,只是誰也不願告訴他。
她、高嬸、姚天娜,甚至安若軒,還有腦中不斷低泣的悲傷女聲,所有人都對他藏有秘密,沒有人肯坦白。怎麼?!欺負他失憶嗎?!
緩緩掛下話筒,尚熙爵漂亮的黑瞳里幽光閃過。
她們越是奇怪,他反而越冷靜,他遲早會抽絲剝繭,查個水落石出。
推開廚房門扉,安若軒笑吟吟地探進頭。
「高嬸。」她輕喊。
「安小姐,你來啦?你的腳踝還好嗎?」聽見她甜美的嗓音,高嬸開心的回頭,關心地看著她的腳。「還痛不痛?」
「不痛了,休息了兩天,已經好得差不多。」安若軒故意在她面前跳兩下。「跟沒事人一樣。」
「哎呀!千萬別輕忽這種小傷,萬一沒處理好,以後可麻煩了!」高嬸切切叮嚀。
「我知道,我給醫生看過,他說沒事的。」她笑。
「那就好。」高嬸拉她到桌邊坐下,「你不在的這兩天,少爺異常安靜,像是找不到伴的小孩,整天板著臉,我想他應該很想你吧!」
聞言,若軒的笑容微僵。
「高嬸,你千萬別這麼說,這樣會給我錯誤的希望。」
「什麼錯誤的希望,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才是呀!」高嬸不以為然的說。「我已經想通了,就算少爺無法恢復記憶也沒關係,這樣一來,你和少爺反而又能在一起。」
「高嬸,這是不可能的。」安若軒搖搖頭,再也笑不出來。
這種想法太美好,她根本不敢想。
「怎麼不可能?別說你感覺不出你對少爺的影響,他還是為你心動啊!或許這是上天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能跟少爺在一塊兒,這就是所謂天註定,不管失憶前還是失憶后,少爺一樣喜歡你。」
聽著高嬸斬釘截鐵的語氣,安若軒心裡不禁動搖了。
真的是這樣嗎?老天因為憐憫她對熙爵的深情,所以再給她一次機會,讓他倆又能在一起……
真的是這樣嗎?
「安小姐,你還在猶豫什麼?你還是很愛少爺不是嗎?這是最後的機會啊!」高嬸笑說。
「可是──」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她的心中還是隱隱不安啊!
如果有一天熙爵恢復記憶想起過去,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若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情景,她會崩潰發狂呀!
「安小姐,你別想太多,有時候人會將最簡單的事複雜化,你就順其自然吧!」高嬸輕輕握住她的手,她們曾經住在一起一段時日,安若軒的性子她還會不了解嗎?「錯過這一回,或許你跟少爺就永遠不可能了……」
一抹熟悉的淡香飄入他的鼻間。
是她來了!
她的腳踝應該沒事了吧?兩天沒見,想見她的念頭強烈得讓自己驚訝,難道經過一場意外,讓他的喜好也異於常人,越愛惹他生氣的,他越愛?!
尚熙爵故作沒發覺的看著手中的書,眼角餘光卻偷偷落在自身後進來的嬌小身影上,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聞到這抹淡香總會讓他心安。
唉~~習慣果然是種很可怕的東西呀!
「尚先生,你的咖啡。」安若軒將熱咖啡擱在他左邊的小桌。
「嗯。」表情語氣依舊冷淡如昔,尚熙爵的目光故意仍黏在書上。
「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安若軒轉身欲走出書房。
高嬸的形容誇張了。他哪有為了她不在而感到不安?分明是怡然自得吧!就連她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他連句慰問都沒有。
「等等。」
聽見他叫住自己,安若軒訝異地停下腳步。
咦?!
「你的腳沒事吧?」他還是同樣缺乏平仄起伏的口氣,讓人聽了覺得好麻木。
「謝謝尚先生的關心,已經沒事了。」若問這場車禍尚熙爵最大的改變是什麼,就是這場意外把他的溫柔給撞不見了。
「哦……」
就「哦」一聲?!
他的回答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安若軒僵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這個東西……是我無聊刻的,看你平常對南瓜似乎有特別的偏好,就送給你吧!」尚熙爵面無表情的將小南瓜燈籠放在桌上。
瞧瞧!這名不可愛的小看護對他的影響有多巨大?!才兩天看不到人,他就無聊到跑去菜園……呃,南瓜園撿南瓜,還很厲害的雕出南瓜小燈籠,連他都不禁佩服自己的好手藝。
不知道失憶前他有刻意去學過嗎?!
哪有人送禮還用這種會氣死人的語氣!可是──
看著小巧精緻的南瓜小燈籠擱在桌上,安若軒不爭氣的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她咬住唇,種種複雜的情緒在胸臆間翻攪,激動難平。
總覺得冥冥之中,他們又不知不覺走上相同的路子。
他一定不會記得,他送自己的第一份小禮物也是親手雕的小南瓜燈籠。雖然當時他的神情比現在溫柔好幾倍,心意卻是相同的。只不過那顆南瓜小燈籠在他們分手后,因為連續好幾次搬家已經出現裂痕,還記得當時她抱著小南瓜哭了好久,總覺得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就要斷了。
而現在,這份聯繫又回來了嗎?難道上天真的憐憫她一片痴心?!
「你不要?」許久等不到身後的人回應,尚熙爵粗聲反問,眼看大手又要收回。
難得想送人禮物,身後的女人卻僵硬得跟石像一樣,擺明不給面子。
「我要!」急急一個箭步從他手中搶回小南瓜,一顆晶瑩的淚珠不慎滴落在他手背。
感覺到淚珠冰涼的碰觸,尚熙爵倏然抬眸,迎上安若軒紅通通的美眸。
「你怎麼哭了?」他皺眉,直覺抹去她頰邊的淚痕。
只不過是一顆南瓜而已,有啥好哭的?!喜歡的話,菜園裡還有好幾顆呀!
她的淚讓他的心隱隱發軟。他皺眉,不記得她是個愛哭鬼,當初硬要留下來當他看護的驕傲女王跑到哪兒去了?
搖搖頭,安若軒捧著小南瓜沒吭聲。
無聲嘆氣,尚熙爵將她拉到跟前,漂亮的眼瞳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怎麼送她東西也哭?他無意惹她哭呀!他只不過──
想送她小禮物,想看見她笑罷了。
「別哭。早知道送小南瓜給你會惹哭你,我就不送了。」他好看到沒天理的俊顏閃過一絲懊惱。
他只是想對她好,只是這樣而已,怎覺得無論他如何做,都會弄巧成拙。
或許他們比較適合針鋒相對。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很喜歡你送的禮物。」安若軒努力綻開笑容,偏偏哽咽得不成聲。
還哭?!再哭下去,他都要以為自己欺負她了。
「既然喜歡,為什麼還哭?」她的眼淚像有種魔力,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版。
「我只是想起,曾經我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小南瓜。」垂下美眸,她低語。
「現在呢?」
「壞了,那個小南瓜燈籠已經壞了。」就像她的愛情一樣,壞了。
「那個小南瓜是誰送的?」尚熙爵直覺有異。
「是……」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安若軒頓了下才又回答。「是我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不知道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不過她的答案讓他青天霹靂。
小看護居然有男朋友?!那、那、那……
不過也對,憑小看護的條件,追求她的男人一定不在少數,身邊沒有護花使者才是奇怪吧!
尚熙爵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心裡仍是十分在意。
「但是他已經死了。」忽地,安若軒輕聲道。
「他死了?!」聽見這種壞消息,應該要哀傷才對,但他心中升起的喜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上帝,請原諒他的壞心吧!
「你還愛著他嗎?」尚熙爵黑眸微眯,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酸。
「嗯?」安若軒訝然抬起紅通通的美眸。
「果然!」尚熙爵沒好氣的咕噥,黑眸里浮現惱色。
為什麼她死去的男友老愛跟他做一樣的事情?好端端的,沒事學他送什麼南瓜!
想起她心裡總惦記著死去的男友,尚熙爵心裡像被萬根針刺般不舒服,很悶、很惱,還有濃濃的不悅,感覺像是……嫉妒。
大手捧住她蒼白嬌小的臉蛋,帶著賭氣意味,尚熙爵冷不防吻上她柔嫩的唇。
人死了,就該忘記,他不喜歡她的心裡有別人,很不喜歡。
「唔……」安若軒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吻她,一時反應不及,只能怔怔地任他吻住自己。
這個久違的吻,讓她的心悸動不已。好多好多的情感複雜交錯,像是回到從前,一切不曾改變……
她愛他,而他也愛著她。
「奇怪──」尚熙爵戀戀不捨地放開她的唇,望住她的黑眸像是若有所思,他低啞的開口,「我明明是第一次吻你,感覺卻像是好久不曾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