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 神星鬼劍!
「為什麼要留手?」文楓望著左手手背的劍痕,細絲般的傷口中流下了一滴血珠。剛剛那一招「叱吒蒼穹」,再進三寸,取其性命不是什麼難事。
簫雷語氣依舊冷漠。「認不認輸?」像殺手的劍客,畢竟還不是真正的殺手。
文楓卻是淡淡的一笑,他不喜歡笑,但總是通過笑來表達很多意思。「自然是輸了,為何不認。」他雖然執著,但勝負一數卻看得很淡,何況他與簫雷之間的差距的確很大,輸的也不冤枉。一般天才,總是把得失看得很重,但是文楓不然,平常的他,很難看到半分的鋒芒。
簫雷此時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勝,真的是他的目的么?可是當他真正勝出的時候,為何依舊感到一種茫然。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的,並不是一場戰鬥的勝利,而是一把鑰匙,一把可以打開他心靈枷鎖的鑰匙。可是當日後他真正懂得這個道理的時候,卻已經付出太多太多了。
「雖然是輸了,但是我昨天晚上悟出了一套劍法,還望和簫兄探討一二。」文楓話鋒一轉,就這般把一場劍決化為了普通的比試,原本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也隨之消除了不少。
簫雷沒有說話,但是看著文楓那清澈的眼神,叱吒一轉,內斂的劍鋒再次露了出來。
劍,已經能代替他說出了很多的話。
文楓會心一笑,道:「這套劍法叫做『神星鬼劍』,見笑了。」話音剛落,人已化為了一道鬼影,運起「神遙」功法,腳踩「神星步」,劍法輕靈詭異,飄忽異常。
簫雷此番沒有再次使出「叱吒劍法」,而是運起內力,在真氣的帶動下,將叱吒控制在手心中不斷旋轉,左右揮舞,將文楓的劍勢一一彈開。叱吒本就較一般劍細長,此刻在簫雷的刻意控制下就彷彿結成了一個由劍光組成的「防禦網」,任憑文楓如何施展,也是無法突破。
文楓心知簫雷此舉定是看出了「神星步」的特點,有意通過劍光隔絕了自身的氣機,不讓自己近身。但是簫雷御劍手法甚是高明,即便知其用意,一時間也是無可奈何。
此時只聽簫雷一聲輕喝,雙手齊動,劍徒增一倍,劍風所及之處,更是彷彿流光溢影,密不透風。三招過後,只見他內勁一吐,叱吒神劍離手而出,真氣凝聚雙指,以指御劍,威勢倍增,正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離手劍」!!
文楓起初斗他已是吃力,此刻「離手劍」一出更是苦不堪言。其「神星鬼劍」威力所在,全仗身法,但是此刻簫雷劍之快,直追光雷,方圓十米內根本不容近身。饒是文楓身負「神遙」這般巧妙的功法,也是拿其沒有絲毫的辦法。
李白曾作《俠客行》一,抒了他對劍客的傾慕。詩曰: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太玄經。
劍法使到簫雷這種地步,恐怕當真如太白公所言,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了吧。簫雷此刻劍不在手,可是劍卻遠勝剛才,攻擊範圍之廣,更是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只見他氣行全身,雙指連動,叱吒在其控制之下,就彷彿飛火流星一般四處穿梭,當真是眼花繚亂,劍氣縱橫。
叢林中的樹木不斷倒下,所斷之處,切口異常平整。文楓將簫雷引入叢林深處原本是為了限制其劍法的揮,卻沒想到簫雷劍術之高,已經達到了以氣御劍的境界,「離手劍」一出,萬物不能稍阻其鋒。「神星鬼劍」的效用尚未揮半層,便已被全面壓制,在對方強大的攻勢下,文楓也只能憑藉著「神遙」身法的高,四處躲閃,與之周旋了。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如果說《俠客行》中的第五六句是形容簫雷的,那麼這兩句用來形容文楓就再好不過了。此時的他就如同一隻在狂風暴雨中飛行的海燕,風雨之勢雖大,卻也不能將之湮滅。常理來說,身法度定是不及劍快,但如果說這世上還能有哪門輕功可以躲得過劍光,恐怕也只有「神遙」與「神風決」了,就算是與之齊名的其他兩門輕功也不行。
就在文楓力氣不濟,將要不支之時,簫雷的叱吒竟然停下,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文楓一陣氣喘,詫異道:「為何收招?」
簫雷此刻的氣息居然也有些急促,道:「世人只知『離手劍』威力無雙,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擊劍之術,卻不知道這門劍術也是一等一消耗內力的功夫。我內功尚未至化境,連番戰鬥又消耗了真氣,而你身法之高,世所罕見,就算等你力竭之時能夠傷你,屆時我的身體恐怕也會虛脫了。」
文楓微嘆,「這麼說你不準備用『離手劍』了?」
「我會的不只是『離手劍』!」一音之後簫雷再上,縱身一躍,手中叱吒自上而下刺出,劍法熾熱激烈,如正午之烈日,使人難以招架。
自劍決開始,簫雷手中的劍招變換了十數種不止,沒有一種相重,以文楓的見識,也不由深深佩折。足下一動,以「神星步」繞其遊走,隨後軟劍一盪,劍成一波清泉,舒緩幽曠,與簫雷叱吒相互交錯,斗在一起。
簫雷畢竟用劍已久,數招過後,又是穩穩佔據上風,出劍更為清絕,大有有出塵歸真,凡入聖之態。而文楓的「神星鬼劍」雖並無一招,但是身法高,步法精絕,手中一把軟劍更是神出鬼沒,即便落了下風卻仍然沒有立即落敗。
簫雷見自己明明佔了上風,但卻久戰無果,頓時間劍隨心走,行招間越大開大合,似豪氣衝天,直上雲霄。文楓本就怕他劍行此路,心驚之下,一連三招被叱吒直刺胸口,跟著連退了三步,如今敗勢已成,即便再次使出「神州九現覓天地」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拖得一時罷了。
文楓剛剛穩住心態,簫雷的第四劍便已刺來,劍勢若黃河奔騰,觸山決堤,不可遏止,其之猛烈,更盛於前三劍!文楓心中一悸,還想再退,方一動作卻現自己身後竟是一棵蒼天古樹,當下之勢,已是避無可避!萬分火急間,雙腿疾走,如釘樹上,行於兩米之時忽然一個轉身,半透明色的真氣自手中湧出。手腕急抖,手中軟劍彷彿靈蛇一般盤旋而下,朝著簫雷那一劍擋去!
這叱吒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名劍,此刻在簫雷手中更是浩然天成,非凡劍所能抵擋,區區一把普通的軟劍和其正面交鋒根本就沒有半分勝算。可是這世事往往就是那麼奇異,只見二劍相交不但沒有出任何金鐵之聲,那叱吒更好像刺在了一團海綿之上,竟然被彈出了三尺的距離!
原來在剛剛文楓出劍的那一刻,已經將體內「空元寂無」的內力融在了手中的軟劍之上,「空元寂無」特性奇異,能夠盪開一切真氣能量。剛剛在他手中就彷彿一個真空漩渦,簫雷劍勢雖強卻也只能被其盪開。(註:「空元寂無」並不是無敵,這還和雙方的內力差距有關。簫雷之所以強多半在於劍法,內力雖然也強但是還不如楚飛,再加上連番作戰消耗了不少真氣,這才沒有突破「空元寂無」的臨界點。)
簫雷雖然受挫,但手中的劍法卻沒有停滯半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一顆冷靜的心,這同樣也是一名優秀劍手的基本素質。立足而上,奔走間叱吒連刺七劍,一劍比一劍更加迅捷威猛,文楓無所憑藉之下一個空翻飄落了地面。不是他不想再次用出「空元寂無」對敵,而是面對簫雷這種對手,任何奇異招式不斷地使出都不會有太大的效果,更會讓其窺破自己虛實,反而對自己是大大的不利。還不如保留幾分神秘,待到關鍵之刻,一招破敵。
文楓剛一落地,簫雷便已攻上。瞬息間,劍效皓月星斗之行,攻若星月運行,大江激蕩,端端無法阻擋。簫雷的劍,並非沒有守招,而是不需要守招。
文楓畢竟不是專精於劍道,修鍊時間又短,能支撐到這個地步已是不錯,但是他雖然不是爭強好勝之人,骨子中卻流淌著宇幻家族的血液,宇幻一族,又豈能輕易言敗?心中一股傲氣油然而生,平和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隱藏在心中的另一個「自己」已經在簫雷那勢不可擋的劍招中慢慢顯露了出來。手中軟劍疾風般揮舞,「神星步」全力展開,一股風力憑空而起,至此,「神星鬼劍」的力量才真正爆出來。
躲,閃,騰,挪,翻;輕,疾,靈,巧,遠,這幾個字可謂是囊括了所有輕身之術的戰鬥奧義。而此刻,其中的精華之處完全在文楓的動作間得以體現,只見其身形如光似影,飄灑靈動。或迅騰疾翻,或輕縱巧轉,時而如電行雷奔,時而又似水纏綿,快時迅疾,慢時詭異。輕重緩急間,一把軟劍更是使得好似一把神兵利器一般,劍勢極盡婉曲之妙,頃刻間便是風雲變幻,如翻雲覆雨,讓人難以琢磨。
簫雷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遇上這樣一個對手了,也許自從和歸言旭一戰之後,簫雷便沒有再遇上他所謂的「對手」。但此番和文楓一戰,帶給他的卻完全是一種震撼,也許文楓的功力放到武林中不過三流之列,如果簫雷能夠保持十層功力的話不出二十招便能將其擊敗。但是文楓戰鬥中所表現出來的意境,和他的武道卻深深感染了簫雷。
簫雷是為了擊敗對手而戰鬥的,他那些華麗的劍招不過是其擊敗對手的手段而已,他從不重視戰鬥的過程,要的僅僅是那個蒼白的結果。而文楓不然,他是為了武道而戰鬥的,行招間充滿了那種對武道的崇敬與熱忱,永不言敗的精神和那種一次又一次衝擊自身極限的武道,都不是沉浸在虛無黑暗中的簫雷所具備的。
當然,文楓也有著他的不足,他缺乏的是那種對待戰鬥本身的熱情。和歐翔空的為戰而生不同,文楓更注重武學境界,而非怎樣擊倒敵人,是故他在動手時還是少了幾分凌厲和銳氣。(厄,爆除外,畢竟是個人爆時出手都狠,何況我們文楓同學那血脈。)
簫雷此時被文楓無意中點破自己修為上的障礙,身為劍道天才的他在無形中又前進了一大步。出招時再也不拘泥於招式本身,雖然還沒有達至「無招」的境界,但是劍法越張揚,大有上窮碧落下黃泉,激揚江山,指點天地的氣概。(後面的劇情中有個和文楓演對手戲的同學,一出場就達到了「無招」,也就是「本能劍法」的境界)
戰至此時,對戰的雙方可以說是各有所獲,簫雷的劍法在意境上可謂是登堂入室,其之宏「大」,已經達到了劍道的極致。而文楓卻是另闢蹊徑,劍走空奇,雖然還有很大的可塑性,但是其劍法細緻入微,變幻無常,在「巧」之一道中也算是前無古人。
二人就這般各展所悟,對攻百招有餘,兩種截然不同的劍道竟是不分高下,皆是難以克制住對方的劍法。可見劍道一途,殊途同歸,無論何種形式,練到最後皆能窺出其中奧妙。
(註:此時二人對招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戰鬥,更是相互印證著彼此的悟出的劍道。所以簫雷修為雖然過文楓,但是因為二人的劍道並無高低之分,這才不分上下的)
「還需要再戰么?」文楓停住了手中的軟劍。當然,如果那可以稱作「劍」的話。剛剛一戰,雖然是並不是真箇相搏,但是叱吒的鋒銳就算不去刻意施展也不是這把普通的軟劍能及萬一的,此刻恐怕拿來一塊廢鐵都要比它中用幾分。
「我輸了。」簫雷的話依舊很簡單,但是卻字字有力。
文楓一陣詫異,「最多算是平手吧。」
「對於我來說,從來就沒有平手這個概念。不勝即為輸,你是十九年來第二個讓我輸的人。記住,我欠你一條命。」簫雷說罷身形一閃,兩個起落便消失在叢林之中。他的話並沒有說全,其實對於他來說,根本就連輸這個概念都沒有,勝,或者死。輸,對他來說便意味著一次死亡。而文楓就就如同給了他一次新生,既是劍道上的,也是心靈上的。簫雷從來不願意欠誰什麼,所以才會有欠文楓一條命之說。(厄,欠一條命也不完全因為這個,這裡還涉及到前傳的一個劇情,以後再解釋吧。)
文楓茫然的望著簫雷消失的方向,喃喃道:「真是奇怪的理論啊。。。。。」平手?他成名的「叱吒劍法」可是只使出了一招而已啊。就那一招,我還接不住了。。。。。。
簫雷走了,就像他來時那般突然。這人間,難道也會有流星么?其實,就算生命也如流星一般轉瞬即逝,又有何妨呢?流星劃破天際的一瞬間,那奪目的光芒已是留在每個人永恆的心靈深處。
(簫雷篇寫到這裡算是告了一個段落了,因為是後期極為重要的一個配角,也是我很喜歡的一個,所以才花費了這麼多的筆墨。讀者們應該從文字中可以看出,簫雷身上有故事。關於簫雷和「劍宗」的故事,算是簫晨埋下的一個伏筆吧,到了後期也算是一個分線劇情,在後面的劇情中會為大家解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