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仰青被他搞得一點參加宴會的心情都沒有了，一心只想飛奔進心愛老公的懷裡。

「……企劃的內容大約是這樣，怎麼樣，可以吧？」潘孟儒的編輯朱紋茵把企劃說明一遍之後問道。

「你把我叫來，就為了這個？」潘孟儒看著桌上的企劃，一臉苦笑。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好不容易才幫你爭取到這麼好的機會耶！」朱紋茵很是不滿。

朱紋茵本身是中文系畢業，同時也是潘孟儒同校的學妹，對於文學有極大的熱誠，才會接下潘孟儒這根出版社眼中的「雞肋」。

「如果說這是組合套餐，你所謂的「好機會」也不過就是腌海帶，別說豬排，連高麗菜都當不上。」潘孟儒道。

這種簡單的工作用mail確認就行了，還需要特別把他叫出來商量嗎？

「就算是腌海帶，對你也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你要知道，出版社根本就把你當成單點的炸花生，隨時可以下架不賣。」朱紋茵恐嚇道。

「是是，我會努力把這個工作做好。」潘孟儒苦笑。

「再點個什麼吧，今天我請客。」朱紋茵拿過菜單遞給潘孟儒。

從前潘孟儒跟大夥出去，總是只點一杯飲料而已，大家都知道他半工半讀不容易；沒想到看他現在過得不錯，還是只點一杯飲料。

「這是報公帳的吧。」潘孟儒知道這個學妹肯定是有話要跟他說，只好加點一份鬆餅。「我懷疑你根本是來找我喝下午茶。」

「哼哼，你知道就好。」朱紋茵看著菜單，也加點了一份三明治，大有吃完這頓就把晚餐省下來的架勢。

「老實說吧，這次把我叫出來是什麼事？」潘孟儒切了塊鬆餅放進嘴裡，嚼了嚼。

還不錯，下次做給老婆吃。他心想。

「我在想……」朱紋茵小心翼翼地道，「下次書展的時候，我幫你爭取座談會的機會好不好？」

潘孟儒的脾氣向來很好，對她這個老是先斬後奏的學妹也很包容，每次瞞著他安排了什麼工作，他都儘可能不回絕。唯有這一點，她實在不敢不先知會一聲就安排。

潘孟儒在切鬆餅的手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不用了吧，像我這樣不賺不賠的作者，何必浪費出版社資源。」

朱紋茵一開口，他就猜出來了。

她所說的座談會，絕對不是他一個人單獨的座談會，應該是數字作者輪流，或是以組合方式一起辦的座談會。在那種場面，小咖能開口的機會不多，頂多去混個臉熟。

不過就算只是這樣，應該還是有很多小作者想去，他相信朱紋茵也是很努力才為他爭取到機會。

「你怎麼老是這樣！」朱紋茵不禁有些動怒了，「你的作品不賣萌、不賣腐、不賣色情、不賣八卦、不賣角色，我全都認了！誰讓我就是迷戀你的文筆。可老是不配合商業炒作是為什麼？你看學姊那什麼爛文筆，寫得狗屁不通，人家現在都是一代天後了。」

潘孟儒與朱紋茵大學時修了一堂小說課，教課的是他們的一個女校友。女校友把自己的小說當作指定教材要同學去看，上課時叫同學「分享」感想。

潘孟儒是外系來雙主修的學生，對學姊的來歷不清楚，偏偏第一堂課就被叫起來與大家「分享」，整個還在「狀況外」的他就一條一條把書里的問題全點了出來……

那件事情之後，女校友為了顧全風度沒有為難潘孟儒，最後給了潘孟儒一個不高不低的分數讓他過關。

而當時修了那堂課的同學，甚至是後來的學弟妹，都記住了這個「勇者」，此後三不五時就有人跑來問他某篇文章的感想。而潘孟儒也學聰明了，發表評論前會先問清楚對方是不是作者或粉絲。

「那也是她的本事。」潘孟儒淡然地道。

現在閱讀市場那麼不景氣，能紅就是一種本事，誰管他為何能紅。

「我知道……」朱紋茵也不是剛出社會還懷抱著無限美好期待的新人，這些年她同樣看了很多才華洋溢的作者各自沉淪。「我只是……只是……」

「不甘心是吧。」潘孟儒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樣太沒職業素養了哦。」

「哼！這我當然知道。」朱紋茵收起感傷瞪了他一眼。「總而言之，這個工作你接不接？」

「不接。」潘孟儒一秒速答。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朱紋茵都快崩潰了。

潘孟儒微皺著眉，有些困擾的樣子。

朱紋茵瞪他。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歡他的文筆，這麼教人慾哭無淚的難搞作者她才不接。「總要給我個理由。」

「你知道……」潘孟儒嘆道，「我已經結婚了吧。」

他覺得自己只是個作者，不是藝人，他只販賣文章，不賣人生。加上林仰青的身分比較特殊，因此他只能儘可能將生活與工作中的人分開。

朱紋茵是他的編輯，這麼多年來一直向著他，他始終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個學妹。

「你是為了她？」朱紋茵問，「她不喜歡你曝光嗎？」

「她並沒有干涉我這些，不過我確實是為了她。」想著林仰青，潘孟儒的表情和緩下來，「我們都喜歡平淡的婚姻生活，用隱私換銷量這種事我辦不來。」

潘孟儒向來是個溫和的人，但他這麼溫柔的表情，就連認識他好幾年的朱紋茵都沒有見過，一時間不禁愣了一下。

「你居然這麼寶貝她！到底是什麼天仙美人，別藏著，讓我認識一下嘛。」朱紋茵央求道。

在學校時，朱紋茵只是眾多崇拜潘孟儒的學弟妹之一，交情並沒有特別好，自從潘孟儒畢業之後，兩人就沒有往來。直到三年後兩人再次相遇，潘孟儒已經結婚半年了。

「說好了，公歸公、私歸私。」潘孟儒警告道。

「知道了。」朱紋茵無奈地再次確認，「座談會真不參加？」

「你對我的好，我心裡有數。」潘孟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但……」

他天生不喜歡與人爭，不代表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一個可以寫出細膩文章的作者，不會感受不到別人的態度。

「好了，你不用說了！」朱紋茵雙手搗住耳朵。「記得準時交稿。」

攤上這樣的作者，她認了！誰讓她就是喜歡他的文筆呢！

與朱紋茵確定了交稿的內容后，潘孟儒散步到附近的書局，準備添購一些新書。

書局裡大大的排行榜上，銷量最好的不是時下流行的輕小說就是外國翻譯小說。

其實潘孟儒真心覺得台灣本土作者的作品不一定輸給這些書，但實在敵不過對方的銷售技巧。另一方面台灣讀者也一直有外國月亮比較圓的心態，總覺得看翻譯書好像文化水平比較高。

至於文學類小說……賣得好的一樣還是那些熟面孔，而他很欣賞的作者依舊榜上無名。

會有這樣的結果，該說不意外嗎？潘孟儒無奈地想著。

拿起欣賞的作者的書，潘孟儒站著看了幾頁就決定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