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自以為是溫柔體貼的情人,然而那體貼的日子其實屈指可數,他幾近失蹤,冷落女友的時間,一年裡竟有將近三百天!

他不僅連她曾懷孕都不知情,甚至她因身體虛弱而跪倒路旁時,還是趙俊宏緊急送她就醫,在她不幸流產最難過痛苦時,也只有趙俊宏陪在她身旁,對她伸出援手關照。而這全是她後來才對方穎婕傾吐的心酸。

直到此刻,他才認同趙俊宏對他的諸多指責,他確實是個自私自利、毫無責任感的混帳男友,簡直不可原諒。

原本對仍傾心於女友的趙俊宏感到吃味不滿,現下他不禁對對方心存感激,也佩服他的君子作為,對方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乘虛而入取代自己,但他只選擇溫家綺想要的關係,把對她的愛戀藏在心裡,甘於當個兄長適時地表達關懷。

當得知她懷孕而離職,趙俊宏才不自禁透露出對她長x的情感,表示要照顧她跟她腹中孩子,而她得知對方的情感卻既訝異又困擾,更無法再接受他任何關懷照顧,因此連乾哥哥的他都一併躲藏。

這些心事,她只對方穎婕一人全然吐露。

一路上,嚴鈞已等不及想先撥電話給她,聽聽她的聲音,向她滿心愧疚先道歉,卻又怕她一旦得知方穎婕向他透露她的行蹤,會再度躲避,讓他見不到面。他只能繼續狂踩油門,朝她所在的地方一路前進。

雖設定了衛星導航,嚴鈞還是走迷了路。

他一路從北往南行駛,進入南投的山區后,在彎彎曲曲的山路繞行兩個多小時,眼看再依行車指示前進,便要撞護欄墜崖了。他只得迴轉,邊啐罵衛星導航白痴,邊再重新設定路徑,結果在行駛一個小時后,他不免又要懷疑這最先進的系統一點都不可靠。

他想打電話問方穎婕,只是現在所在地點連他都說不清楚,也法要求她指路,他只好放慢行駛速度,邊等待行經的車輛好找人問路,無奈是非假日又已是傍晚,上下山的車輛非常稀少,他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終於看到迎面而來要會車的一輛小貨車。

他忙打個方向燈,轉個方向盤,將車橫擋在狹窄的山路中間,來車見狀忙踩煞車停了下來。

嚴鈞匆匆開車門下車,朝那小貨車跑近幾步,先對駕駛點頭道聲歉意,接著表明問路意圖。

那車上阿伯先是因他這問路之舉訝異,接著便很熱心腸要指路,無奈對方口沫橫飛說得愈詳細,他卻聽得愈迷惘,因他台語只懂最簡單的問候句。

在溝通五分多鐘仍無頭緒時,他不禁更顯焦慮無措,很想放對方離開,又怕遇不到其他路人,而眼看再不久便要天黑了。

阿伯於是示愈他開車,邊用台語、國語交雜道:「哇娶哩企,哇帶泥企。」聞言,嚴鈞忙點頭致謝,匆匆返回自己的房車,旋轉方向盤,跟在阿伯貨車後頭緩緩行駛。

約莫三十分鐘,他們從山路一叉路彎進不遠,在一處房舍前停下。

嚴鈞心情頓時又激動起來,以為終於要見到久未謀面的女友,可一下車看了下四周環境,卻完全不似方穎婕所形容的民宿咖啡館,只像一般的三合院住宅。

他才想開口詢問,阿伯已拉高嗓門大聲叫嚷,不一會,一位青年從屋裡走了出來。

阿伯跟那位青年說了幾句話,對方於是朝他點個頭走向他。

「請問……這裡是『桃花源』民宿?」嚴鈞神情狐疑地問道。希望眼前這約莫三十歲上下的青年聽得懂國語。

「不是,這裡是我家。」面容黝黑的青年有些尷尬笑說。「我爸說你急著找『桃花源』民宿,不惜把車橫擋路中央向他問路,他雖沒去過,卻希望能幫心急焦慮的你的忙,原打算回家找我替你指路,又因溝通不清,於是要你跟著他回來。」聞言,嚴鈞前一刻期待興奮之情瞬間盪落,又罩上一片烏雲。

有她在的「桃花源」之路,怎會這麼難尋?

沮喪片刻,嚴鈞打起精神,向對方仔細詢問路徑,不好麻煩對方真的帶路,只一再確認路程,甚至留下對方手機號碼,以便需要時再做聯繫。

他向青年及阿伯道謝后,又匆匆驅車上路。

其實,這路雖偏遠,倒不是真那麼複雜難尋,而他原先設定的衛星導航引路時,是不慎彎錯一條岔路,才會之後全盤走失。

他在天色逐漸灰暗的山路往回繼續謹慎行駛,怕因焦慮心急,又不慎轉錯岔路,找不到她在的地方。

直到晚上八點,他才總算在漆黑的小路上,看到前方一抹溫暖曙光,再靠近些,在路燈映照下,他看見入口處一塊木板,刻著「桃花源」三個字。

霎時,他心口狂跳。終於讓他尋見了!

他忙駛近建築物前,將車隨意停下,匆匆下車便急往大門奔去。

「先生……」櫃檯小姐驚見一高挑俊帥的男人匆匆奔進來,先是張眸一愣,接著才禮貌地問道:「您好,歡迎來到桃花源,有預約房間嗎?」

「我找溫家綺!」他開口就道,神情難掩激動。

「呃?找溫小姐,你是她朋友?」陳如君疑問。溫家綺來這裡工作近半年,還沒見過有朋友來找她。

陳如君再近距離抬望眼前英挺俊朗的男人,忽覺有些面熟……感覺很像某個電影大明星?!

她心一跳,不覺面頰微熱。不可能吧?她心裡喃喃,不敢直接亂指認,那個國際級巨星,不可能一個人跑來這種偏遠山區的民宿的,應該只是相似的明星臉。

「我是她丈夫。」嚴鈞直接宣告兩人關係。他一句話,教才怦然悸動幾秒鐘的陳如君瞬間幻滅。

「她丈夫?」陳如君非常訝異。她是聽老闆娘說過溫家綺未婚懷孕被負心男友拋棄,卻不知她已結過婚。

嚴鈞沒閑工夫跟外人多解釋。為了找她,他花了半個月費心費力問了許多人,好不容易才問出她的行蹤,一直到她現狀,他心急如焚地急著要來見她,這一路上開車迂迴數小時,加上迷路時間,都差不多可繞行台灣一圈了。

眼下,他再沒有耐心多等待,直接便要衝進屋裡尋找她,迫切地想見到她的人。

「先生,你先等等……」見對方跨步就要往裡面走去,陳如君開口欲阻止。

「陳姊,發生什麼事了?」一道溫柔嗓音傳來,前一刻去庭院散步完的溫家綺才返回門口,就聽到陳如君嚷嚷,於是出聲疑問。

聽到那闊別已久的溫柔嗓音,嚴鈞的心猛地一跳,他倉皇轉身,看向門口處。

「小綺?!」嚴鈞瞠眸鎖著她,見她大腹便便,他心口顫抖不停。

「這位先生說是你……」陳如君才要告知對方表明的身分,卻被溫家綺給打斷。

「我不認識他!」她臉色一變,轉頭便朝門外奔出去。

乍見他剎那,她心口緊緊一揪,非常難受。

即使躲他躲得遠遠,他仍時常在她夢中出現,她沒一刻能淡忘他那張俊容。可不知為何,見他出現,她當下竟想逃避,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被輕易動搖。

「小綺!別跑,危險!」嚴鈞見她倉皇地轉身就跑,不免為她身體狀況擔憂。「你有身孕,快停下來!」他邊大聲喝止,邊邁開大步,三、兩下便追上行動蹣跚的她。

他探手從她身後拉住她手臂,一個旋身,擋在她面前,張臂便將她緊摟。

「為什麼躲我?」他聲音激動,雙肩不由得顫抖。

突地被他摟住,她不敢奮力掙扎,就怕傷了將出世的寶寶。方才一時情急跑開的行為,確實很危險。

她開口想說什麼,聲音卻哽在喉嚨,心口揪緊,眼眶瞬間迷濛一片。

「你可以生我的氣,可以罵我、打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連讓我解釋或悔改的機會都沒有,只留言說分手就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回來見不到你有多心急?你把你的一切全從我生活中搬離,一點足跡都不留,讓我有多難受?」

「這兩個禮拜為了找你,我找了多少人問話,那個方穎婕還一再考驗我,遲遲不肯透露你的去處,好不容易才從她口中探出消息,這一路上卻一再迂迴迷路,再見不到你,我都要瘋了!」

「為什麼要瞞我那麼多事?我真的這麼不可靠、真的這麼混帳?你狠心要讓我見不到你跟孩子,是對我的懲罰嗎?」他雙臂擁抱著大腹便便的她,滔滔不絕地說著。

原想見了面要先開口向她懺悔道歉,卻在歷經煎熬折磨,才好不容易能看到她時情緒失控,忍不住連珠炮般抱怨一堆。

被攬在他胸前的溫家綺只能頻頻搖頭,淚流滿面,無法言語。

她不是要懲罰他,她只是想擺脫對他的依附,不想再因患得患失的感情而難過心痛,只希望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學習成為一個剛強獨立的母親,獨自撫育孩子,過平靜簡單的生活。

她想開口解釋什麼,卻頓覺腹部抽痛了下,她心一駭,下一瞬,又一收縮的痛楚,令她更為驚惶。

「痛……」淚眼婆娑的她,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個字。

聞言,嚴鈞心一驚,忙鬆開手臂,神情惶惶。

「對不起……壓疼你了?」他眉頭緊擰,不由得慌亂。可他雖擁著她,並沒施力擠壓她攏起的腹部。

「可能……要生了?」溫家綺緊張起來,她的預產期應該還有一個星期才對。

呆愣住的嚴鈞霍地回了神,忙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匆匆步往屋裡,急著要叫喚救護車。

櫃檯處,陳如君正跟老闆娘白於珊交代溫家綺的丈夫跑來找她的事,就見對方將溫家綺匆匆抱了進來,一臉慌亂地要她們打電話叫救護車。

白於珊見狀,不便在這情況下質問對方來歷,只能理性建議道:「這裡叫救護車不方便,如果是剛陣痛,不會那麼快生產,尤其頭胎會拖上好幾個小時,你可以開車送她去鎮上的婦產科診所,從這裡過去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她邊說邊打量眼前抱著溫家綺的男人,見他慌亂焦慮,不似個冷情負心漢,而那張俊朗臉龐好像有點似曾相識?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大有名氣的人物!

「婦產科診所?附近沒有大醫院嗎?」嚴鈞實在不放心這偏僻地區小診所的醫療設施。

「要找大醫院的話,至少得開車兩、三個小時才有。」白於珊回道。儘管心裡對對方身分存疑,也沒想在這時盤問詳實,而已生過孩子的她,對於溫家綺此刻的狀況,倒沒特別擔心。

「去鎮上診所就好,我在那裡做產檢……」懷中的溫家綺,這才開口低聲說。

「別小看那間診所,那裡順利接生過不少新生兒,我兒子也在那裡出生的。」白於珊說道,邊拿起櫃檯便條,畫下簡單的地圖及診所名稱要對他說明。

「路好走嗎?」嚴鈞低頭看一眼她遞上的簡單地圖,生怕迷路害了溫家綺跟將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路……」溫家綺輕聲道。過去定期產檢,她皆是向白於珊借車自己往返的。

嚴鈞躊躇了下,不敢多耽擱,於是抱著她轉出門口,匆匆往自己房車而去。

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後座,又回到駕駿座急操控方向盤,依循白於珊指示的路直往山下的小鎮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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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板凳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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