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啊一一」

凌筱書立刻放聲尖叫,因為他直接跌落在她眼前,隨後落下的鐵鎚,就這麼打中他的頭。

「聖以哥哥!聖以哥哥!」她霎時臉色慘白,蹲下來,大聲叫喚倒躺在泥濘草地上的他。

「啊!」她的心狠狠一震。「聖以哥哥!不要死!嗚一一哇一一」她突地歇斯底里,情緒失控地大哭大叫。

「……我沒事。」車聖以從草地上緩緩坐起身,墜地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暈眩,很想閉上眼睛,卻被她的驚叫聲嚇得清醒。

他伸手摸摸疼痛的左邊眉角,感覺手心一股濕黏,一看,才發現都是血。

「救命!快來人救聖以哥哥啊!」她忙站起身,想喊人來救受傷的他,卻因為驚嚇過度而腿軟,癱坐在草地上。「嗚一一怎麼辦?」她嚇傻了,只能哽咽哭泣。

「筱書,只是一點外傷,沒事的,不要怕。」她緊張失控的模樣,也嚇到車聖以,他急忙站起身,伸手將癱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兩人濕淋淋、互相攙扶地走進車家,一個流血,一個哭到不行,嚇死屋裡的大人了。

也許因為跌落在泥濘草地上,車聖以才沒有腦震蕩或骨折,只有左眉角上方被鐵鎚尖端劃破的外傷,縫了四針,整體來說不算太嚴重,但凌筱書卻是從頭哭到尾,跟著車家人去醫院回來,眼淚仍掉個不停。

「筱書,別哭了,醫生說沒事,傷口很快就會好了。」坐在客廳,車聖以不停地安慰她。

「我……我……對不起……我很沒用,只會哭,什麼都做不好……」她哽咽著,對於自己的無用,感到更加難過。「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如果他不是為了搶救她的樹屋,也不會受傷。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了。」他拍拍她哭顫的肩,輕聲哄著。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情緒失控,第一次是他嚴厲指責她跳樹的不當,而這一次她哭得更加凄厲,更難以安撫。

她不斷灑落的淚,比窗外的驟雨更甚,令他心疼不舍,卻也因她為他過度擔憂害怕,而感到安慰。

她雖口口聲聲說喜歡哥哥,其實心裡對他有更多的在乎和重視。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會知道自己對他是何種心情。

車聖以一張開眼,便看見一張擔憂的麗容。

「聖以哥,你醒了,太好了!」見他醒來,凌筱書馬上一掃臉上的陰霾。

他緩緩坐起身,看向她,以及她身後剛進門的車志鈞。

「醒了嗎?爸媽也在來醫院的路上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趕來醫院,才剛踏進病房的車志鈞,看見弟弟已經醒來,略鬆了口氣。

「沒事。」車聖以看向哥哥,輕應一聲。

「聖以哥,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昏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凌筱書仍不放心地詢問。

車聖以將視線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她,黑眸一眯,口氣冷淡。「你是誰?」

「啊?」凌筱書瞠眸一愣。

「你是撞掉記憶了嗎?她是筱書啊!你青梅竹馬的鄰居。」以為弟弟故意裝糊塗,車志鈞笑笑提醒。

「喔,是嗎?」車聖以淡應一聲,便不再看地。

凌筱書的內心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安。該不會……他也撞掉記憶了?

她趕忙追問他一些事,他對車志鈞、對家人,記憶無誤,對她卻記不得多少,只當她是隔壁鄰居,一個不太熱的小妹妹。

他……竟然得了選擇性失憶症?這種病是會傳染嗎?怎麼他一撞,也撞出跟她一樣的後遺症?

她好不容易把兩人過去的記憶全部找回來了,他竟然把她給遺忘了!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荒謬,更戲劇化的?

車聖以住院一天,確定沒有其他問題,便出院了,隔天立刻正常上班。

晚上,下班回到家,才剛進卧房,有個人便隨後跟了進來。

「聖以哥。」凌筱書輕喚一聲。

車聖以非常意外她會主動來找他,她已經許久不曾進過他的房間了。「什麼事?」即使內心激動,他卻不動聲色,伸手扯掉領帶。

「我爸太過分了,你才剛出院,竟然又讓你工作到晚上。」她對父親感到不滿。

「我沒受什麼傷,是我堅持要回工作崗位的。」他冷靜回道。

「可是你還沒恢復記憶呀!」她非常擔心他的狀況。

「只是局部失憶,對生活沒影響。」

「可是,逃避是不對的。」她莫名地不安。

「我並沒有逃避什麼,忘掉的東西並不重要。」他臉色平靜。

「怎麼會不重要?不論是喜、是悲,沒有一段記憶是不重要的。」她想說服他,應該積極尋回暫時遺忘的記憶。

「遺忘過去。努力向前走,才是積極的人生觀。」他故意反駁。

聞言,凌筱書卻更加心急。「就算你不想回憶,我也要幫你恢復記憶。」他愈是無所謂,就愈讓她難以接受。

他們相處十多年的時光,無論喜怒哀樂,怎能輕易就被抹除。

她發生車禍后,也許因為一時想逃避而選擇遺忘,但在他的影響下,恢復所有記憶的她,更不能允許他將她遺忘。

「你要怎麼幫?」她一進門,看見她手上提的東西,他大概猜出她的來意,卻故意跟她周旋。

「像你幫我恢復記憶一樣,先從我們認識的第一步,堆積木開始。」說著,她徑自走向沙發,將一盒積木倒在茶几上,開始堆棧起來。

只是,她小時候明明常在玩的,現在竟生疏得緊,只見她堆了又拆,拆了再堆,還拿起說明書研究,一個小時過去了,她堆棧出來的,仍是傾斜不全的房子。

車聖以雙臂環胸,捺著性子站在一旁,看她認真苦惱地堆著積木。

小時候,她雖喜歡玩積木,但她其實從未獨立完成過一項成品,每次都是他從旁協力,才能堆出她想要的房子、車子或城堡。

他一度忍不住想上前幫忙,卻強逼自己壓下這股衝動,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他不禁莞爾。

「喏,這房子給你,看著它,就可以想起一些事情來。」凌筱書將辛苦堆好的房子交到他手中。

車聖以低頭,看著捧在雙掌中,形狀歪扭的房屋,忍俊不禁。「這房子會讓我想到地基有問題,結構又不對稱,勉強堆高,只是浪費建材。」他狀似認真地評論。

凌筱書橫他一眼。「又不是要你這個專業建築師來分析積木房子的毛病,你取笑我?」虧她花了這麼多時間,拆拆組組,早知道就不要親自示範,拿他先前給她的積木屋,讓他去回想就好了。

「我沒有取笑你,這房子堆得很可愛。」她從小一直喜歡不對稱的曲線設計,她許多天馬行空的想象,他其實一直都記在心裡,期望有一天,能適當地應用她的另類所長。

「反正我儘力了,你很聰明,應該能好好做聯想。」今天的診療提示工作完畢,她準備回家去。

「筱書,你很可愛。」見她轉身要離去,他不禁笑道。

「呃?」她回頭,望他一眼,因為他一句簡單的讚美,心竟沒來由地怦跳了下。

「我會試著去回想。」無法一直對她冷淡,他的表情不禁泄露出溫柔。

「喔!那我明天再過來,晚安。」她欣慰淡笑,因他不再冷漠的表情,令她釋懷。

周六早上,凌筱書跑來車家,催促著車聖以一起去海邊。

這幾日,她每天晚上跑去他房間,學他之前幫她恢復記憶那樣,每次給他一點提示,讓他能主動回想,然而成效不佳,他對她的記憶並沒有恢復。

她開始心急了,於是便要求父親周末讓車聖以休假,和他開車來到東北角的金沙灣,也就是小時候兩家人第一次一起出遊的海灘,希望能刺激他想起些什麼來。

本以為過了這麼久,景物也許會有所不同,但一到目的地,凌筱書對眼前的景象卻記憶猶新。

藍天、青山、碧海、金沙,構成一幅天然美景,和童年照片里一模一樣,也與她記憶中的色彩沒有太大差異。

不遠處的海岸邊,有一棟石塊堆砌而成的老房子,記憶中,大人就坐在那裡的露天座位,一邊暍咖啡,一邊看孩子們在沙灘上嬉戲。

她輕易睹物思情,腦中久遠的記憶更加鮮明,遲鈍如她都能感受許多,何況聰明的他,一定能想起更多塵封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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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回籠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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