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岳陽時,輦車換成了八人抬的大紅花轎,轎頂四角上的金漆鳳凰一如欲展翅高翔。轎外充斥著炮聲、鑼鼓聲以及圍觀百姓的喧鬧聲。
「壓轎!」喜娘扯著嗓子高喊一聲。
公主入門,先行君臣之禮。大家長南宮御率所有宗親早已站在大門外恭候公主鸞駕。
昭陽被扶下花轎,只聽見一片「草民等參見公主」,並伴隨著眾人跪地的聲音。若是嫁入仕宦之家,他們對她行此大禮,昭陽覺得理所應當,可她嫁入的是武林世家啊,見他們依然如此,她反倒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雲喜站在昭陽身後,用手頂了頂她的腰際。鎮定下來后,她溫言軟語:
「大伙兒快快平身吧。」並在雲喜的暗示下扶起南宮夫人,柔聲地道:「爹,娘,折煞昭陽了。」
從正門而入后,在喜娘的提示下完成撒谷豆、牽巾、踏花席、跨馬鞍、坐富貴、拜宗廟諸親、拜天地這一整套儀式。回過神時,她已經端坐在床沿,在房門開合卷進清涼的夜風時,內心的波濤洶湧也幻化為恐懼的戰慄。思及出嫁前,皇後娘娘描述的所謂「洞房」,那一直強抑的不安便開始膨脹……不!她做不到那種事……
紅燭燃了一半,夜已深沉,但外廳依舊喧鬧不止,前來道賀的地方官員早早散盡,只剩下一些和南宮世家世代交好的江湖人還不肯離去,嚷著要鬧洞房。南宮蒼旻自然是要攔著,好不容易抽得空閑囑咐雲喜讓公主吃些東西早點兒歇下,話還沒說完他又被一群人拉走了,大有再來痛飲三百杯的勢頭。
雲喜推開房門,將話轉達給公主,昭陽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沒有半絲受冷落的懊惱,她正盼望著他不要回房呢。
「公主吃些點心吧,駙馬可能要晚會兒才來揭喜帕。」雲喜夾了塊小點心喂到昭陽唇邊。
「本宮不餓,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去吧,叫望春過來就成。」這幾日也夠雲喜累的了,現下還不知道駙馬要幾時才能回房,總不能讓雲喜也跟著耗著吧。
雲喜搖搖頭,將糕點放回原處,
「望春累得靠在桌邊睡著了,現在叫醒她肯定也是迷迷糊糊的,公主又會叫她去休息了。今夜,公主身邊沒個人怎麼行。」
昭陽知她心意,也不再趕她,主僕二人默默相守,直到新房門「吱」的一聲打開——
南宮蒼旻醉醺醺地踏進來,雲喜趕緊伸手去扶,卻扶了個空,他早已繞過圓桌到了榻邊。他眯著醉眼望著頂著大紅喜帕的新娘,欲伸手去揭,一個晃兒,沉重的頭就擱在了昭陽的肩上,惹得她二人一聲驚呼。雲喜不忍公主受窘,想要來挪開他的身子。
南宮蒼旻順勢一壓,將昭陽壓進了柔軟的床鋪里。她正想掙扎,只聽見一聲模模糊糊的耳語:「別動!有人在看!」
靜了一會兒,窗口處傳來頗為失望而且不甘心的話語:「看來是真醉了……別走哇,再等會兒……」
他裝醉!
昭陽驚訝極了,剛才被他推倒時,喜帕翻了起來,她抬起頭來正好瞧見雲喜疑惑的目光,這才想起此刻的姿勢極為不雅,不禁羞得滿面遁紅,輕咳一聲,
「你先下去吧,駙馬有本宮照料就成了。」並朝她使了個眼色。
雲喜會意,順手放下喜帳,隔絕了外人偷窺的目光,福了一禮後退出房門。她繞到窗下,佯裝不小心踏了個空,只聽見窗外一聲慘呼,原來雲喜的小腳剛好踏在那人的手背上。
南宮蒼旻坐起身來,與昭陽相視一笑,這一變故也讓昭陽忘了洞房花燭的緊張與窘迫。
「不是讓你早些歇著嗎?怎麼還坐在床邊?」拿開礙眼的喜帕,將沉重的鳳冠從她的頭上取了下來。這一刻,新房中的燭光映著芙蓉錦帳中新娘的絕色麗顏,柔和的光線更加襯托出她的靈秀之氣,南宮蒼旻即使此時沒喝醉也真醉了。
昭陽垂下眼眸,似嬌羞靦腆,實則是掩去眸中的倉皇之色。
南宮蒼旻退了開去,而後將斟滿瓊漿玉器的酒杯塞進她手中,
「喝交杯酒啊!」他回答了她臉上的疑問,拉過她的手,就與她手臂相交。
昭陽依言飲下,芙頰因酒的濃烈染上紅霞。這酒好辣,與她以往在宮中喝的果子酒截然不同。
「累了吧?」他伸手去脫她的鞋襪。
昭陽本能地縮回腳不讓他碰,這才憶起雲喜已被她遣走,只剩她與南宮蒼旻,而且還是在床上……
「你怎麼啦?」南宮蒼旻不解地望著她,昭陽克制住自己想要奪門而出的慾望,僵硬地坐在床榻上。
他靠近了些,關切道:「不舒服嗎?」
昭陽胡亂地搖搖頭,馬上又點點頭,只盼他不要再靠過來了。
「我去找季淵過來瞧瞧你,他精通醫術。」南宮蒼旻正要下榻,卻被她攔了下來。
昭陽急急地抓住他的大掌,連聲說:「別去……」她根本沒病,大夫找來后她怎麼自圓其說。
沿著他的視線,她看到了自己緊握著他的雙手,馬上燙手似的甩開,像極了受驚的小兔子。
如果他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個莽夫了。將她的窘態看在眼裡,南宮蒼旻重新坐回床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有些疲乏地道:
「公主路上顛簸,定是辛苦了,早些安寢吧。」說完他倒頭就睡。
直到昭陽聽到均勻的鼾聲傳出,才意識到他真的是睡著了,遲疑了一下,她打開鴛鴦錦被為他蓋上,精神一放鬆,睏乏就席捲而來。但自己此刻要走出房門也是極為不妥,只得斜靠在床柱上打起盹兒。
不多時,昭陽就已沉沉地睡去。南宮蒼旻睜開毫無睡意的雙眼,凝視著她祥和的睡顏一會兒,終忍不住將她抱過來躺好,要不然她明日定會頸背酸疼的。
一個女人對自己新婚丈夫的碰觸如此排斥,那就只有一個理由——
你何苦要勉強自己呢?
他剛要起身,卻被昭陽一個翻身壓住了他的衣服,而她的唇正好落到他的頸側,酥麻的感覺爬滿全身,他再也無力去抵擋這軟玉溫香在懷的銷魂感受,只願這樣長長久久相依相偎,只要能這樣環抱著她就好。
望著她光潔的額頭、濃密的眼睫、秀挺的鼻子,還有那引人遐思的紅唇,一個剋制不住,他不再滿足於只要能抱著她就好的簡單慾望,他想要親親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她的……等到他回過神來時,他的吻已經落到了朱唇上,他一驚,趕緊放開懷中的女子,他怎能如此卑劣,在睡夢之中輕薄她。
他撈著她就連在睡夢中也緊皺的眉頭,憐惜地道:「昭陽啊,你好好地睡吧,南宮蒼旻永遠守侯在你的身邊。」
昭陽囈語一聲,更加偎進他的懷抱,好似聽見了他的話,正回應著他熾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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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氣候變得有些濕熱,昭陽時感氣悶,只得留在房間里看書刺繡。成親月余,她的生活並沒有像想象中被攪得天翻地覆,她依舊過得隨心所欲。新房被安置在清幽雅緻的梅院,除了做雜役的奴僕進進出出外,很少有人來打擾。
「公主,管事說明兒個二爺要去京里一趟,問您有沒有話捎進宮裡。」望春歡天喜地地跑進房裡,告知公主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望春生性活潑討喜,沒幾天工夫就和南宮家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不像她和雲喜,整日里窩在這梅院,很少出去走動。
「二爺?」昭陽蹙眉,沒什麼印象。
「是住在蘭院的那位主子,叫南宮遠浦。」雲喜適時地提醒,她雖很少和南宮家的人接觸,但起碼的功課還是做了十足,免得公主要應付這麼大一家人感到吃力。
昭陽點點頭,稍微有些印象,很冷漠的一個人,怎麼會無端地對她熱絡起來,「是他本人的意思嗎?」
「呃?奴婢沒問清楚。」望春靦腆地笑了笑,「反正管事是這麼讓奴婢帶話給公主的,那……我再去問問好了。」話還沒說完,望春又往外跑。
「春兒,回來……」雲喜沖著那嬌小的背影高喊,可那迷糊的娃兒早已奔出院子了。
「別喊了,隨她去吧。」昭陽拿起手中的針線,繼續綉那還看不出形狀的圖樣。
「公主……」雲喜有些遲疑。
「嗯?」她沒抬頭,繼續下針。
「興許是駙馬吩咐二爺的。」前陣子聽說是找到了治四小姐的葯,駙馬才不得不拋下公主出了遠門,臨走前,駙馬應該有所交代才是。
昭陽抬起頭來,淡淡地一笑,如果是那樣,那就說得通了。她雖不清楚她的丈夫是如何英雄不凡,但從家裡每個人的態度來看,她是嫁了個出色的夫君,「想來,再過兩日他就要回來了。」
她的小姑——南宮夙雲也不知是得了什麼怪病,竟然昏睡了半年,至今未醒。為治好夙雲的病,南宮家廣發英雄帖,願以秘不外傳的飄雪劍法相贈。傳說,飄雪劍法是唐朝開元年間,一名因思念亡妻成狂的男子所創,他化哀絕之心為肅殺之意,煉成絕世劍法,
「公主,您在綉什麼呢?」自那日駙馬走後,公主就開始刺繡,連平日里最喜歡讀的書也擱下了。
「龍。」
「龍?!」雲喜驚住,普通人家哪能用綉龍的東西,那是犯忌的啊,難道說……
「公主不是綉給駙馬的?」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求證。
「當然不是,這是綉給……」「四哥」兩個字,昭陽把它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突然之間,她失去了再綉下去的興緻。
雲喜不再多話,默默地陪在一旁。
良久,昭陽將綉架上的布拆了下來,終還是不忍毀去,讓雲喜疊好後放回衣櫥里。然後,她重新鋪上一塊,卻起身不願再綉下去。
她從書架上隨意地抽出一本書,翻過幾頁后,視線一直停留在某一頁上,發了一會兒呆。她再次回到綉架邊坐下,起針……
雲喜站在她的身後,看見了公主一直盯著看的那頁,一隻海東青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會意過來后,她露出一個寬懷的笑容。
綉五爪金龍、綉富貴牡丹、銹錦繡河山,皆不在話下,可她卻從未綉過翱翔於蒼旻的塞外雄鷹。不知道為什麼,她只從書上看到這鷹一眼,就馬上想起了南宮蒼旻,也許在她心中,他就如這鷹一般自由洒脫吧。
下了幾針,昭陽再次停手,苦笑道:「沒想到,綉一隻鷹是這麼的難。」
「公主沒見過鷹,當然捕捉不到它的神韻了,其實並非一定要綉鷹,只要是公主繡的,駙馬都會喜歡的。」
「你這丫頭,真不知他給了什麼樣的好處,讓你一直為他說好話。」昭陽釋然一笑,不再挑戰自己的能耐,繡起另一個圖樣來。
「公主這可是冤枉我了,奴婢對公主的忠心日月可鑒哪。」沉悶了一下午,雲喜也開始逗趣起來。
離了皇宮,兩丫頭都變了不少。望春是更加活潑了,而雲喜也不像以往那般沉靜,有時還和她說笑幾句。似乎只有她還停留在原地,依戀著那個不屬於她的皇宮。
南宮蒼旻待她極好,好到只要自己一想起對他的疏離和冷淡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懊悔,她真的不想這樣對他啊,可每次就像身不由己似的,只要他稍有親近之意,她馬上就逃得遠遠的,直至今日,她仍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
瞧著公主神色不對,雲喜也收起嬉鬧,「公主要往宮裡傳話嗎?」
「嗯……不用了。」四哥養了那麼多探子,她在南宮家的情形只怕早就傳回宮裡了,哪還需要她傳書啊。這樣也好,省得她胡思亂想。不想再說宮裡的事,昭陽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公主,您去亭子嗎?」若是如此,她就吩咐廚房備點兒點心、花茶什麼的。
略一沉吟,昭陽露出一個柔美的笑容,「不了,我們瞧瞧夙雲去。」
啊?這是公主第一次主動接近南宮家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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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天氣晴朗,窗外的樹上傳來喜鵲的叫聲。
「大少爺回來了,老爺、夫人請公主去大廳里。」管事親自前來傳話。
終於回來了!
昭陽一愣,原來在她心裡,也盼著他早些回來啊。把書擱在小几上,她吩咐雲喜去準備一些熱水和吃的,然後帶著望春去了大廳。
掀開帘子,大廳里的人雖然多,她卻能一眼找到南宮蒼旻。他看起來風塵僕僕,但黑了瘦了。
他正被一圈人圍著,可能正在問他是否找到了治好夙雲的藥材。
南宮蒼旻拋下圍著他的眾人,大踏步走向昭陽,灼熱的眼神停留在她細緻無暇的臉蛋上,低啞著聲音道:
「你好嗎?」大掌溫柔地將她垂落在鬢邊的髮絲挽回耳後,其實他想做的遠遠不止於此。
昭陽還未來得及點頭,另一道戲謔的女音就響了起來:
「怎麼?怕娘虧待你媳婦嗎?」一名風姿卓絕的美夫人笑吟吟地走過來,兒子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
「娘!」南宮蒼旻皺起眉,雖說是玩笑話,但他依然覺得不快。
「好了,好了,大伙兒都散了吧。」南宮夫人哄著眾人,「曼兒就有勞公主了。」早知道兒子急著想見她,又被一群人纏著不能脫身,所以才派人將她請來大廳。這次雖沒找著解藥,但終究是尋著了些線索。
面上一紅,昭陽溫婉地點點頭,而後被南宮蒼旻牽著手走出了大廳。
回到房間后,南宮蒼旻拉昭陽到身邊坐下,
「過得好嗎?會不會悶?」他雖身在外,卻日夜掛心家中的她。成親以來,他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她,可連她都不知道皇宮裡有件叫玉蟾蜍的寶物,想來是傳聞有誤了。為了早日替夙雲找到解藥,他不得不拋下剛成親幾日的嬌妻,讓她獨自去面對陌生的環境,想來都有些心疼。
「怎會悶呢?」她輕淺地一笑,因他的關懷而開心,
「早上給公公婆婆請安后就寫字畫畫,下午刺繡賞花,有時候還去看看夙雲,日子這麼打發下來,也就不覺得悶了。」
「你去看了夙雲?!」他很驚訝。他在家時,記得她除了給爹娘請安外,是不出梅院的。
「不方便嗎?」她皺起眉,夙雲的病況是南宮家的一個禁忌。一個大好的姑娘不知為何就這麼昏睡不醒,看了多少大夫都沒有起色。她不懂醫理,卻也知道夙雲的病不尋常,她是不是太莽撞了?
南宮蒼旻趕緊說: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一向深居簡出,一時想不到罷了。」她肯接觸家裡人,他歡喜還來不及呢。只是夙雲的事他一直沒有機會跟她細說,也怕一個弄不好將他去禁宮盜「玉蟾蜍」的事抖落出來,從而徒增波瀾。昭陽知道他其實就是劫持她的蒙面人後,會有怎樣的反應,他無法預測,就讓這個秘密永遠地石沉大海吧。
「駙馬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望春抱著一些沐浴用的東西和雲喜一起從門外進來,剛好聽見他們的談話。
面色一紅,昭陽嬌嗔:「又來亂嚼舌頭了,還不快去把東西放好。」然後轉頭對南宮蒼旻說道:
「駙馬路途辛勞,先沐浴更衣吧,稍後還要去大廳里用晚膳呢。」家裡的人一般是分開吃飯,今日只因為他洗塵才聚到一起。
「你們出去侯著吧。」他起身吩咐兩個丫頭,然後對著昭陽輕問:
「公主也要迴避嗎?」成親以來,他們雖然同床共枕,卻一直都守禮自持,是以他有此一間。
他們是夫妻啊,即使隱私如洗浴也根本用不著迴避,但她……總是找不到一個自處的平衡點。但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小心翼翼,無不瓦解著她緊守的心房。也許四哥是對的,她不應該再執著於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一切從頭開始吧。
心中泰然,她跟著他走進內室。
聽著跟在自己身後的足音,南宮蒼旻抑制住心中快要炸開的欣喜,她終於開始接納他了!
想到自己可能面對的尷尬,昭陽羞澀得手足無措,再者一向是旁人服侍她的份,哪會輪到她去伺候別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心中一動,南宮蒼旻走到她的面前,柔聲地道:「你想好了嗎?如果你有半絲不情願,我決計不讓你委屈。」大掌輕柔地包裹住她緊握的小手,無限柔情體現在言談舉止之間。
她微微頷首,伸出顫抖的蔥白玉手去解他的衣襟。心中一急,也就怎麼也解不下來了。
不忍看到她這般窘迫,再說他們一會還要出去參加家宴,照這種情況下去,他們甭想準時出席了。想到此處,南宮蒼旻握住她的手,輕嘆道:「我來吧。」說著就接管了她所有的動作。
她心中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發覺他脫到只剩下裡衣,趕緊別開眼去。
三下兩下,南宮蒼旻將自己剝了個精光,跨進了浴桶,迅速地搓洗起來。
昭陽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無論她怎麼避,怎麼躲,眼角的餘光總會瞄到他精壯結實的背部,不由得大為羞澀。可如果背過身去,那豈不是告訴他,她已看到了無限春光。
直到此刻,她方感受到他夫君擁有的強悍與力量。這樣一個男人,卻甘心受她冷落,不肯強迫她一絲一毫,即使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想碰就能碰的女人。
他要這個婚姻,只因對她有情;她要這個婚姻,卻是用來掙脫桎梏。
她是公主!何為公主?由三公九卿主婚,是以為公主。
生而為公主,一出生就享盡榮華富貴,但也必定成為政治下的犧牲品。
四哥憐她寵她,助她擺脫公主的宿命。她逃出一方天地,卻陷入另—個牢籠。十九歲以前,她將心許給了不應該許的人,而今天,又有另一個人在溫柔地索討她的真心。
她也曾有過期待,期待一段美滿幸福的姻緣,一個體貼溫文的夫君,也許還有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所以她才會如此不舍、才會如此矛盾,她想要割捨的是她曾經夢想的東西啊。
當昭陽的思緒漫天飛舞時,南宮蒼旻早已穿戴完畢。
「昭陽,你在想些什麼?該去大廳了。」手輕輕地按在她削薄的肩上,他示意她回神。
她拉回紛亂的思緒,羞澀地一笑,她可是什麼忙也沒幫上啊,然後轉身走向梳妝台。南宮蒼旻以為她要去整理儀容,也就坐到旁邊等她。
昭陽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繡花荷包,然後將打小就不離身的通靈寶玉放到裡面,將袋子輕輕系攏后交到他的掌心。
「你這是……」南宮蒼旻緊緊地盯著掌心的荷包,不知她為何如此。這是她的通靈寶玉,怎麼會給他呢?
「你以前不是就想要它嗎?」當時,是他硬要向她討呢,現在給他了,他應該欣喜若狂才對。
「昭陽,我那次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這是你的護身符,快收好。」南宮蒼旻急了,他真的沒有要拿她玉的意思,只是與她鬧著玩的。
昭陽並不伸手去接,淡淡地道:
「我本來是準備把它做成玉佩給你系在腰上的,可又怕有人認識它會招來麻煩,只好做個荷包把它收著。」
「這個荷包是你親手做的?」捏緊手中的繡花荷包,南宮蒼旻的心中一陣激蕩。這也許就是望春口裡他想不到的事吧,沒想到她會親自為他做荷包。
昭陽靦腆地點點頭,
「做得不好,請駙馬別介意……啊……」一個昏眩,她被摟入一副寬闊的胸懷,耳邊聽見他喃喃地低喚。
「昭陽,昭陽……」
她想要掙扎卻掙不開,鼻間儘是男子的溫暖氣息。她羞澀難當,輕輕地說:「快些……放開……我……」
這次,南宮蒼旻沒有依言放開她,甚至在她燦若朝霞的臉蛋上印了一個吻,直惹得昭陽更加羞窘。
「為什麼送我荷包?」雖然心中早已猜到答案,但他仍要她親口說出。
「荷包只是用來裝玉的。」他好像只在意到這個微不足道的荷包,那通靈寶玉呢,他不想要嗎?
「玉?!」他一愣,關玉什麼事?啊,她的通靈寶玉,他怎麼忘了這個。
「你經常出門在外,難免碰到些……棘手的事情,而這玉含在口中能解百毒。放在你的身上,作用遠甚於我。」他是江湖人,難免會有打鬥,而她怕他遭了宵小的暗算,來不及自救。
原來如此!南宮蒼旻恍然,為她的關懷感到暖心,沒想到她會以通靈寶玉相贈。他將玉從荷包里取出,重新為她戴到頸環上,雖說這玉有解毒的功效,但他……
解毒!
腦海中鈴聲大作,他再次將玉取下,慎重地問她:「你說這玉可以解毒?!」
「是啊,有次賊人對四哥下毒,全靠它的功效呢。」昭陽輕輕地撫著他掌心中的通靈寶玉。
「可以解『千絲百結』的毒嗎?」
「千絲百結」是武林中屬一屬二的劇毒,而皇宮中又沒有他要找的玉蟾蜍,只怕通靈寶玉也不能奈何它。細觀之,這通靈寶玉形似蟾蜍,兩者皆有個「玉」字,莫不是同一物?
昭陽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什麼是『千絲百結』啊?」好奇怪的名字。
「是一種來自苗疆的劇毒,它不會要了中毒者的命,只會慢慢地蠶食掉對方的記憶,昏睡越久忘掉的事情越多,甚至可能會永遠不再醒來。」
「就像夙雲……」她恍然一驚,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你猜得沒錯,夙雲就是中的這種毒。所以我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為的是替夙雲去找解藥,通靈寶玉能解這種毒嗎?」他熱切地看著她,只盼她能說出個「能」字。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行吧,咱們可以試試嘛。」昭陽微微一笑,希望它真的能治好四姑娘。原來他夜闖皇宮是為了找解毒的聖品啊。
南宮蒼旻親昵地吻吻她的額頭,第一次把掌心裡的通靈寶玉看得無比神聖。也許她從宮裡帶來的寶玉,真的擁有神奇的功效用也說不定,
「好,咱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