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鄭佳盈並沒有感到傷心,內心倒有幾分雀躍,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她耳邊總是迴響著他那句「為了你」嗎?
「許瑞年,你別吃過就不認帳好不好?」她好累,追不上了,他走一步相當於她走兩步,鄭佳盈站在原地大聲朝他喊。
許瑞年的身體僵硬地定在原地,鄭佳盈笑了笑,果然還是得用這招,於是她繼續加大音量,「難道昨天的事你都忘了嗎?昨天喝了酒的人是我,不是你。」
許瑞年一個一百八十度轉身,風一樣的來到她的面前,眼神複雜又窘迫,鄭佳盈很得意自己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自滿地笑了起來,而她在許瑞年心中的形象已經從死纏爛打升級到匪夷所思了。
「你就真那麼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昨晚的壯舉嗎?」他的聲音跟她不同,是一整晚沒開口的乾澀。
鄭佳盈立刻閉嘴,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讓他聽自己說話,又不是真的要激怒他,或者把全公司的人都叫起來聽他們的……親密事,她縮了縮脖子,「誰教你不理我的。」
「我沒有不理你。」許瑞年不自在地把臉扭向一旁。
「那你倒是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許瑞年快被她逼瘋了,她接受現實的能力也太強了吧,他可是反省了一整晚,都無法接受自己真的做了那麼卑鄙的事,他強要了她,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那可是她最珍貴的第一次。
「我怎樣?」她昂著頭,等他的下文。
糟糕,他怎麼又想吻她了,真是不記得教訓,許瑞年暗罵自己得寸進尺。
「你的眼鏡呢?」他問她。
眼鏡?鄭佳盈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在身上找了找,從口袋裡掏出眼鏡交給他,他幹嘛要她的眼鏡?
許瑞年雙手拿著那副眼鏡,端端正正地架在她的鼻樑上。
「什麼意思?」鄭佳盈問。
「轉換成工作狀態,現在不談私事。」許瑞年說。
「啊?怎麼這樣,你真想不認帳啊?」眼看著鄭佳盈又要開始發揮她厚臉皮的功力。
「回去以後告訴你。」許瑞年硬生生中斷了她的長篇大論。
天啊,看到鄭佳盈臉上露出那種得逞的笑容,他突然好想逃,早該知道他愛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女人,她的笑容並不像在諷刺,那麼說她不怪他?還興緻勃勃地來問他,不怪他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就強要了她?
許瑞年身體僵硬,面色猙獰地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偽裝的痕迹,他不能理
解她為何這麼輕鬆,除非她真的不怪他,可能嗎?這種天大的好事會一次又一次落在他的頭上嗎?他的喉結動了動,想問又不敢問。
比起她問的問題,他對她又何嘗不是滿腹疑問,只是他問不出口。
「對了,昨晚的事,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應該說是想怪他、想為自己喊冤,卻發現完全沒有那種心情。
太可怕了,她有讀心術嗎?許瑞年愣愣地看著她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才心滿意足地從他身邊跳開,和她相比,他真是太沒用了。
回到公司后,因為開發小組要趕進度,鄭佳盈馬上變得更加忙碌,她倒也沒再追問許瑞年那個尷尬的問題,那多少讓他暫時鬆了口氣。
回去后,許瑞年就一頭栽進了書店,根據「如何抓住她的心」精裝版所記載,在跟心儀的女人說話時一定要顯得有耐心,不能黑臉,要注意傾聽她的每一句話,哪怕內容再無聊。
在第一次表白時要作好充分的準備,讓她認為她將是你一生的摯愛,表白時可顯出略帶緊張的樣子,但語言切忌拖泥帶水,容易讓人抓不住重點而失去耐心。
當然一切的前提都在於玫瑰、紅酒、夜景的準備工作,如果準備工作不足,在一個寒酸的環境下,不管你的語言有多麼動聽,都會讓對方覺得她很廉價。
許瑞年坐在辦公桌后,眉毛皺得跟什麼似的,就因為一連幾天他都是這種表情,連秘書都減少了來他辦公室的次數。
廉價……他死盯著那兩個字,回想了一下他的準備工作,一杯水?
他大力地翻過那一頁,這種馬後炮的書有什麼用,香檳、美酒、小提琴他難道不懂嗎?電視上看太多了,要是來得及還需要專門去買書嗎?沒有一本書裡面寫到,如果不慎與對方發生關係之後,該怎樣表白才顯得真誠,全是一些印來騙錢的垃圾。
他能怎樣?先要了她,然後等著她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她,再悠閑地答一句「是」嗎?
就算他從來沒有過戀愛經驗,也想得出這種男人有多讓人討厭,沒錯,他就是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從來沒有喜歡過女人,對女人根本毫無對策。
他偷偷拿出壓在文件最下面的一面小鏡子,這也是書上寫的,要時常審視自己的微笑,他哪有什麼微笑,無論什麼時候看都是一張欠揍的臉,像他這種除了工作什麼也不會的人,除了談生意,連跟別人正常相處都有問題的人,哪有什麼讓人著迷的微笑!
而她呢?她是從小生活優渥的千金,接受最好的教育,卻沒有大小姐的脾氣,她迷糊、膽小、厚臉皮,卻又堅強直率、富有責任感,她的一切都讓他招架不住,而她的家人從小就將她好好地保護起來,可不是為了讓她糊塗地失身給像他這樣,連表達情感都不會的男人。
她的笑容是代表接受那件事,還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她認命了?他分辨不清,只知道自己實在不算是一個好對象,她跟他實在太可惜了。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無預警地推開,許瑞年憑著他冷靜的性格才沒有尖叫,而是以最沉著快速的動作,把手裡的書和那面鏡子全都丟到抽屜里。
進來的人是鄭佳盈,她抱著一份文件,眼鏡下的臉有著淡淡的粉色,顯得精神很好,許瑞年的心跳為此漏了半拍。
「你進辦公室從來都不敲門的嗎?」他聽聽自己的聲音是否還算正常,會不會太凶了點?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而已,不過還是太凶了。
「那種事無所謂啦,你看看這個。」鄭佳盈把文件擺在他面前,根本沒注意他臉上尷尬的表情,興奮地告訴他,「關於機器人手臂關節的問題解決了。」
許瑞年拿過文件看了一下,真不愧是他組織的小組,這麼快就突破了最困難的部分,不過他真的高興不起來,她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吧?
「你猜關鍵的突破點是誰想出來的?」鄭佳盈自豪地指指她自己,「是我,大家都誇我好厲害,你說是不是?」
「還不錯。」哦,就不會說點讚美的
話嗎?許瑞年暗罵自己。
他冷淡的態度讓鄭佳盈眼中的光彩暗淡了幾分,但她馬上又提起精神,笑著對他說「你說過,任何執著不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對是錯,對不對?」
「你現在知道了?」許瑞年看她。
「小組裡的人今晚要幫我辦歡迎會呢,雖然來得稍微晚了點,但他們說歡迎我的加入。」她開心地說出重點。
她做到了,她不僅為對自己家族來說至關重要的項目出了一份力,還獲得了其他人的認可,周圍的人不再只是看她的身分去評論她,而是根據她這個人作出評價,只是她最想知道那個人對自己的感覺,卻還是無從知曉。
他就知道她能做到的,在這方面他可是一點也沒有為她擔心過,如果連他都無法拒絕她,那麼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一直與她為敵。
「別再被灌酒了。」許瑞年說,看到她的笑容是比什麼都好的事。
「不會啦。」鄭佳盈笑了笑,見他的手壓在一疊資料夾上,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她想自己出現該不會打擾了他的工作吧,那也難怪他一臉不自在了,「那……我走了?」
許瑞年點頭。
出了辦公室的門,鄭佳盈原本掛著笑容的臉塌了下來,他就這樣讓她走了,什麼也沒跟她說,甚至表現出她很礙事的樣子。
回公司后就告訴她答案,不是他跟她說的嗎?她特地等了這麼多天,他都沒有主動去找她,她才找了個藉口來見他,結果他還是如往常那樣冷漠。
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呢?她覺得他可能有點喜歡她,會不會只是她誤會了?而他用沉默迴避的方式讓她自己領悟這點,讓她不要再纏著他。
她也沒有那麼纏人吧,雖然被他形容為死纏爛打,但在這種事上,她可不想當死纏爛打的那一個,她只是很想要知道他對自己的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