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高近一百八的常東謙低頭瞧著站在他面前的小妹妹，她一手握著棒棒糖，偎靠著兄長，面對這種親情的互動，他把自己定位為旁觀者，直到小妹妹不怕生的對他露出最純真的笑容，幾乎要讓他融化，才勉強扯出一抹笑。

「這是我妹妹。」同樣身高近一百八的白昭南起身，語氣淡然的說。

「然後呢？」

白昭南雖然只有十八歲,心思卻遠比任何人還要深沉，「東謙，答應我一件事，若是我無法照顧她，你能替我照顧嗎？」

常東謙眉頭微皺，「你遇到困難了？」

白昭南不正面回應，反而蹲下身子，將小妹妹推到常東謙的面前，「來，這是哥哥的朋友，你應該喚他一聲常哥哥。」

年僅十歲的小妹妹張大眼睛，仰頭看了陌生的常東謙一眼，不太確定的又轉頭看著哥哥，受到哥哥的鼓勵，她才羞澀的開口，「常哥哥，你好。」

足以溫暖人心的笑容，不禁讓常東謙多瞧了她幾眼，沒來由的暗嘆一聲，蹲下身，伸出大掌撫摸她粉嫩的臉頰，輕聲呢喃：「你的笑容可以讓人暫時忘掉不快。」

小妹妹不懂他的意思，但欣然的接受這種兄長式的關愛，依然甜甜的笑著。

「成長后的她，勢必會回到我身邊，我的立場對她是一種危險，你能幫我照顧她嗎？」

面對好友的請求，與無法讓他別開視線的溫暖笑容，常東謙只沉思了三秒，隨即點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毫不考慮的照顧她。」

「包括讓她留在你身邊？」

「我會讓她留在我身邊，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常東謙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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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於夢境與現實之間，床上的男人發出呻吟，極不安穩的吐出幾句夢囈，翻個身，又繼續睡覺。

不一會兒，刺耳的門鈴聲再次擾醒了他，煩躁的抓起棉被蓋住頭部，打算充耳不聞。

然而刺耳的門鈴聲依舊響個不停。

真是要命！到底是誰在按他家的門鈴？不知道他正好眠嗎？

翻身下床，咒罵聲由他口中逸出，回想剛才的夢，愕愣了三秒，甩甩頭，將腦海中詭異的感覺甩掉，煩躁的抓起丟在一旁的衣服套上，順便撈起床頭柜上的香煙與打火機，點燃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藉以提神。

門鈴聲索命似的再次響起。

他爬梳凌亂的頭髮，怒氣衝天，「來了，來了，別按了。」

昨晚為了趕案子，凌晨四點才回到家，六點就有人親自造訪，他的腦袋還處於放空狀態，衣扣也只扣到一半，連忙加緊腳步踏出房間，穿過客廳，眉頭微皺，說明他現在的心情很不爽，緊接著打開大門，欲看清楚來者何人，竟敢打擾他的睡眠。

「哪位找？」傭懶的語調隱含怒火，眼神漫不經心的打量四周。

沒人？

常東謙以為有人惡作劇，咒罵聲接連從他的口中逸出，就在他要將大門摔上，細如蚊蚋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對……對不起，請問這裡是常東謙的住處嗎？」

常東謙不耐煩的低頭，看見一個可愛的小妹妹站在他面前，香煙差點從他微啟的嘴巴掉落，見到她怯怯的仰起小臉望著他，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嚇著了她，這才稍微收斂一下，再瞧見她提著行李。該不會是離家出走吧？猜測她的年紀應該在十六歲上下，同時暗暗回想自己是否認識這麼年幼的小妹妹。

半晌，常東謙眉頭緊皺。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請問……這是常東謙的住處嗎？」她有些害怕、膽怯的再次詢問。

他向來對柔弱的女人沒抵抗力，何況是可愛的小妹妹，索性倚在門旁，若有所思的叼著香煙，透過裊裊上升的白煙，眯起眼睛俯視著她。

天氣寒冽，與不發一語的高大男人對視，她非常無助的絞扭著衣角。

「你知道我叫常東謙？」這是詐騙集團最新的詐騙方式嗎？

她搖搖頭，「你的名字是我哥哥告訴我的。」

「你哥哥？」他腦袋沉重，無法思考，尤其是想起剛才的夢境，更讓他在語意中顯露下耐煩，「你哥哥又是誰？」

「白昭南。」

這下子他的腦袋完全清醒了，不免又咒罵一聲，「見鬼了！是阿南？！」

「哥哥要我來找你。」男人莫名的怒氣令她害怕的往後退一步。

常東謙早一步握住她的手，她冰涼的體溫讓他微愣，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夠禦寒,心裡閃過一絲不快，往後退一步。

「進來。」

說話的同時，他接過她的行李，心想，她一定凍僵了。

「你叫什麼名字？」

「王曉玟。」踏進屋裡，她覺得暖和許多。

他在心裡反覆念著這個名字，實在沒什麼印象，但對這女孩的臉蛋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隨便坐。」

王曉玟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遞到他的面前，「哥哥叫我拿這張照片給你看。」

把行李擱置一旁，常東謙接過照片，大力的吸口煙，試圖讓自己的腦袋正常運轉。

「這是我十歲的照片。」

盯著照片上的女孩，常東謙像是被千斤重的石頭打中後腦勺，驚愕的上下打量著她，「我的天！竟然是你！幾年不見，小可愛長大了。」

王曉玟露出迷惑的表情，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溫熱的大掌貼住她的雙頰，眼裡有著不容忽略的心疼。

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溫柔體貼，令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莫名的，他想起夢境那一幕，真不知該說巧合還是註定，捧著她的臉蛋，端詳一會兒，在心裡作下決定，一個令他心情愉快的決定，但是當白昭南這三個字浮現腦海，他的態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愉快的表情瞬間消失無蹤。

「你站在門口多久？阿南死哪裡去了？怎麼丟下你一個人？」他轉身倒杯熱開水，放到她手中，瞧見她身上的薄外套，不禁心疼，「你坐一下。」

他走回房間。這麼冷的天氣，一件薄外套怎麼夠？白昭南這麼有錢，連買件外套都吝嗇嗎？

顧著抱怨，常東謙卻忘了把照片還給她，瞥見床頭柜上的手機，一把撈起來。兄妹兩人竟然不同姓氏，他決定好好詢問白昭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度出現在客廳，他的衣扣已完全扣上，家裡突然多個小妹妹還真不習慣，又憶起她是多年前見過面的小妹妹，頓時釋懷了些。．

體貼的將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常東謙坐到另一張沙發上，沉默五分鐘之後才開口。

「你叫王曉玟？」

「嗯。」她點點頭，「哥哥……沒跟你提過嗎？」

「阿南有跟我提起才怪！」他又點燃一根煙，換上鄰家大哥哥般親切的笑容，「我問一下阿南。」心裡卻嘀咕著，死阿南，專門找他的麻煩，明知道他最近睡眠不足，還塞一個小妹妹給他！

王曉玟臉色蒼白，藏不住的失落感表露無遺。

此刻，手機鈴聲打破尷尬的氛圍。

常東謙輕笑一聲，「白昭南打來的。」

「哥哥？」王曉玟的雙瞳閃現期盼的光芒。

「喂！白昭南，你不怕我吃掉你妹妹嗎？」戲謔的語調夾帶著警告的意味，在常東謙綻放笑容的掩飾之下，斂於無形，「你給我解釋清楚！」

王曉玟不安的握著杯子，敏感的嗅出不一樣的氣氛。

「你什麼時候通知我的？」常東謙雙眉微蹙，努力回想是否有這回事。「最好是前天！你不知道我前三天沒合過眼嗎？」

王曉玟直勾勾的注視著他的手機，如同哥哥就在那裡。

「我……我會被你氣死。」常東謙揉了揉太陽穴，耐心的聆聽白昭南的解釋，接著又以同情的眼神掃向王曉玟，深感歉意的回應，「看來我真的忘了。」

王曉玟清澈的眼眸迎上面露疲憊的常東謙,心裡有了最壞的打算。

常東謙掛斷手機，沒來由的嘆口氣。為了八年前一句無心的承諾，白昭南義無反顧的把唯一的妹妹交由他照顧，他應該拒絕的，但他接受了。

八年前的小妹妹長大了，見到她，他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心裡漫開，同時又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的，怎麼照顧她？睡眠不足加上突髮狀況，他一向有自信能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的腦袋瓜卻在這個時候打結。

王曉玟正襟危坐，不敢直視他的眼眸，在受不了如此怪異的氣氛下，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常東謙這才將失焦的眼神從凍僵而蒼白的臉蛋栘開，轉盯著桌上的煙灰缸，「你……算了，反正你也不記得我。」露出淡淡的笑容，重新迎上不夠紅潤的臉蛋，他的心裡有莫名的疼惜，「你總有一天會被阿南賣了。」

王曉玟不懂他的意思。

常東謙取走她手上的杯子，順便捻熄香煙，「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早點。」

王曉玟聽話的站起身，冰冷的小手被他溫暖的大掌緊緊握住，抽都抽不回來，想抗議，抬頭迎上他摻雜著警告意味的笑容，不禁困惑的瞪著他。

才短短八年，他心裡的小可愛長大了，忘了初次見面是在什麼情況下，八年的變化太大了，他幾乎認不得她。

「你就放心的住在這裡，不會受到叨擾。」

一時還無法習慣這樣的親昵，王曉玟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卻緊握不放，她抬頭迎上他理所當然的表情。

走出屋外，一陣冷風拂面而來，她打了個冷顫，勉強跟上他的腳步。

「對了！」他停下腳步，捉弄似的伸出食指，輕觸她的臉頰，軟軟的，好可愛的臉蛋。「你應該十八了吧？」

「快滿十八了。」

常東謙重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沙啞的聲音中隱含笑意，「不必拘束，就當是外宿，只是……」他似乎想到什麼，「你跟小時候一樣可愛，一點也不像白昭南，衣冠楚楚的外表下，藏著算計不完的心思。」

「哥哥他……很壞嗎？」王曉玟仰頭望著他的側顏，不了解他的話意，「你見過小時候的我？」

常東謙體貼的替她拉緊外套，「阿南不壞，只是喜歡挖洞給我跳罷了。」

抽回自己的手，王曉玟慚愧的低下頭，知道打擾到他了。「爸爸剛過世，哥哥因為某些因素不能收留我，才會安排我住到你這裡，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常東謙習慣性的伸手想要掏煙，卻發現忘了帶煙出門，於是輕拍她冰涼的臉頰，認真又帶著魅笑的說：「要是白昭南無家可歸，我會置之不理，但是你這麼可愛，我歡迎至極。」

「你真是個好人。」

「不，我是壞人。」握住她冰涼的手，他邁開腳步走向早餐店，「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王曉玟噙著一抹笑，對他開始有了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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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早餐店，常東謙照舊與老闆打聲招呼，點了早點，還表明不加任何調味料。

王曉玟有些訝異，他點的每一樣早點都是她愛吃的，瞧他對她露出神秘的笑容，接著就被他拉到一旁享用早餐。

他將吸管放入奶茶里，推到她的面前，催促她趕快吃，而他則撥通電話，表示今天要請假一天。

王曉玟放下手中的奶茶，深感抱歉，「我是不是耽誤到你的工作？」

「不是。」他夾了塊蛋餅放入口中，胡亂咬了幾下就吞進肚子里，「我三天沒睡了，請假一天不為過吧！」

王曉玟想起自己早上六點就去按他家的門鈴，有點過意不去。

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常東謙拿起放在一旁的紅茶，大口的飲著，「沒什麼好放在心上的，半夜被挖起來，一個月就有十五天，不習慣也得習慣，何況你是早上六點才來按我家的門鈴。」

王曉玟在心裡重複他的話，一個月就有十五天……

「快吃吧！瞧你這麼瘦小，顯然阿南不是個稱職的兄長。」

「哥哥他……」

「吃吧！」常東謙淡笑的打斷她的話，「待會兒再為阿南辯護。」

王曉玟乖乖的聽話，低頭吃早餐。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常東謙瞧也不瞧便關機，挑起眉說：「今日本人難得放假，又有可愛的美眉陪伴，拒絕一切應酬。」

感染他的幽默，王曉玟輕笑出聲，一掃剛剛的擔憂。

吃完早餐，常東謙起身付帳。

「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熟得不能再熟的老闆故意虧他。

常東謙低頭瞧了她一眼，想起八年前在他人生中最低落的時刻，她以純真的笑

容溫暖他的心，基於這一點，對於早餐店老闆的揶揄，他直接承認，「等她點頭答應，就是了。」

「那你可要好好加油了。」

常東謙接過老闆找回的錢，瞥見她企圖與他拉開距離，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無視她的矜持，「等我追到了，再請你吃飯。」

「一言為定。」

走出早餐店，他改握她冰冷的手，緊握的力道讓她想抽也抽不回。

「你都這樣和早餐店的老闆開玩笑的嗎？」

笑得一派悠然，他眼裡有著猜不出來的意味，「我不拿這種事開玩笑。」

敏感的王曉玟瞧見他的微笑里摻雜淡淡的愁，在被別人發覺之前，掩埋在內心深處，繼而又露出無憂的笑容，那種笑容她能體會，有說不出的苦澀，非筆墨所能描述。

「怎麼了？」難得呼吸到早晨清新的空氣，他的心情好得有些過分。

「能掩飾內心的不快，對周遭的朋友是最好的，不必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他停下腳步，訝異她竟能看穿他的心事，隨即又面露笑容，「看來阿南真的不是個稱職的兄長，他沒好好照顧你。」

「哥哥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掌覆上她的頭頂，他決定實踐八年前的諾言。「那就由我來照顧你。」

王曉玟不懂他的意思，他跨出腳步，她連忙跟上，尾隨在他的身後,心想，世上真的有好人嗎？為什麼他肯照顧一個不相干的人？哥哥無法收留她，大概是大媽還不肯接受她吧！

在她胡思亂想時，他忽然停住腳步，她差點就撞上他的背。

原來是到家了。

打開大門，讓她先進屋裡，他則跟在她身後，瞥見擱在客廳的行李，一把提起，輕點她的肩頭，示意她跟著他走進一間卧房。

「以後這是你的房間，可能要稍微整理一下。」畢竟只有他一個人住，不可能會使用到另一間房間，「你等我睡醒，再來整理。」

王曉玟才要開口，客廳的電話鈴聲讓常東謙微皺眉頭。

「下次我要把電話插頭拔掉！」

王曉玟笑著看他走出房間，去接電話。

來到客廳，接起電話，常東謙劈頭就很不客氣的說：「喂！找誰？」

「是我，怎麼把手機關了？」是白昭南。

常東謙隨興的點燃一根煙，坐在沙發上，預計王曉玟不會這麼快出來，他能好好享受吞雲吐霧的快感。

「你打來得正是時候，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朋友當這麼久，你第一次求我，說吧！」

「擺平英楠。」

「什……什麼？」

「當作曉玟住在我這裡的代價。」常東謙壓低聲音，直盯著房門，「阻隔英楠找上我，對你而言，比吃飯還容易。」

「從未見你躲過誰，區區一個英楠，對你的殺傷力有這麼大嗎？」

「要不要隨你！」瞥見王曉玟從房間里走出來，他立即捻熄煙，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剛剛帶小可愛去一個你從沒去過的地方談心，浪漫極了。」

聽見他這麼喚她，王曉玟的雙頰染上淡淡的紅暈。

「等等，你剛剛帶曉玟去哪裡？你可不要對她亂來呀！」白昭南著急的說。

常東謙得意的掛斷電話，相信白昭南會照他的話去做。

「是哥哥打電話來嗎？」王曉玟問。

「我威脅他，我要吃了你。」

王曉玟面露羞澀，低垂著頭。

揉揉太陽穴，他把電視遙控器交到她手上，「我去睡一下，你無聊就看電視，房間等我醒來之後再整理。」

「好。」

輕拍了下她的頭頂，常東謙走入房裡，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