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本以為只是小傷,也許貼個OK綳就沒事,可當她走出他住處,坐上車時,卻又感覺額角有血液滑出,她於是打開車內燈,往鏡上照看,這才驚覺傷口比她以為的還深。
她拿面紙再度擦去血漬,見傷口仍繼續滲血,只好驅車去趙醫院,沒想到會因此縫了四針。
即使如此,她仍沒因這意外傷害對他心生埋怨,昨晚真正令她受傷的,其實是他的話語。
「怎麼會沒事?方姊還沒嫁人耶,要是因此在這麼漂亮的臉上留下疤痕就慘了。」小夏不免替她緊張,故意說得誇張。
方穎婕白她一眼,把手中資料夾塞給她,要她先去會議室。
小夏走後,秦磊一雙濃眉緊攏,神情擔憂且愧疚地盯著她。
「別聽她胡說,醫生說不會留疤,就算有什麼後遺症,我也不會要你娶我以示負責的。」見他神情凝重,她只能開玩笑試圖化解他的介意。
但秦磊還是半點都不能釋懷,想開口道歉,卻又覺得口頭道歉沒什麼意義,畢竟傷害已經造成。
「你要一起開會嗎?今天是要討論你個人亞洲巡迴演唱會的事宜。」既然他人已來公司,她索性邀他一起參與會議。
X樂團至今已發行四張專輯,在台灣及大陸陸續開過幾場演唱會,而他除發過數張單曲外,在發行第二張個人專輯后,公司便開始策劃他的亞洲巡迴演唱會,預計將由台此開唱,之後前往香港、日本、韓國、大陸,展開一連串密集的巡迴演唱。
這項大活動已策劃了半年,將在他發行第三張個人專輯後進行。
「不用。」秦磊淡應。此刻,他對自己演唱事業的最大盛事毫無興奮之情,心頭一陣沉重,對她充滿難以言喻的愧病。
他轉身,默默走往不遠處的電梯,踏進電梯內,隨後,電梯門將他孤單的身影吞沒。
方穎婕蹙起眉頭,對他無端出現卻又因名離去感到困惑不解,而他進入電梯的背影,竟讓她感覺非常落。
她躊躇著該不該追下樓,問問他究竟怎麼了,然而身後也要去開會的同事拍了下她的肩,提醒了她自己得要主持會議,她只得往會議室方向走去。
秦磊搭電梯下樓,在密閉的空間里,覺得有種窒息難受的感覺。
他一雙眼盯著不斷往下跳的樓層燈號,心沉重地下墜。
他一開始就不該親近她。
明知自己不能給她幸福,他仍自私地貪戀她的溫柔,一再用肉體關係牽絆住她。
當她對他疏離,他竟無法忍受,因壓抑的情感把自己搞得瘋往,才害上門找他的她意外受了傷……
不,那不全然是意外。
如果他沒因情緒失控猛摔東西、如果他在她開口要他放下電吉他時,能冷靜地平息暴躁的怒氣,也不會害她受傷。
她額角縫了四針!可他寧願自己斷一條胳臂,縫補上四百針,也不願見她可能在額上留一道傷疤。
他是個混帳男人!不配再將美好的她留在身邊,更怕自己哪天又不慎害她受傷,而下一次,也許那傷口就不只縫四針而已了。
他心口緊緊扯痛,做下一個決定。
「什麼?換經紀人?!」方穎婕神情一詫,聽到上司傳達公司的人事調動,令她難以置信。「我哪裡沒做好嗎?」她細眉一攏,不解的問。
「不是你沒做好,這也絕不是什麼降職處分,相反地,秦磊還向公司要求,讓一直忙碌的你能藉此先放個長假、休息半個月。」李經理解釋道。
一般藝人配搭的經紀人是由公司做決定,但因秦磊名氣太大,當他提議想換專屬經紀人時,公司在問明緣由后,知道並非方穎婕工作有過失,也就順應秦磊的要求做更動,還破例讓方穎婕去放大假。
聞言,她眉頭更加緊攏,心口抽了下。
「是秦磊要求的?他提出什麼理由?」無緣無故,他為何要將她撤換掉?而且不僅是他個人,連X樂團都不再讓她擔任經紀人。
「穎婕你也不用想太多,秦磊是認為你這幾年帶他跟X樂團太過勞累,才想讓你能卸下重擔,換帶其他藝人,減輕一些負擔和壓力,而公司也會在你休假結束后,安排其他藝人讓你帶,你的薪資待遇不會有任何異動。」李經理委婉笑說。
雖對秦磊主動提議更換經紀人的要求覺得事有蹊蹺,因向來性格冷酷的秦磊,竟會以體恤方穎婕辛勞為由調換她的工作,實在不可思議,但既然上面的人同意他的說詞,也沒追問什麼,他就如實轉告。
方穎婕心頭一沉,對秦磊的決定完全不能苟同。
「什麼時候交接?」她悶聲問道,卻不會這樣就接受,她打算去找他好好問清楚。
「你明天就可以開始休假,交接的事,在你休假期間再電話聯絡就可以,畢竟秦磊指名的黃經紀人也很精明幹練,且巡迴演唱會等備已進行到最後一個階段了,相信不會有太大問題。」
聽到秦磊竟要她明天就休假,且還指名好接替的經紀人人選,方穎婕心裡更感不安。
夜晚,方穎婕獨坐在酒吧,手握酒杯,視線凝望窗外被霏霏細雨浸透的夜色。
雖是雨夜,馬路上仍有不少行人,雙雙對對挨在一把傘下,相依相偎。
今晚是七夕,她原本沒注意,是稍早一個人獨自去餐廳用餐,看到餐廳推出應景的情人套餐時,才忽地想起這個對她而言沒什麼意義的節日。
她的心孤單多久了?
也許現在不是孤單,而是連心都丟失了,在交給他之後,再也要不回來。
儘管,他從來就沒在意過,從沒發覺她投注在他身上的所有真心真情。
端起酒杯,她飲下一口調酒,細眉一擰,心口一揪,明明點的是水果調酒,她卻只嘗出苦澀與酸楚,嘗不出調酒的甜美滋味。
她想起,曾經她也如今晚這般,在惱人的雨夜獨坐在酒吧里喝悶酒。
那一夜,她為聽到他的聲音而驚艷,被他的歌聲所感動,淚流不止地哀悼失戀的悲苦。
然而今晚,相同的地點,一樣的雨夜,她聽不清舞台上駐唱樂團演唱的樂音,那忽遠忽近、時而夾雜著四周客人交談的喧嘩聲,讓她無法仔細分辨主唱的嗓音。
不過這也說明,台上的主唱及樂團吸引不了她的注意,若對方真有本事,無論她心情多沮喪、四周聲音多吵雜,她的耳膜也能屏除其他,只讓那能撼動她心靈的聲音流入、引發共鳴感動。
一如她第一次聽到秦磊的歌聲那般動容。
她知道,她遇不到了。
也許,仍有其他被世人認定比他更為天籟的歌喉,但她知道,她今生最大的真情感動已經給了他,再不會有人能像他一般,完全牽引她的心靈。
端起酒杯,再飲幾口苦酒,她牽唇澀然一笑,笑自己好傻。
她為他付出那麼多,他不領情便罷,到頭來竟輕易將她給踢開。
她無法接受他單方面決定換掉她的作為,因此今天工作結束便親自去他住處找他問話,原以為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沒想到他對她的態度異常疏離且淡漠--
「這三年來你非常盡心儘力,我對你的工作表現沒有任何不滿,就如我向公司說的理由,只是想讓你藉此休個長假,換帶一些輕鬆的藝人。」秦磊逕自喝著啤酒,邊又低頭翻著音樂雜誌。
前一刻,見她神色匆匆地踏進他家門,他微訝地抬頭望她一眼后,便不再正眼看她。
只因她額角仍貼著那明顯的白紗布,令他每看一回,心口便刺痛一回。
若非她直接開門進來,他其實已不打算再跟她單獨見面,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居住空間里。
「我不信你這狗屁理由,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見他始終不肯正眼瞧她,方穎婕氣怒莫名,口氣不禁有點沖。
聽她語氣不快地質問,他略抬眸看她一眼,接著又低頭假裝翻誰志。
「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你不信便罷,反正公司已同意我的提議。還好,麻煩你把這裡跟別墅的備用鑰匙還給我,以後你不是我的經紀人,不便再自由出入。」他心緊扯著,卻刻意狠心說得無情。
她聞言,瞠眸怔愕,心口緊緊揪痛。
「你……什麼意思?你是要藉此跟我徹底劃清界線、斷了關係?」她喉頭一梗,聲音輕顫。
「我們不是早斷了床上關係?」他語氣淡然的道出事實。
「那是因為你之前……我並沒有要……」她想解釋是他曾同時劈腿令她難以容忍,才暫時停止兩人的親密行為,可她也己決定不追究,想跟他恢復過往關係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