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媽的朋友因為被媳婦看不起，所以生活很不快樂。」

「我怎麼可能看不起你爸媽？是我擔心被他們看輕，因為我配不上你的家世，你媽聽到我媽喜歡種菜養雞，還一臉不可思議的輕視模樣。」她為媽媽抱不平。

「……倩水，你今晚究竟誤解了多少？」羅崴不禁感到無力。難怪她剛才會掉淚。

「我只是以我觀察到的態度做判斷。」雖然不敢說她善於察言觀色，洞悉人的性格，但也不至於把對方的想法完全曲解。

「別人這種狀況也許是不友善的表現，但如果是我爸媽的情況，我只能說他們自己造成了反效果，害你誤會難過。我媽喜歡種菜，她很想跟你媽討論，但她又想裝貴婦形象，所以才會產生矛盾的態度。」

「我不懂……」蘇倩水蹙起柳眉，愈聽愈不清楚實情。

「不知道誰告訴她，有錢人就要有有錢人的『扮勢』，不能俗氣到讓媳婦看不起，因為知道你算得上事業有成的女強人，所以她不敢以真面目見你，希望讓自己有格調品味才不會跟你有太大的落差。其實，她乎常也跟鄰居三姑六婆閑話家常，哪會逛什麼百貨公司喝下午茶，更別說打麻將，她頂多只會玩撲克牌撿紅點。」他笑著解釋，剛才在餐廳聽到母親的話讓他差點笑場。

「欸？」蘇倩水瞠眸錯愕。難道在餐廳所見的一切，全是他們刻意的偽裝，原本想增加形象分數，卻反而導致她的誤解？

「倩水，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隱憂？」羅崴回想她從探視完葉可蓉后，似乎又對婚姻心生猶疑，希望她能坦白告訴他問題的癥結。

她只好對他詳述葉可蓉的遭遇及她內心的惶恐不安，沒想到羅崴聽完卻是哈哈大笑。

「喂！」她愣望他的反應，然後蹙起眉頭不滿他的幸災樂禍。

「抱歉，我不是笑你朋友的遭遇，她的處境的確令人同情，我笑的是你的多慮，那種事絕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為什麼這麼篤定？」

「我家並非名門貴族之後，我爸出身農家，因為我爺爺當年耕種的幾塊地，在都市重建后幸運翻漲為天價，因此成了所謂的『田腳仔』」。

「我媽其實也是農家出身，所以他們才會不吃牛肉，雖然家境變得富裕，但我媽的本性還是非常勤檢樸實，為了跟你見面有好形象，她才第一次買名牌衣服，結果都穿一次就放進衣櫥當裝飾。

「我媽常問我們何時結婚，因為我說你對婚姻有恐懼，需要時間考慮，所以在餐廳她忍不住又提起時，我爸才會出聲阻止，其實他們非常盼望你嫁進羅家。」羅崴再一次仔細解釋表明父母的真心意。

「真的嗎？」她非常意外他的說詞。難道這一切全是她杞人憂天，判讀錯誤？

「倩水，要不要跟我爸媽住幾日親身觀察看看？」羅崴希望她摒除多餘的顧慮。

「方便嗎？」她眨眨美眸，因為他的一席話，內心已釋懷舒坦許多。

「我爸媽會很歡迎，也請你媽一起來住幾日。」羅崴微笑道。

羅宅是位於天母的一棟兩層樓的洋房別墅，擁有前庭後院。

羅崴帶蘇倩水和邱婉淑進入家門，只見羅母匆匆忙忙的跑出來迎接，仍然一身香奈兒套裝，但頭髮來不及梳理，還綁著橡皮筋，羅父依舊穿著西裝，但領帶歪歪斜斜的，頭髮也沒有抹油。

看得出兩人打理得很倉卒匆忙，神情更顯得緊張慌亂。

如果之前沒有聽羅崴解釋過，她會以為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但現下眼前的景況卻讓她有想笑的衝動。

她希望一切真如羅崴所言，她是非常被他父母歡迎喜歡的人。

「親家母，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們幾日。」邱婉淑對他們微笑點點頭。

「哪裡哪裡，阿崴沒提早通知，還來不及準備招待你們。」羅母對兒子使個眼色，怪他臨時才電話告知，害他們來不及打理門面，旋即又拍拍他的肩膀吩咐，「我看中午還是去餐廳用餐好了，阿崴你去訂餐廳。」

「沒關係，在家裡吃就好了，我想嘗嘗伯母的家鄉菜。」蘇倩水笑意盈盈地望著羅母。既然要觀察他們的日常生活，當然就不需再到餐廳裝嚴肅。

「那你們可能要等一會，我這就去準備。」羅母轉身要進屋，還交代羅父先去採買一些食材。

羅崴安排邱婉淑住進客房，然後帶蘇倩水到他的房間。

「崴，你有這麼豪華的家，為什麼還想跟我買房子？」她不禁納悶。他們公寓的坪數甚至不及這裡主屋的五分之一。

「因為我想跟你擁有兩人的私人空間，如果婚後你想跟我爸媽一起住也沒關係。」他笑著撫摸她的頭。如果一開始就和她住進家裡同居，他可受不了父母關愛的目光。

「崴，可以參觀你的房間，看你們全家福的照片嗎？」她想了解他自幼居住的地方，也想認識他的兄弟。

羅崴翻找出數本相簿，仔細與她分享解說，然後又帶她參觀屋裡屋外的環境，直到下午一點，羅母才通知他們吃飯。

「不好意思，拖到這麼晚，應該叫阿崴先帶你們出去吃點東西。」羅母有些尷尬，臉上、衣服上都沾了些許麵粉。

「讓伯母麻煩這麼久才不好意思。」蘇倩水有些慚愧道。她應該要待在廚房幫忙才是，但伯母卻又堅持不需要她下廚。

在餐桌前，她發覺媽媽跟羅母交談得很自然，也許她們已經有很好的交流了，她心裡非常高興。

但是一看到餐桌上的食物時，她卻是一臉驚愣。

桌上全是西式料理，勾芡過多的蛤肉巧達湯，奶味過濃的馬鈐薯濃湯，像麵糊的局烤千層面，比較正常的只有薯泥番茄沙拉。

蘇倩水嘗著每道食物，面對緊張詢問結果的羅母，她不敢直接評分，只是很捧場的微笑點點頭，而她感覺出羅崴似乎也對著食物蹙眉。

她懷疑他信誓旦旦告訴她羅母手藝還不錯，也許只是幫他媽媽說好話。

不過她自己也不常下廚，倒也不會對羅母的廚藝有什麼怨言，未來婆婆願意下廚親手料理已經讓她很窩心了。

她看著一盤黑胡椒醬汁肉排，因為羅母盛情推薦，她也只能勇於嘗試。

拿起刀叉切下一塊有些過硬的肉排，她放入口中咀嚼。

一嘗出肉質時，她驀地瞠眸驚愕。

「怎麼樣？還喜歡嗎？」羅母一雙眼睛瞅著她，問得迫不及待。

蘇倩水望著她，嘴裡咀嚼食物，驀地胸口一熱，眼眶竟泛著熱淚。

兩行珠淚潸然而下，讓餐桌上的幾個人一陣錯愕。

「呃？不好吃嗎？阿崴你快試試看。」羅母蹙起眉頭憂心不已。就算再難吃也不需要掉淚吧！

羅崴切塊肉排試試，一嘗到肉味他也是一陣驚愕。

不吃牛肉、不曾烹煮過牛肉的母親，竟然第一次開戒，只因為倩水喜歡牛肉。

原來，這一桌西式料理全是羅母為了迎合她的口味，臨時研究烹煮出來的。

蘇倩水最近經常忍不住掉淚，之前全是因為不安的情緒造成，這次卻是感動羅母的用心良苦。

雖然肉煮得過熟過硬，但她卻嘗出滿滿的愛意與溫暖。原來羅崴有顆溫柔體貼的心是源自他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