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那個男人是個沒腦的白痴!」王茉希咬牙切齒,表情冷峻。

「結果你還是揍了他?」魏淑好無法置信地問。

「只有一拳。」王茉希冰冷的語氣里透露出些許遺憾。

「那可是相當重的一拳。」巧遇案發現場的目擊者,同時也是校園公認的第一美女顏靜繪,攏了攏及腰的波浪長發,柔聲更正道:「你差一點就把他的鼻樑打歪了。」

「哼!我原本瞄準的是他的右眼。」可惜被那傢伙閃過,打只中鼻子。

身為氣質美女,顏靜繪優雅地端起咖啡淺啜了一口,接著問道:「話說回來,那個揚言說要追求你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膽子可真不小,居然敵對聖陽學院數一數二的超級惡女告白?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駐校醫師。」魏淑好對小道消息總是很有一套,輕輕鬆鬆代替王茉希回答問題。「聽說長得挺帥的,短短的時間內幾乎風靡了所有醫學系的女生。」

駐校醫師?顏靜繪黛眉微蹙,思索片刻,之後兩扇濃密的睫毛驀然眨呀眨,漂亮的唇角也揚起嫵媚的笑。

「喔——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兼任醫學係數授的呂泰揚呂醫師是吧?」原來是他呀!

這就怪了,一個那麼俊俏的男人,怎會打扮成那副怪模怪樣?真是糟蹋了那副好皮相。

「對了,前些日子我還在醫學系大樓見過他一面呢!說真格的,他的長相的確沒話說,超優質的。」對於美形男一向沒有抵抗力的顏靜繪,不禁細細回想著他那陽光般迷人的笑容,當他與旁人交談時溫文的談吐,著實吸引她駐足了片刻,只為再多欣賞他一眼。

非但如此,他還有一張超級明星臉,像極了近年來火紅的韓國偶像劇男明星柳秀永呢!

「優質個屁啦!」王茉希雙臂環胸,很不以為然地冷斥了聲,「你發花痴啊,那個傢伙明明是個喜愛扮女裝的大變態!」

還優質咧?在她眼裡看來,那個姓呂的傢伙不過是一堆狗屎,而且還是喜穿蕾絲裙的臭狗屎!

話才說完,雙肩陡然一沉,王茉希旋即被一雙大掌按進一堵銅牆般厚實的胸膛里。

尚未意會過來,她頭頂上即傳來一聲哀怨至極的控訴。

「聽你這樣說,我很傷心耶……」

他都已經解釋過了,他絕對是個百分之百的正港男子漢,不但沒有變裝癖,在性向上他也可以向她拍胸脯保證,他絕對正常。

怎料直到現在她還不肯相信,昨天他那一身裝扮真的只是為了應話劇社同學之邀,客串劇里某個角色罷了。

呂泰揚以溫柔的嗓音辯解著,並抓起她的右手,萬分憐惜的抵靠在唇邊,輕輕吹著氣。

「小淘氣,昨天你實在是太衝動了。怎麼樣,手還痛不痛?來,我替你吹吹喔……」

充滿陽剛的男性氣息被迫竄進鼻腔里,由於事發突然,加上過度錯愕,使得王茉希的思緒完全停擺,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耳邊開始縈繞著一句比一句更加露骨的濃情蜜語,她暫時當機的腦袋這才恢復過來。

「他媽的,離我遠一點,你這個惡爛的變態!」冷不防,她狠狠地給了對方一記凌厲的勾拳。

身為跆拳道高手,更擁有自由搏擊出賽經驗的王茉希出拳又快又狠,只可惜並沒有如期擊中他的下顎,手反而被握進他長滿了厚繭,又大又溫暖的掌心裡。

他……竟然接得住她這剽悍的一拳?

「嘖嘖……」一根修長的手指無預警的落在她的鼻尖,然後不悅地左右搖晃著。「你這樣不乖喔!」

而他頎長的身子也緩緩彎下,像是責備不聽話的孩子股,輕輕拍打她使壞的小手。

「女孩子不可以這麼調皮,這種暴力行為實在太粗魯了。來,跟我說一遍,我是好女孩,以後絕對不再隨便動手打人……」

無視於四周傳來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不知死神已翩然降臨的呂泰揚,仍口若懸河地對臉色已然泛青的王茉希提醒著。

「還有啊,瞧瞧你的記性,都跟你介紹過了,我的名字是泰揚,泰然的泰,悠揚的揚,跟『變態』兩字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終於,王茉希緊拱的唇緩緩一扯,綻出一抹令人心驚膽戰的冷笑,讓一旁兒著的人不斷發抖,拚命在胸前猛畫十字。

「泰揚是嗎?我看你是皮太癢,欠揍!」

只聞砰然一聲巨響,彷彿燃燒著憤怒火焰的一拳已重重擊在桌面上,霎時震得水杯匡啷作響,水花四濺。

深感被羞辱的王茉希眼眸半眯,目光似焰地瞪向白目的傢伙,短短几秒鐘,腦海中已經掠過上千種如何親手擰斷他脖子的方法。

覷了那個一臉僵凝,一對如炬的厲眼更隱隱透出殺機的混世惡女一眼,深感風雨欲來之勢的氣質淑女顏靜繪,不慌不忙的端起咖啡翩然起身,對眼前俊挺斯文的男人露出一抹甜笑。

「保重羅,呂醫師。」爾後,她不再贅言,逕自走到一旁默默品嘗著手中的咖啡。

至於魏淑好,則是頭也不抬的「習慣性」收拾起桌上的私人物品,不想讓她在月底領薪水之前還額外多出不必要的開支。

但即使在自顧不暇,忙得焦頭爛額的當兒,一向具有正義感的魏淑好仍是愛心滿滿,抽空提醒了那隻七月半的鴨子一句。

「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她瞥了呂泰揚一眼,抓起最後一本家計簿,頭也不回的高喊了聲,「你還有十秒的時間!」

「什麼十秒?」

呂泰揚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的看著周遭那些似乎感到大難臨頭、紛紛走避的學生們,尚來不及詢問原因,便已烏雲罩頂,在劫難逃了。

乒乒乓乓,隨著長桌凌空飛起,硬生生砸向他的臉后,慘案就這麼血淋淋地發生了。

一陣寂靜過後,顏靜繪以十分同情的目光看著被厚重的餐桌壓倒在地上,並微微抽搐的可憐傢伙。

「唉!優質歸優質,這個男人未免也太沒有危機意識了吧?」微蹙著眉,顏靜繪對著倒地不起的男人輕輕嘆了口氣,「難道他還不明白,追求茉希本身就是一件相當致命的事嗎?」

「就跟自殺沒啥兩樣!」魏淑好憐憫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不禁為那可憐的傢伙默默祈禱。「很快他就會明白『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至理名言的真諦了。」

*

余怒末消,王茉希雙臂環胸,鄙夷的目光惡狠狠地掃向地板上那摔得「五體投地」的臭男人。

「歐吉桑,您都多大歲數了還想把妹?」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哪顆蒜啊?「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活膩了是不是?」

這個死痞子,罩子也不放亮點兒!追求她之前,怎麼不先去打聽打聽她王茉希是什麼來頭?像頭瞎眼牛似的,沒頭沒腦地就死纏著她,成天嚷嚷著要與她交往。

這個白目仔會不會也太兒戲了點?

「第一點……」呂泰揚從地上慢條斯理地起身,優雅地拍去醫師白袍上的灰塵后,又推推被撞得歪斜的鏡框,最後才微笑分析。「你已經不小了,再說,我並不認為二十多歲與三十多歲是很大的差距。」

他又靠近她一些,不過這一次特地保持了點距離,以防再有不測。

「至於第二點,也是不容小覷的一點,你想,若我們能夠順利交往,不僅能為這座美麗的校園帶來一片祥和之氣,你那始終性別不明的謠傳也將不攻自破,如此美事,你又何樂而不為呢?況且……」一隻大掌不安分的又襲上她粉嫩的俏顏,愛不釋手的輕撫著,「我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你,我心愛的小希希。」

忽然間,一記紮實的拳頭冷不防自左下腹襲來,防不勝防的呂泰揚閃避不及,硬是接下這一擊。

難忍的悶痛令他兩道濃眉深深擰了起來,無法再維持原本和煦的笑臉。

「你……真的很不乖喔!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女孩子不可以這麼粗魯?」

「閉上你的嘴啦!」這個七月半不知死活的蠢鴨子!「給我拉長耳朵聽著,我不會、也絕不可能和你交往,別再浪費力氣了。」

銳利的眸直逼視著他,王茉希的俏臉上滿是堅決的表情。

呂泰揚注視她半晌,目光落在她滿是不悅的小臉上,眸光明亮,俊朗深邃的黑眸中緩緩浮出堅定的笑意。

「對你,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他音調降低,也變得溫柔。

「執迷不悟對你沒有半點好處。」她冷峻的警告道。

俊眉緩緩一揚,他仍淺笑著,完全不把她的恫喝放在心上。

「記住,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王茉希目光炯炯的瞪視著他,鄭重的補上一句,「絕對不會!」

他仍靜默不語,但唇角的笑意卻逐漸擴大。

她如此充滿精神的表情,多年前他曾見過的……

*

十多年前,剛從醫學院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並且順利取得合格醫師執照的呂泰揚,前來一間育幼院為院童們進行預防針注射。

原本疫苗接種的過程十分順利,直到有個膽小怕痛的男孩說什麼也不肯就範,彷彿只要在手臂上挨一針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使得呂泰揚必須花心思和時間安撫。

「乖,不會痛的,就像蚊子叮一樣。」他的語氣十分柔和。

然而男孩仍左躲右閃,一點也不肯乖乖合作。

「我不要打針,我只要吃藥葯。」

「沒有葯葯。」他搖搖頭,打斷了男孩的冀望,「醫生今天只有帶針來。」

聞言,男孩絕望地露出恐懼的神情,死命盯著他手中滿是淡黃色液體的針筒,害怕的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要打針,我只要吃藥葯,我只要吃藥葯啦!哇……」

呂泰揚眉宇糾結,捂著發疼的額頭,無奈的看著說什麼也不肯挨針的男孩。將眸光瞟向隨身攜帶的藥箱里那五顏六色的藥水,他驀地心生一計。

「你真的只想吃藥葯?」他揚唇一笑,伸手親昵的揉亂男孩的發,笑嘆著問。

聽見有葯可吃,男孩像是得到一面免死金牌,很快的止住了淚水。

「我只想吃藥葯……」男孩可憐兮兮地又重複一遍心中的訴求。

「那……好吧。」呂泰揚輕嘆口氣,然後裝腔作勢的開始調配藥水,將咳嗽藥水、感冒糖漿等林林總總的藥水混在一塊,就這樣東添西加之後,一大杯顏色詭異,味道嗆鼻的藥水於焉誕生。

將裝滿加味藥水的杯子遞到男孩面前,他微笑吩咐,「喏,你的藥水,要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許剩,知道嗎?」

男孩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一大杯不知是什麼味道,而且稠稠糊糊的藥水,不禁心生膽怯。

「一定要喝完嗎?」那藥水光看就令人作嘔,別說是要喝下肚了。

呂泰揚強忍著不笑出聲來,一本正經的說:「嗯,都要喝完。」

他猜想,男孩雖是固執了點,但不至於那麼愚蠢吧?若這孩子真笨得打算把這杯怪藥水喝下肚,他也絕對會趕在那之前阻止的。

就在與男孩僵持不下的同時,長長的隊伍後頭走出一個一頭短髮,一身運動衣褲,模樣生得俏麗可人的女孩。

女孩堅定的走到呂泰揚面前,簡潔有力的揚聲道:「由我先來!」

「你也想喝藥水?」他蹙著眉頭看向女孩,雖然十分激賞她身先士卒的勇敢,但他可是有醫德的,絕不可能讓她如願。

沒料到女孩有出乎意料的回答。

「又不是頭殼壞去了,鬼才要喝那杯東西!」她先是對他嗤之以鼻的冷哼了聲,隨後以鄙夷的目光冷覷了一旁膽小如鼠的男孩一眼,高高地揚起下巴,挑釁似地道:「我、要、打、預、防、針。」

此時,在呂泰揚眼裡,這女孩簡直是上帝派來解救他的勇敢小天使。

「小可愛,你真是個討人喜歡的乖寶寶。」他由衷的讚歎,但這番誠摯的讚美卻引來女孩一臉嫌惡的表情。

「拜託,本小姐已經長這麼大了,還寶寶咧!」女孩以超齡的成熟口吻糾正他,「還有,不許叫我小可愛,請你特別注意這一點。」

呂泰揚挑起一道濃眉,笑戲著眼前言詞鋒利的小女孩,不但完全不在意她的態度,反而對她十分欣賞。

「注射的時候會有點痛喔,你要稍微忍耐。」他親切的囑咐,在挽起女孩的袖子時,發現她細瘦的手臂有些徽微顫抖。

眸子一抬,女孩硬是逞強的可愛模樣恰好落入他的眼底。

呂泰揚不禁微笑著問:「害怕嗎?」

「羅唆!」女孩一臉倔強。

「痛的話,你可以哭出來,醫生不會因為這樣而笑你的,嗯?」

雖然早已經習慣孩童們高分貝的尖銳哭鬧聲,但他故意這麼說,目的是企圖引開女孩對針筒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忽地被一種挑戰的氛圍所籠罩的女孩,揚起一對清麗的眸子,目光炯炯地直逼視著他,彷彿正對他無言的嗆聲——大叔,你就儘管放馬過來吧!

彎起胳臂,女孩堅定的眼神給了他最佳保證。

「打吧。」不管怎樣,她是不會哭出來的!

倔強的她,最後如同她所保證的,沒有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淚,但那張因強忍著刺痛而憋得漲紅的小臉卻令他印象深刻,久久無法忘懷……

*

這傢伙腦袋是不是秀逗啦?

從剛剛到現在,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露出若有所思的白痴笑容,對於她疾言厲色的威嚇似乎有聽沒有懂。

王茉希不禁猜想,這個男人若不是個智能障礙者,大概就是個只懂得成天傻笑的低能兒。

「喂!你笑笑笑,笑個屁啊?到底聽懂我說的沒?」未了,她還刻薄地奉上一句,「這、位、大、叔,你該不會被我打傻了吧?」

邊說,她甚至邊伸出蓮花指用力往他的腦門戳去。

但這一回呂泰揚沒再教她得逞,反將老愛闖禍的小手攔截下來,並牢牢箝制在掌心裡。

他暗施巧勁,單手恰到好處地將她的小掌收握著,力道雖然不至於令人感到不適,卻也足以教她一時半刻脫不了身。

這個事實,讓王茉希無法掩飾的紅了臉。

「你……」羞窘的她,用儘力氣想將他的手掙脫,但它就是文風不動,她連抽出一點點的跡象也沒有。

很明顯的,她錯估一個男人的力量可能有多強悍。

儘管是一名醫師,呂泰揚卻不同於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他渾身散發著一股致命的力量,尤其當她意外地發現,他潔白的襯衫底下竟有副發達的胸肌時,這才恍然——她完全被這個男人溫文儒雅的外表騙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他一點也不文弱!

「你想怎麼樣?」王茉希刻意以惡劣的語氣問。

呂泰揚微笑不語,拉著緊握在掌心的小手,抵靠在唇邊,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這個舉動,成功地再次令她燒紅了臉。

他發現,當她臉紅的時候,就像一顆熟透的蘋果,可愛又迷人,不斷誘惑著他擷取。

天知道他必須強忍住所有慾望,才不至於當著眾人的面忘情地將她揉進懷裡,好好疼寵一番!

「聽著,你當然可以拒絕我。」呂泰揚俯下身來,故意將唇抵靠在她細緻的耳廓邊,柔聲強調,「但你無法控制我追求你的決心,我親愛的可人兒。」

生平第一次,王茉希在一個男人面前窩囊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男人簡直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臉皮厚得像銅牆鐵壁,風吹不倒,炮打不穿!

「既然如此,我還能說什麼呢?悉聽尊便,你喜歡就好。」驀地,她笑得眯起眼睛,顯得有一絲絲工於心計。

也罷!所謂好女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是她技不如人,只好暫且拉下顏面,轉攻為守。

反正有人願意當沙包,讓她練拳頭、練腿力,既是生死不論,又免付醫藥費,她高興都來不及!

待他哪天警戒鬆懈時,也就是他倒大楣的時候,屆時她還不乘機展開報復,揍得他滿地找牙,跪地求饒?

呵呵呵……一想到這傢伙哭喪著張臉,苦苦哀求她手下留情的可憐模樣,王茉希便忍不住竊笑。

瞧瞧她,笑得跟賊一樣!任誰都察覺得出來,這個鬼丫頭語氣柔和得太假,還有唇角那明顯包藏禍心的笑意。

嘖!當真以為他會笨得看不出來嗎?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約會呢?」呂泰揚故意這麼問。

王茉希沖著他擺出一個極其嫵媚的笑容,連回答的語氣也溫順得像只小綿豐般輕柔。

「你決定就好。現在可以鬆手了吧?」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有得是時間跟他耗!未來他很快就會明白,她絕對不是一隻沒有爪子、沒有攻擊性、溫馴無害的小貓。

「當然。」

呂泰揚帶著苦笑看著那一旦重獲自由,隨即僵冷著一張小臉轉身離開的纖長背影,不禁在心裡暗暗地道,瘋丫頭,我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你得逞的。

他要慢慢地降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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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愛情不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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