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少奶奶,都是奴婢不好,不知您和二少爺還未成親,就趕您到二少爺的艙房裡去,奴婢真是……真是……對不住了。」
「不知者無罪,況且是咱們主動瞞你的,你不用抱歉的。」水玉蘭說。
「可是——」
「反正最終我與二少爺並未同房,所以這事別在意了——」
「水姑娘,您不在自己屋裡歇息,怎跑到這裡來了?!」胡姑姑走了進來,見了水玉蘭臉上依舊不帶笑,頂多扯了嘴角,勉強算是有了好臉色。
水玉蘭見到她就有股說不出的緊張感,這人太嚴肅,讓她不知怎麼應對才好。她不住心想,胡姑姑不愧是別府內的女管事,這般威嚴才能管好這個大宅院吧。
「我不放心小喬,來探望小喬的傷勢。」水玉蘭道。
「你自己也有傷在身,二爺才吩咐讓你好生休養的,你這樣擅自跑出屋子的行為,萬一傷口惡化,讓我如何向二爺交代?」胡姑姑板著臉說。
「這……」
「請水姑娘還是儘快回自己床上去吧,省得二爺回來責怪,為大家帶來困擾。」胡姑姑對她說話有些咄咄逼人,沒有下對上的恭敬。
「你是誰,怎能對二少奶奶這麼說話?」方小喬見不慣,生氣的質問胡姑姑,她還不知胡姑姑就是別府的女管事。
在這別府里,可沒人敢對胡姑姑質問什麼的,她登時就銳視起方小喬。「我曉得你是跟著水姑娘一道來的,初到別府可能還不知規矩,我這就暫不與你計較了,可日後得要知輕重了,眼前水姑娘尚未成為二爺的妻子,所以你稱呼她二少奶奶極為不恰當,這今後你必須改口。
「另外得一提的是,既然她還沒進門,身分就仍只是一名丫鬟,儘管二爺有囑咐,讓她當家,可她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在我看來,下人與主人間的差別還是得分清楚的好,若水姑娘真想掌管這個家,那就等真能成為二爺的妻子再說吧,而我這強調的也是嫡妻的身分,若只是小妾,大夥也不能就真當成主母對待了,否則可是亂了規矩的。」
這總歸一句話,胡姑姑認為水玉蘭還不夠格當這別府的女主子,再說簡單點,就是瞧不起她出身低了,更認為她當不了嫡妻,最後只會淪為妾。
胡姑姑這人十分重視門第階級,認為仆就是仆,要成為主子在當今這個世道是難上加難的事,因此對水玉蘭不瞧在眼底,輕視是理所當然。
方小喬聽見這話氣死了,水玉蘭則是悄悄握起了拳頭,她心裡早有準備,自己想當二少爺的正妻,沒人會認同的,可她不甘心,四少奶奶做到了,她也想一試,為自己爭取幸福。
「我想,水姑娘聽了我的話要不高興了,可我說的是事實,希望水姑娘不要往心裡去,怪我沒給你對主子般的尊重。」胡姑姑繼續說。
「你這人——」方小喬終於忍無可忍要發火了。
水玉蘭忙將她攔住,開口道:「我懂胡姑姑的意思了,你不用尊我是主子沒關係,因為我確實還沒有這個身分,不能因為二少爺的一句話就壞了所有的規矩,你該怎麼待我,就怎麼待我。」
胡姑姑見她明事理,嘴唇微掀的笑。「嗯,你能見諒就好,這會還請立即回房去吧!」水玉蘭拍拍氣憤不平的方小喬的手,讓她不要與胡姑姑爭執,然後起身朝胡姑姑道:「我知道了,這就回去了,可我只是受傷並非犯人,在床上再躺個一日便足夠,明日起我希望能自由活動,請你不要再干涉我,若二少爺有話說,我自己會去向他解釋的,不會造成你的麻煩。」
她這話說得胡姑姑臉色略變,只得點頭道:「好,我明白了。」
水玉蘭走出方小喬的房間,打算回自己屋子去,路上卻不巧遇見了兩個人,秋香與雪玉。
這兩人一接近,她立刻聞到一股香濃的花粉味,這令她輕蹙了柳眉,這香得有點過了,反而教人不舒服。
不過這兩人倒當真是美,不管體態與臉蛋都教人挑不出瑕疵來,她與這兩人站一塊,就顯得自己十分不起眼了。
她瞧著兩人,等著看她們想做什麼。
「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千金高攀咱們二爺,原來不過是個丫鬟而已,這怎麼好意思說要當二少奶奶呢?這世道的人真是越來越厚臉皮了。」秋香她一眼后,輕蔑的說。
「就是說嘛,憑咱倆的容貌與身段尚且不敢這樣妄想,可瞧瞧這人……」雪玉上下瞄起水玉蘭。「嘖嘖,你瞧她的眼睛,哪有女人家的嬌媚,還有她的腰,與水桶無異,打扮也著實土氣,我不信二爺會瞧上道樣的土蛋!」
「真是土蛋一個,說的真好,她連頭髮也不及格,髮絲乾枯得跟稻草似的,這平日是有在保養沒有?」
「保養什麼,一個丫鬟每日干粗活都來不及了,哪懂得這些,可不像咱們,除了麗質天生外,一顰一笑,一發一膚都是經心養護的,這才叫女人,才稱得上嬌娘。」
「可不是,這般粗糙,還能稱為女人嗎?罷了,罷了,這樣的人咱們不必介意,也不用當成敵人看,因為不配!」
「嗯,沒錯,咱們不必自眨身價與這種人相提並論,這傳出去要丟咱們臉的,走吧,走吧!」兩人對她品頭論足、貶得一文不值后便打算走人。
水玉蘭柳眉倒豎。「你們給我站住!」她不是沒脾氣的人,氣沖沖的將人叫住。
「喂,你們什麼意思?能對人這麼說話嗎?一點禮貌也沒有!」她教訓她們。
兩人像是很訝異她敢罵人。「你一個丫鬟需要人對你禮貌嗎?」秋香回以冷笑的問。
「是啊,憑你的出身,這禮貌兩字你寫得出來嗎?還有,這說的都是事實,咱們怎不能這麼說了,你該檢討的是自己的德性,居然還好意思來質問咱們?!真是笑話!」雪玉別過臉的哼笑。
「你們!」水玉蘭氣得不輕。
「秋香姐姐,你瞧,這丫鬟一生氣瞧起來就更丑了,是不?我可是瞧慣美麗東西的人,眼前的這個越瞧越令人不舒服,咱們還是快走吧。」
「走走走,免得污了咱們的眼!」秋香表情嫌惡,與雪玉兩人誇張的掩鼻走人。
水玉蘭簡直氣炸了,這兩人根本欺人太甚,她想再追上去罵人時,眼角瞥見胡姑姑就站在長廊的另一頭瞧著她被羞辱,胡姑姑那神情明顯帶著譏誚,讓她腳步瞬間停下,沒再去追人。
胡姑姑冷冷瞧她一陣后才轉身離去,她站在原地,忽然間感到無比的難受起來。
這個別府到底怎麼回事?沒一個好相處的,她才來就覺得這地方令人待不住,心情盪到了谷底,只希望那男人趕快回來,給她點溫暖支撐。
「你說,她們兩個一個是揚州痩馬,一個是西湖船娘?!」兩天後,水玉蘭來探訪時,方小喬悄聲對她說,她得知后十分吃驚。
「沒錯,這事千真萬確!」方小喬道。
因為傷勢未癒,胡姑姑派人過來照顧她的傷,她便趁機向那個丫頭打探府里的情形,心想水玉蘭老實不會為自己打算,她又因傷下不得床替她了解府里的狀況,既有機會便打聽一下,這才知別府里竟已經有兩個美人在二少爺房中了。
水玉蘭聽了有些傻,她本就懷疑這兩人的身分,這才知,原來她們都是雷青堂的女人。
而揚州痩馬既是為滿足豪商巨富的喜好而調教出來的揚州美人,至於西湖船娘也並非真的搖櫓的船娘,是專門陪達官貴人、鉅賈富商游湖談心的女子。
舉凡瘦馬或是船娘都是為男人而生的女子,她們不僅精通琴棋書畫,還能吟詩作對,對男人自有一套高明手腕,通常進到大戶人家后都非常得寵。
水玉蘭傻了半晌后,漸漸生出怒氣來了。「原來他在此早有女人了,而且還一次兩個,這還敢說只要我一人!」她氣憤的說。想起兩天前那兩個女人是如何眨損自己的,從她的長相譏諷到她的出身,還笑她不識字,原來這兩人自視甚高,這才敢瞧不起別人。
「二少奶奶,奴婢告訴您這些不是讓您生氣的,而是讓您對這別府內的情形了解透徹,這才能做好當家主母的準備,再說了,雖然二少爺妻子早逝后他並未再娶妻或納妾,可他人在商界行走,難免得收別人送來的女人,這兩個聽說就是人家硬塞給他的,他沒法子才將人給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