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王天琪從補習班出來的時候已是中午，上午的三節大課，聽得他頭昏腦脹的。他準備到補習班對面的小餐館吃午飯，在走路的時候，藉機清醒一下自己的頭腦。小餐館的前面是一個公交站台，他要經過這個站台才能到餐館里。

這個時間，路上的車很多，王天琪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才過了馬路。他不著急不著慌地向餐館走去，還沒有走到站台呢，他就看到人群中有一個女生正在注視著他。王天琪仔細一看，原來是初中同學安佳麗。

王天琪笑著抬手打了一個招呼，安佳麗也沖著他點點頭。

王天琪緊走了幾步來到了安佳麗的跟前，他看著背著書包的安佳麗隨口問道，「安佳麗，你在哪補課呢？」

安佳麗笑著搖了搖頭，她臉上現出奇怪的神情，不解地看著王天琪說道，「我沒補課啊。高一的課程這麼簡單還用補課嗎？」

王天琪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上，他這才想到像安佳麗這樣學習好的學生是根本用不著補課的。王天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安佳麗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接著說道，「王天琪，你幹嘛去啊？」

王天琪沒敢說自己剛從補習班出來，他撒了一個謊，「我要去我姐家借書。你在這幹嘛呢？」王天琪連忙轉移了話題，他心裡一個勁地慶幸自己沒有背書包出來。

安佳麗說道，「等車。回學校。」

王天琪問道，「你住校啊。對了，你考哪個學校了？」

安佳麗笑著說道，「天驕學校。」她的語氣里流露著一絲的自豪。

王天琪的臉更紅了，天驕學校，那是最好的一所省重點高中，自己想都沒敢想過的一所學校啊。可這時候卻從一個女生的嘴裡很炫耀地說出來，王天琪的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股自卑感，他自己都覺得矮了一截。

安佳麗並沒看出王天琪臉上的神情有些變化，她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王天琪羞愧難當，「咱班一半同學都在那呢，我們班裡就有好幾個咱們初中同學。」

王天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自己都說不清現在的心情是後悔，難堪，還是對自己過去沒有好好學習而惱怒自己的傻瓜行為了。

王天琪不敢說話了，他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

一輛公交車駛進站台，安佳麗說道，「王天琪，我走了，再見。」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上了公交車，在車廂里她向王天琪揮了揮手。

公交車開走了，很快地匯入到車流里，漸漸地看不到了。

王天琪久久地望著公交車離開的方向，他的臉上現出失落的神情。。

安佳麗至始至終都不曾問過王天琪考到了哪個學校。王天琪在心裡感激安佳麗給他留面子的同時，也隱隱地感覺到安佳麗似乎覺得不值一問，以他在初中時候的成績和學習態度，想他也考不到哪個好學校去。

王天琪高興不起來了，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自鳴得意的神情，他這時才體會到自己在好學生眼裡竟是如此不值一提的印象，儘管他在中考時揮不錯，考進了一個不錯的高中。但是這並沒有改變什麼，在好學生眼裡，他仍然是一個不努力學習的學生，他們不會去打聽他的去向，好像這就是給他留足了面子。

王天琪的內心受到了很大的觸動，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天琪沒有去吃午飯，他轉身回到了補習班。他現在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了，滿腦子都是安佳麗說話時的神情，安佳麗的話深深地傷到了他的自尊。

星期一到校的時候，王天琪早早地來到了教室。

高博倫走進教室的時候，王天琪正在埋頭寫練習冊。

高博倫笑著走到王天琪的跟前說道，「獨苗，不會吧，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嘛，你怎麼會來這麼早？你不是又忘寫作業了吧？」

王天琪抬頭看了一眼高博倫說道，「蟲子，哪涼快哪呆著去，別來煩我。」

高博倫也不生氣，接著說道，「獨苗，我這不是關係心你嗎？我作業全寫完了，你需要啥儘管吱聲，保證讓你混過去。」

王天琪不耐煩地說道，「蟲子，你能不能看清楚點，這是練習冊。」

高博倫不相信似的伸手翻了翻王天琪書桌上的本子，他臉上的神情有些吃驚，「我暈！獨苗，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認真寫練習冊了？」

王天琪真有些生氣了，他氣呼呼地說道，「死蟲子，別讓我心煩行嗎？能不能給我安靜地走開。」

高博倫一看王天琪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他愣了一下連忙說道，「獨苗，幹嘛急眼啊，我走就是了。獨苗，有不會的儘管開口，咋說我也是學委啊。」高博倫一邊說著話一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在凳子上他還瞅著王天琪獨自嘀咕呢，「獨苗這小子是真得變了，別說，這次堅持的時間還算挺長。」

整個一上午，王天琪除了去了一趟廁所和必須上的間操外，幾乎就沒離開過教室。

這倒完全出乎高博倫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王天琪是坐不住板凳的，不出兩節課王天琪就得跑出去和同學鬧得痛快，上課不遲到就不錯了。可是今天的王天琪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課間不僅沒出去玩，就是上課的時候，那認真的態度也是從來沒有過的。高博倫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了，上課的時候，他一直觀察著王天琪，結果叫老師現了他溜號，把他叫起來，罰他站了十分鐘。高博倫心裡這個憋屈啊。就這樣，他還時不時地拿眼睛的餘光瞅上王天琪一眼。

吃過午飯，朱仕達走到了王天琪的跟前，他看著手裡拿著英語書正在背單詞的王天琪說道，「獨苗，剛吃過午飯，我們出去活動活動吧。」朱仕達的身後站著高博倫。孫彥祖也正往這邊走過來。

王天琪抬頭看著朱仕達說道，「貓王，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朱仕達說道，「獨苗，我知道你想再看會兒書。不過，像你這樣一天不出教室，到了下午，腦袋就該混了，啥也學不進去了。我干過這事，你就別這樣了。」

孫彥祖也說道，「獨苗，是不是期中考試沒考好挨收拾了？不對啊，老師不是沒跟你媽說啥嗎？」

王天琪沒回答孫彥祖的話，他站了起來，對朱仕達說道，「貓王，我們走吧。」

朱仕達點了點頭轉身向教室外走去。

高博倫走在最後，他看著走在孫彥祖前面的王天琪，心裡升起了一絲的疑惑，他總覺得王天琪有些不對勁，這可不像他所認識的王天琪。

高博倫還是知道了王天琪轉變之大的原因。那是在周五的體育課上，男生打籃球。小哥幾個一組，他們配合默契，把對手打得稀里嘩啦的。在高博倫的掩護下，王天琪也投進了一個球，興奮的王天琪和高博倫擊掌慶賀。

打完一場，小哥幾個坐在台階上休息。

喘著粗氣的高博倫對王天琪說道，「獨苗，你的球技見長啊。和你一起打球這麼長時間了，頭一次看見你進球，真不容易啊。」

孫彥祖看了一眼王天琪，又扭頭對高博倫說道，「蟲子，獨苗哪是光球技見長啊，你沒聽各科老師怎麼表揚獨苗的嘛，他都成了我們學習的榜樣了。啊，對了，獨苗，你現在學習的勁頭可是夠高的了，哪來的動力啊？」

朱仕達也說道，「你們也現獨苗和以前不同了，沖他現在這個架勢，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我們也該向獨苗學習了，把我們的成績在提高個層次。獨苗，我也想知道，什麼原因讓你前後判若兩人的，說出來聽聽，讓我們也借鑒借鑒。」

王天琪的臉紅了起來，他訕訕地說道，「說出來都讓你們笑話，其實我是受挫了。蟲子，你知道我星期天看到誰了嗎？咱班班長安佳麗，她考上天驕學校了。她說了一句話差點沒讓我去撞車，她說，咱班一半同學都考天驕去了。我當時都不知道該說啥了，在她面前，我明明比她高半頭，可我卻覺得自己是個矬子，頭都抬不起來了。所以，我才想好好學習的。」

高博倫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地一下脹了起來，他的臉比王天琪還紅呢，神情很是難堪，他小聲地替自己辯解道，「哎，後悔啊，如果我不是作文寫跑題了，我也會考進天驕學校的。哎——」高博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情很是鬱悶。

朱仕達說道，「蟲子，你也別後悔了，不是還有高考呢嘛，我們都努努力，考個好大學讓他們看看。」

小哥幾個一起點著頭，臉上的神情很是凝重。

這天放學的時候，陶思佳喊住了朱仕達。

孫彥祖和高博倫要坐送子車，他們和朱仕達打了個招呼，便急急地走出了教室。

王天琪收拾完書包，見朱仕達和陶思佳正在研究著什麼，他便沒等朱仕達，轉身走出了教室。他剛走到一班門前，姚艾嘉從教室里走出來，倆人一起向校外走去。

教室內，朱仕達看著陶思佳不解地問道，「陶思佳，什麼事啊？」

陶思佳走到朱仕達跟前說道，「朱仕達，剛才課間的時候，我去許老師辦公室，她要我告訴你一聲，下周有一個希望杯數學競賽，老師要我們好好地準備一下。」

朱仕達看著陶思佳問道，「老師說讓誰去了嗎？去幾個人啊？」

陶思佳說道，「許老師說了，咱班期中考試數學前十名的同學都要參加。」

朱仕達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老師怎麼安排的？」

陶思佳說道，「許老師說，明天周六，放學早。她讓我們利用放學后的時間把競賽的類型題抄下來，她還要給我們講一下競賽的要求。」

朱仕達聽后說道，「我明白了，明天上課我們再安排一下具體的複習時間。我先走了。」他說完便轉身打算離開。

陶思佳連忙說道，「朱仕達，我們一起走吧。」

朱仕達趕忙說道，「不行，陶思佳，我還有事，先走了。」他說完，沒等陶思佳再說話，便急忙走出了教室。

陶思佳臉上現出不高興的神情，她也跟著走出來了。

走出校門的朱仕達急急忙忙地地來到路邊，伸手攔了一輛的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計程車向公交站台開去。

陶思佳望著朱仕達離開的方向，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她的眼睛一直看著計程車。陶思佳現計程車開出不遠后，停在了站台上。站台上站著王天琪和姚艾嘉，她悵然若失，臉上的神情變得鬱悶起來。

正在和姚艾嘉說話的王天琪忽然聽到有人喊他，他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一輛計程車停在了他們跟前，朱仕達探出頭來對他們喊道，「獨苗，姚艾嘉，上車。」

王天琪一愣神連忙對姚艾嘉說道，「是貓王，姚艾嘉，我們上車。」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車後門坐了進去，還沒坐好呢就問朱仕達，「貓王，你怎麼沒坐送子車呢？」

朱仕達沒有回答他，眼睛看著並沒有上車的姚艾嘉說道，「姚艾嘉，上車吧，我們順道，正好捎你們一程。」

姚艾嘉連忙說道，「謝謝你。你們走吧，我坐公交車。」

王天琪一邊往裡挪了挪，一邊說道，「姚艾嘉，別磨嘰了，和貓王不用客氣，他是我哥們，快上車吧。」

姚艾嘉不好再推辭，她嘴裡說著，「謝謝你，朱仕達。」她也坐進了車裡。

朱仕達笑著說道，「姚艾嘉，你不用這麼客氣。我和獨苗是好朋友，你又是獨苗的小學同學，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你這麼客氣，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王天琪點頭說道，「是真的，姚艾嘉，貓王是我們的老大，在軍營的時候，我們可是有名的『軍營四兄弟』。對了，你沒參加軍訓，你不知道。」王天琪又扭頭對朱仕達說道，「哎，貓王，你咋沒坐送子車呢？」

朱仕達說道，「我暫時先不坐送子車了，我們那輛車早上接的時間太早了，我都來不及吃早飯。我媽正在給我聯繫另一家送子公司，我先坐幾天計程車。」

王天琪一聽就樂了，「太好了，貓王，那我和姚艾嘉這幾天可就跟著你混了，放學后我們和你一起走了。」

朱仕達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反正我們也順道。」

坐在後面的姚艾嘉沖著朱仕達微微笑了一下，沒說話。

朱仕達看著姚艾嘉笑了笑，又瞅著王天琪說道，「獨苗，告訴你一件事，下周有個數學競賽，咱們幾個都得參加，這兩天把數學好好看看。」

王天琪問道，「是陶思佳剛才告訴你的？咱班都誰參加啊？」

朱仕達點了點頭說道，「啊。陶思佳說許老師說的，期中考試數學前十名的同學都要參加。老師還要給我們單獨補幾節課，下周放學可能要晚了。獨苗，你也要好好準備一下啊。」

王天琪樂了，「放心吧，數學我有把握。姚艾嘉，你班接到通知了嗎？」

姚艾嘉笑著點了一下頭說道，「接到了。我聽我們的數學老師說，每班選派十名同學參加初賽，進入前五名的學生才能參加決賽的。」

王天琪一聽就有些泄氣了，「只要五名啊，那我可沒戲了。現在我眼前就有兩名了，情帝那小子也挺厲害的，高博倫更不用說，我還跟著湊什麼熱鬧啊。」

朱仕達笑著說道，「獨苗，能不能別說這喪氣的話，你努努力也不次於誰啊。姚艾嘉，我聽獨苗說你數學相當厲害了，以後還請你多指教啊。」

姚艾嘉不好意思地說道，「朱仕達，你太客氣了。獨苗跟我說，你如果不是答題卡塗串列了，你早就上天驕了。」這時候她自然而然地叫起獨苗來了。

朱仕達看了一眼王天琪，難為情地說道，「姚艾嘉，這事你都知道了。獨苗，這麼丟臉的事你都告訴姚艾嘉了，哎，我以後還咋混啊。」他臉上並沒有生氣的神情，看著姚艾嘉笑了笑。

姚艾嘉被朱仕達的樣子逗樂了，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沒有王天琪說話的份了。王天琪看到他們倆笑得那麼開心，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計程車很快地來到了王天琪家的樓下，王天琪說道，「貓王，我到家了，我先下去了，明天見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車門跳了下來。王天琪轉過身剛關上車門，姚艾嘉也從另一側走了出來。

姚艾嘉對車裡的朱仕達說道，「朱仕達，謝謝你。」

朱仕達看著姚艾嘉說道，「姚艾嘉，你家不是在前面嗎？你再坐一會吧，到你家門口再下吧。」

姚艾嘉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從樓群里走過去就到家了，謝謝你了，你快走吧，明天見。」她一邊說著一邊揮了揮手。

朱仕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朱仕達叫司機開車走吧，他從倒鏡里看到王天琪和姚艾嘉倆人一起走進了樓群里。

計程車已經開出去很遠了，朱仕達還回頭張望呢，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