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啊!不行不行不行……」
田如蜜在睫毛膏的攻擊下痛不欲生,眼皮抖得像篩糠似的。
表情一直很鎮定的新秘忍不住嘴角抽搐。「麻煩你忍一下好不好?新郎馬上就要到了,你難道不想弄得漂漂亮亮的讓他驚艷一下嗎?」
不,衛庭賢才不會為她驚艷。
田如蜜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算了,也沒什麽好爭辯的,新秘又不可能理解他們這種奇怪的關係,就讓她把他們當作一般夫妻好了。
田如蜜努力往上看,好配合新秘搽下眼睫,只是這個動作讓她有種強忍眼淚的錯覺,呿,有什麽眼淚可以忍的?她田如蜜這輩子居然有幸能和衛庭賢這樣的男人結婚,哪怕為期半天都值得!
你真走運啊田如蜜。她想,那眼眶裡驟起的霧氣,假如不是睫毛膏的刺激,就一定是喜極而泣了吧。
新秘畢竟經過專業訓練,一陣流水般的搽抹後,鏡子里立刻出現一張艷麗的臉孔,異於她的平庸長相,根本是不認識的人。
不錯,她眨眨眼,這樣也好,說不定過幾個月衛庭賢就能完全否認和她結過婚的慘烈事實,惋惜地告訴大家,這個神秘的新娘子忽然死了。
她被這個荒唐的想法逗笑了,笑完卻越發感覺冷清和滑稽。她怔怔地望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新娘,從前一直覺得這該是一生最美好的瞬間,可為什麽現在卻……毫無身臨其境的感覺?
她不自在地撥了撥露肩設計的領口,這件婚紗其實很好看,她卻依然惋惜著那個未能如願的夢想——穿上自己設計的婚紗。
沒辦法,太倉促了。
也許以後還會有機會?
也許吧。
拜別父母、迎娶祭祖、婚宴敬酒……不得不說結個婚比趕場唱戲還累。待回到新房,已是凌晨時分。
狼狽憔悴的田如蜜早已沒了白日的風姿楚楚,一邊按摩笑僵的臉部肌肉,一邊拖著疲倦的雙腿走向客廳一角,不得不佩服衛庭賢還能維持又貴氣又俊帥的形象。「你睡哪間?」
「你睡主卧吧。」
「哦。」她也懶得推辭。
「那我去睡了。」他的聲音依舊波瀾不興,話音剛落,人已轉身走向客房。
「等等!」田如蜜叫住他。
衛庭賢回過頭,靜靜等待下文。
「把這個簽了再去。」她伸直手臂,拿著幾頁文件,雙眼木然地看著茶几上貼著的大紅囍字。
他一臉莫名,神色卻在看清內容的那刻一震。
離婚協議書?而且田如蜜已簽過名,只要他一簽名,他們的婚姻關係就不復存在。這個認知讓他相當愕然,他未曾想到她竟如此決絕。
「結婚當天就簽離婚協議書?不用那麽急吧。」他掃了兩眼便放下手裡的文件。「過段日子再說。」
「為什麽要過段日子?」她唰地站起,嘴角倔強地抿著。「反正都是說好的,早辦完早安心。」
他訝異地看著她。「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急。」
「為什麽不簽?難道你看上我了,想和我過一輩子?」她半開玩笑說道。
「別忘了大家都以為你懷孕了,你『流產』後也需要時間休息和調適心靈吧。」他語氣依舊淡淡。「很多變數難以預料。」
「再大的變數也不影響我們離婚不是嗎?」她堅持到近乎執拗。「簽吧。」
他不解地望了她一會兒,在發現毫無轉圜的餘地後,終於妥協地移步到沙發,埋頭簽下自己的大名。「好了。」
「……你收著吧。」她像是忽然被人抽了脊椎骨,聲音和氣勢瞬間落進塵土。「放你那裡,這樣……你比較安心。」
一個難題就這樣如此簡單而圓滿地解決了。可是此刻,衛庭賢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鬆了口氣的喜悅感。他還想說什麽,田如蜜卻頭也不回地步向主卧。
關門落鎖,客廳再次跌進濃厚的靜謐里,除了到處可見的大紅囍字外,幾乎感覺不到這段婚姻存在的痕迹。
他凝視著手裡寫有雙方簽名的文件,忽然意識到一件十分荒謬的事——
他們,在舉行婚禮的當晚,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