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這還有王法嗎?
「你們憑什麼如此胡作非為?」這根本是公然強搶民女!
最令人髮指的是,賊人竟還如此明目張胆,目無法紀,哪兒不好搶,直接搶到鎮國將軍府邸來了!
「我憑什麼聽你的?」柳眉微揚,柳緞兒板著臉問。
「因為我有權利帶走你。」
「這倒有趣極了!」她抬起下顎,挑釁地看著他,問:「什麼權力?」
「你看過太后懿旨了?」
鐵面男子不答反問,打量著她的一對黑眸中更是寫滿了興味,目光時冷時熱,熱的時候教她羞窘得幾乎燃燒起來,冷的時候又似乎想將她再度凍成冰柱。
「看、看過了,那又如何?」柳緞兒盡量忍著不發抖,穩穩回視著他,回答時口吻里明顯帶著敵意,「這與你們今晚登門踏戶的搶奪良家婦女又何相干?」
他沉沉的一笑,不答反問,「你只需告訴我,你接受賜婚了嗎?」
聞言,她微微蹙眉,回道:「接受了。」
「易家的聘禮都收了?」他依舊問著,眸中蘊含著鎮靜與漠然。
柳緞兒的嘴角因他這一連串審問犯人似的問話而不住微微抽動。
「收了。」
「上花轎的是你?」
「是我。」
「拜堂的是你?」
「是我。」
「知道嫁的是易家長公子?」
「知道。」
聽到這裡,他牽動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等等……等一下!」她為什麼要被他這樣牽著鼻子走啊!「就算當初上花轎的人是我,拜堂的人也是我,但我還不至於蠢得沒發現,迎娶我的人不是你,為我掀蓋頭的人不是你,與我洞房花燭的更不是你!」
當聽完她最後一句,鐵面男子神情倏然大變,揚眉覷向易皓騫,慍怒的質問道:「你碰過她了?「
「冤枉啊!我才剛滿十一歲耶!」拜託喔!
「但你的言行舉止從來不像個孩子。」他臉上有著懷疑。
「喂、喂,別把話題岔遠了!」柳緞兒雙頰泛紅,難言窘態的怒道:「不管如何,我哪兒也不去!」
「很遺憾,」他完全不給她抗拒的機會。「儘管我們的婚事出了點小紕漏,但這一點都不影響我們的夫妻關係。」他眸中銀光閃動,冷冷的微笑又在他嘴邊揚起:「小娘子,還不趕緊收拾行囊?」
「你……」好個野蠻人,簡直是無法無天!「皓騫,你就任由他們這樣為所欲為?」
「柳姐姐,我知道這樣讓你感到十分為難,可是懿旨就是懿旨,無法抗拒啊!」
「話雖如此,但……」事實上,她也不是該嫁過來的那個新娘呀!
「你就別擔憂了。」不知此刻柳緞兒心亂如麻的皓騫連忙安慰道:「好歹我大哥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你跟著他是不會吃苦的。」
「皓騫啊,你怎麼還聽不明白,我不是怕吃苦,而是……」原本她還想爭辯,可是猶豫了半響,最後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統統咽回肚子里去。
反覆思量,易南天死而復生,已經夠不可思議了,倘若這會兒她再把自己真實的身份說出來……這、這不豈不是罪加一等,天下大亂了嗎?
此刻她真是無語問蒼天啦!
「不,我不能跟你們走!」無論如何,死咬住真相很重要,死賴在鎮國將軍府更重要!「我、我更不能就這麼離開,這太荒謬了!」我這就去找婆婆討個說法,我就不相信她會允許你們這麼做!「
結果,柳緞兒才踏出一步,忽覺頸間一陣刺痛,旋即眼前一暗,當場厥了過去。
「大哥!」易皓騫錯愕地喊道。
「沒有人可以威脅我。」將昏厥的柳緞兒扛上肩頭,易南天極其冷酷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易皓騫,冷聲道:「包括你。」
就在這當兒,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小姐,姑爺,你們還沒睡下吧?這幾天天冷,我給你們抱來一床被子,是我剛用炭爐烘過的……」
才剛將房門推開,為主子們貼心帶來一床暖被的小翠隨即撞見這令人驚愕的一幕。
「呃,你、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驚愕的目光逡巡著,她發現其中一名陌生男子的肩頭上還扛了個人,那是……
「小、小姐?」這下可把小翠嚇壞了。「群聊社區」qunliao
她拋下雙臂中的被子,立刻就要衝上前能救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把我家小姐帶到哪兒去?還不趕緊把她放下來!我可要喊人了啊!」小翠既驚恐又氣急敗壞地叫道。
「小姑娘,如果我是你,我會裝作什麼都沒看見。」這時,另一名男子微傾身子笑看著她,目光卻是森寒的,彷彿她只要膽敢喊一聲,他立刻就會出手擰斷她的頸子。
「小翠,你別嚷嚷,先聽我解釋……」為了不傷及無辜,易皓騫打算為這混亂的情況好好解釋一番。
但小翠仍心急的直嚷道:「眼下都火燒眉毛了,姑爺還考慮個啥呀!等姑爺解釋完,小姐就要讓賊人擄走啦!」
說完,她嗓子一扯,旋即朝屋外大聲喊了起來。
「來人啊!不得了啦!府里鬧賊啦!快來人呀——」
但不知為何,她喊了老半天,整座府邸的人卻像是睡死了一般,絲毫無動靜。
正覺詭奇的當兒,又見兩道黑影倏地騰空而至,恰恰與她打了個照面。
「好哇!又來兩個幫凶的?」這還了得!
不過,她還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響就叫人點住了啞穴,然而這還不是令她感到最心懼的,因為下一瞬間,她看見姑爺竟向扛著小姐的男子說了一句相當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大哥,你們趕快離開吧!府內一切我會善後。」
就這樣,數名男子帶著柳緞兒,一陣風似的便躍上屋頂,轉眼間消失在黑夜中。
寂靜的夜裡,除了幾聲被驚醒的野鳥振翅飛去以外,只有達達的馬蹄聲不斷撼動著柳緞兒一刻劇烈跳動的心。
約一個時辰之前,她在迷迷糊糊中醒來,讓她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輛疾駛的馬車裡,並已被帶往一處人跡罕至的林野中。
幽靜的林中詭秘難測,遠處各種野獸的叫聲此起彼落,車窗外的樹枝像是滿天亂舞,在月色的映照下,猶如一個個大張著十指不斷向她飛撲而來的妖魔鬼怪。
陡然,一陣由遠而近的恐怖狼嗥,就在車窗外不遠處揚起,那叫人寒到骨子裡的聲音,令她也跟著在心底害怕的尖叫著。
就這樣獨自被困在馬車內,柳緞兒不用確認也能夠明白,那繁華的長安城已經離她好遠、好遠。
正當她神色慘然的心忖,不知自己未來的命運將如何,充滿恐懼與不安時,車窗外傳來幾道交談聲。
「頭兒,前面就是狼嗥谷了,咱們還繼續往前嗎?」
不待易南天回應,一名壯漢搶著說:「還是改道吧!那姓嵇的小子與咱們八字不合,平常時候也就罷了,要是讓他發現了咱們這會兒人單勢孤,弄不好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聽到這兒,柳緞兒心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
前方有村落就表示有人,既然有人,一定就有正義之士願意對她伸出援手,想到這兒,柳緞兒再也按捺不住,趁馬車漸漸緩下的瞬間鑽出車窗,不顧危險地跳下馬車,就這麼頭也不回,拔腿就向前跑。
她就像受了驚嚇的小鹿般,只管沒命的往前奔逃,不小心跌倒了,她努力地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如此反反覆復奔逃了十來步,卻意外發現身後完全毫無動靜,甚至沒有人出聲呵斥。
這讓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由得停下腳步,愣愣的回頭看去。
幾名男子依舊駐足原地,臉上都帶著一抹從容的笑,除了戴著面具的易南天,其餘的人皆像等著看好戲似的盯著她,紛紛猜測她會在第幾步時跌破額頭、摔斷脖子或扭傷了腳。
「再跑啊,怎麼不跑了?」其中一名身高超過六尺的大漢獰笑著問,長相之兇惡,是她前所未見。
「柳姑娘,前面是個山賊窩,那兒的凶神惡煞平日搶男霸女,無惡不作,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先前與易南天一同闖入府邸的男子語氣溫和地向她示警,但說出的話卻跟恫喝差不多。
「易當家,你跟她廢話這麼多做什麼?就憑她那一點兒腳力,還不到狼嗥谷就讓林中的狼群給撕了!」而且血肉模糊。
「狼?」
「前方便是狼嗥谷。」易南天冷酷的看著她,朝她伸出一隻手,沉聲命令道:「過來。」
「我不要!」
「這裡漫山遍野都是狼。」他沒有發怒,但眸光已轉為冰冷。
「那又如何?」柳緞兒故意向他挑戰,一步一步往林子里走去,邊說邊嘲諷道:「我眼前就是一群惡……」
怎知「狼」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群野狼即在遠處嘶鳴,嗚嗚的長嘯聽來令人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就在她窩囊地心忖,要不要就這麼拋開面子乖乖認輸回去算了,一道黑影忽地從她眼前竄過,嚇得她當場尖叫,一轉身便直撲易南天懷中。
猛然被撞了一下,易南天痛楚地悶哼了聲,望了望懷中渾身哆嗦的她,發現她一張小臉被嚇得慘白,小嘴更抖呀抖的直打顫,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驚恐地瞪著他。
「這,這片荒山野嶺真……真的到處都是狼?」
「你不是不怕嗎?」唇角輕揚,易南天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道。
「我又沒說我怕,我只是……」
她正否認著,他已經橫抱起她,將她穩穩安放在他的坐騎上,接著身手俐落的翻身上馬,緊貼在她身後坐下。
一股莫名的恐懼感使她略微瑟縮了一下,而她這細微的動作讓他倏然揚起濃眉,輕聲笑了起來。
「可是你怕我。」而且還不止一丁點。「打從在鎮國將軍府邸起,你就沒敢瞧過我一眼,是不是怕我把你給生吞活剝?」他點出一個事實。
忽然被他道出「心聲」,柳緞兒不禁羞得臉上發熱,口齒不清地反駁,「誰、誰說的?我才不怕你咧!我只怕有一天,你會後悔今日所作的一切決定。」姐夫綁架小姨子,怎麼想都很荒謬!
「是嗎?」一抹慵懶且富魅力的微笑在他迷人的嘴角漾開,他語氣相當和緩,卻略顯諷刺的又道:「不妨告訴你吧,我從不做後悔的事,將你從鎮國將軍府中帶走,更是我這一生中所作最正確的抉擇。」
說到最後,易南天的語意已頗為冷峻,接下來甚至對她丟下一句極具威脅力的恐嚇。
「記住,下次若再膽敢企圖逃跑,我不會就這麼算了,聽明白了嗎?」
聞言,柳緞兒僅感覺身上流動的血液似乎凝固了。
血色自她臉上褪去,她的神情多了恐懼,原本獲得的安全感頓時像輕煙般消逝,纖細的雙肩也乏力地一垂,看來就像是被敵軍俘虜的戰俘一般,滿是沮喪與絕望。
經過晝夜兼程趕路,一行人翻過一座又一座的山頭,穿過一片又一片的野林,終於在一處重巒疊嶂的清幽之地停下。
這裡山嶺高峻秀拔,湖水澄澈廣闊,林木豐蔚茂盛,各種飛禽走獸生長其中,到處是鮮嫩的芳草,不遠處流水潺潺,耳邊可以聽到流水聲和松濤聲,顯得十分幽靜。
在這人跡罕至之處,有座相當古樸的村寨,一間間的石屋鱗次櫛比,周遭是蒼翠挺立的古柏,遠處有座湍飛的瀑布,眼中所及之處,是潑墨山水畫般的美景。
而這仙境般的地方,卻有一個相當陽剛的名字——雷風寨。
經過一座僅容兩人錯身而過的弔橋,進入村寨,柳緞兒發現這裡儼然是個迷人的世外桃源,寨中除了一個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們外,也有像她一樣的女眷們,在這裡,人人各司其職,無論是劈材挑水、紡織耕種、修橋築堤,每個人臉上都是這麼的平靜和樂,好似幾百年前他們就已在這兒安逸而平穩地生活著。
突地,一陣野獸般的咆哮聲揚起,駭得柳緞兒差一點就從馬背上摔下來。
待定睛一瞧,她赫然發現那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是從一頭龐然大物的嘴裡發出的。
而那頭龐然大物,竟是……
「太嚇人了,那是一頭熊嗎?」柳緞兒目瞪口呆的盯著那大張著一口白森森的利牙,不斷朝他們一行人吠叫的野獸,驚心膽戰的道:「我從來沒有看過活生生的大黑熊!」
「你確實是沒看過。」易南天沙啞的低笑。「那是一頭獒犬。」
「犬?」光那個塊頭,少說也有百來斤,誰家的狗長那麼大的個兒!「它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家犬。」
「它的確還不算是家犬。」他同意她說的,接著警告道:「格達還沒有完全馴服那個醜陋的大傢伙,你最好先別接近它,它還有著野性。」
「老實說,我不喜歡狗,而且我認為那條圈著它的鐵鏈看起來相當不牢靠。」它幾乎和她小指一般細,只怕用力一扯就會斷了。
「我會向格達轉達你的建議。」「群聊小宛校對」
雖然有他護著,但當他們經過那頭龐然大物時,她仍幾乎將整個身子貼上他的,兩隻手臂緊緊攀著他的肩膀,唯恐獒犬見了生人,野性一發,惡狠狠的撲過來,一口將她給撕了。
果不其然,狗兒見了生人,馬上奔了過來,若不是身上系著鐵鏈,可能已經熱情地撲擁上去了。
「啊!別過來、別過來呀——」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壞了一向膽小的柳緞兒,她想也不想,雙腿一蹬,轉眼間便跳進易南天的懷中。
「千、千萬別讓我給咬了!」她將小臉埋進他的頸窩,害怕地緊摟著他,邊說邊顫抖,雙眸更是恐懼的緊閉。
除此之外,她生怕自己的雙腿讓大狗叼去,誇張地夾緊易南天的身軀,但因體力不支逐漸往下滑,使得他不得不伸手托住她。
「別怕。」這既誇張又滑稽的可愛模樣,令易南天暗暗覺得好笑,不禁想起當年第一次遇到她時,她對他就是這麼毫無防備,一點也不知道該注意自己的安危。
相較於那頭張牙舞爪的獒犬。她真正該擔心的是眼前的他吧?
驚魂剛定之後,柳緞兒愣愣看向被她緊抱在懷的易南天,發現他此刻凝視她的目光如此奇怪,彷彿腦海中正盤算著什麼似的。
她感到很不自在,然而一顆心卻又跳得飛快,迎視他的目光越久,就越無法呼吸。
她的雙頰驀地微微發熱,也為自己誇張的舉動感到羞窘,這時,易南天忽然給了她一句充滿暗示的承諾。
「我會保護你。」他悄悄地在她耳畔低語,聲音低得只有他倆才能聽見,「今夜以後,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在聽出他曖昧的語意之後,柳緞兒呆了一下,霎時粉面漲紅,彷彿抹上千層胭脂般,心中又羞又窘,神情頓時變得甚為扭捏,只覺一顆心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
她幾乎忘了,自己是個被搶來的新娘,而他更是個心智正常,又相當強壯的男子,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易皓騫。
所以,他絕不會在今晚的新婚之夜跟她談條件,也不會安安分分躺在床的另一側睡覺,更不會規矩得連她一根指頭都不碰。
她有預感,只要跟這個男人待在同一間屋子裡一晚,她絕對會被他一口吃掉。
易南天並不知此時柳緞兒滿懷忐忑不安的心情,將她交給一群僕婦之後,便與其他同伴一起轉往一間大石屋,直到接近傍晚時分才又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