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從未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這種感受,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感?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人聲嘈雜,讓齊馭天皺了皺眉,他已經心煩意亂,什麼人膽敢在他的寢宮外撒野?
「外頭吵什麼?」他大聲喝問。
「回大王,有位姑娘求見,可是現在已經那麼晚了——」
外頭的侍衛話還沒說完,齊馭天的房門便被他打開。
秦言兒狼狽不堪的站在門外,她單薄的衣物早已被雨水給淋濕,黏在她身上,她正不停的喘息著,看得出她剛經歷過一陣劇烈的奔跑。
「大王……」秦言兒喘著氣,一見他出現,想再走近一些,然而步伐卻顯得不穩。
齊馭天見狀心頭一驚,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就怕她瘦弱的身子突然在他眼前倒下。
「什麼事讓你非得夜闖本王的寢宮?」見她這副模樣,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她竟然穿著如此單薄,甚至冒著大雨一路跑來,就算有再重要的事,她也不應該這樣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見秦言兒冷得直打顫,齊馭天的內心感到十分難受。
這丫頭當真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段日子好不容易把她的身子調養得健康了些,她卻這樣淋著大雨來找他。
「你最好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本王定將治你重罪!」一股怒氣湧上他心頭,齊馭天嚴厲的說道。
他絕不許她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大王,言兒……」秦言兒才剛開口,髮絲上的水珠一滴滴滑落面頰。
「進屋裡去。」齊馭天只擔心她著涼,至於她來的目的,現在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齊馭天吩咐伺候的宮女拿來乾淨的衣裳,接著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推入房內。一進屋,他立刻拿起一旁乾淨的布巾,替她擦拭著濕透的髮絲與臉龐,這個舉動讓秦言兒十分錯愕,平日威嚴的齊馭天,竟然替她擦拭著身上的雨水?
儘管他緊繃著一張臉,但她可以感受到他那溫柔的力道,輕輕撫過自己的肌膚,讓她幾乎忘了半夜來找他的目的。
「大王……」她有些彷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狀況。
她的輕喚,讓齊馭天的身子震了一下,突然回過神。
他在做什麼?他竟然在替她擦拭被雨淋濕的身子?
繼替她拭去唇邊的葯漬后,他又想替她擦掉身上的雨水?
連齊馭天都十分震驚,他這輩子從未沒有想過自己會這樣對待一個人。
他不懂,眼前的秦言兒為何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了這些連他自己都不解的反應。
「快擦乾。」他將布巾塞到了秦言兒的手上,隨後轉過身去,想要平復自己紊亂的情緒。
秦言兒拿著那塊布杵在原地,看著齊馭天的背影。
他見她老半天沒有聲響,再度皺起眉催促,「你還不快把身子擦乾,當真要讓本王服侍你?」
「言兒不敢……」秦言兒連忙低下頭,並將布巾往身上披去。
外頭傳來宮女的稟報聲,齊馭天讓她進入房內,並服侍秦言兒換上乾淨的衣物。
宮女退下后,齊馭天才轉過身,走到秦言兒的眼前問道:「半夜來找我,究竟是什麼事?」她必定是有什麼重要或是緊急的事,才敢如此大膽夜闖他的寢宮。
秦言兒這才如夢初醒,想起自己不顧大雨和宮女的攔阻,直闖他寢宮所為何事。
「大王,北疆戰事將起。」
聽聞此話,齊馭天臉色凝重,「何時?」
「穀雨之時,日暮,敵軍將偷襲北方的龍鷹鎮。」夜晚入睡沒有多久,秦言兒便陷入了惡夢,最後在屍橫遍野的畫面中驚醒,驚覺大事不妙的她立刻不顧一切直奔他的寢宮。
「穀雨之時……三日之後?」齊馭天喃喃自語,並發現這個訊息是如此的緊急。
若軍隊無任何的防備,那麼定會被殺個措手不及!只是軍情處怎麼沒有上報任何消息?就算敵軍籌劃偷襲,他安排在敵國的探子也勢必會回報一些消息才是。
「你的話到底值不值得本王信任?」對於她的預知能力,齊馭天還是多少有些存疑。
見他仍質疑,秦言兒想都不想,咚的一聲便雙膝著地的跪了下去。
「大王是言兒的恩人,言兒自當儘力回報大王。在言兒預知的夢境中,此役將會造成嚴重的損傷,還請大王相信言兒,別讓無辜的百姓捲入這場戰爭中。」
秦言兒著急不已,只怕萬一齊馭天不相信她的話,死傷將會很慘重。
齊馭天見她的眼神誠懇,不似在說謊,又見到她慌張擔憂的神色,他轉過身,對著門外的侍衛吩咐,「立刻傳李荊來見我。」
秦言兒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她知道這場戰事是避免不了的,就像是她預知爹的死亡卻無法避免一樣,但能救一命是一命,這亦是她此次入宮的使命。
忽然間,齊馭天走近了她,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拿起了自己的披風裹住她,並將她扶起。
「下一次,你若再這麼莽撞的闖進本王的寢宮,本王不會像這次一樣輕易的放過你。」他雖字字嚴厲,但背後卻暗藏著對她的關心。
秦言兒望著他那粗獷的臉龐,內心湧上一股難以解釋的感受。
氣!他非常的氣!
齊馭天快步的走在通往西書房的廊道上,臉上陰沉的表情好像要殺人似的。
那丫頭才入宮多久,就懂得欺騙他,還聯合她身邊的人一起說謊,把他這個大王擺在哪?
越想越憤怒,齊馭天的腳步走得越快。
自從秦言兒準確的預言了龍鷹鎮的戰事之後,齊馭天就發現她有事瞞著他。
當龍鷹鎮戰事告捷,他打算好好讚賞她一番時,他卻無法見著她了。
這並非指她失蹤或是離開,而是每當他親自前去探視她時,卻都吃了閉門羹。
「小姐正在更衣沐浴,不方便見大王。」
「小姐累了,已經就寢了。」
「小姐……到花園去散心了。」
每次服侍她的宮女都有不同的理由來婉拒他,他下旨召見她,她也總有辦法迴避他。他找李荊詢問她的狀況,李荊告訴他,不久前他曾去探望過她,她一切安好,要大王不要擔心。
可他越想越不對勁,他感覺秦言兒還有那些宮女,甚至是李荊,似乎都對他隱瞞些什麼。
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氣,齊馭天派人將服侍秦言兒的宮女押來,嚇壞的宮女全盤供出,他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病了,病得很嚴重。
他不懂,為什麼她生病不想讓他知道,還聯合他身邊的人來隱瞞他?她可知道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一拐彎,西書房的大門便在眼前,齊馭天一個箭步跨了進去,顧不得一旁慌亂的宮女,直闖秦言兒的香閨。
「秦言兒!」伴隨著他的怒吼聲,房門被大力的推開。
「大王?」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秦言兒錯愕的被驚醒。
她吃力的半撐起身子,隨後便開始無力的喘著氣,這個畫面看在齊馭天眼裡,讓他的心頭一窒。
她竟然病得那麼嚴重,還不肯讓他知道?她可知道他有多麼擔心她!
她的虛弱讓他很是不舍,但是只要想起她欺騙了自己,他便覺得滿腔怒火,他一定要好好教訓她,讓她知道在疆鐸王朝之內,沒有人可以這麼對他。
齊馭天瞪著躺在床上的秦言兒,她似乎正努力的想要撐起身子。
他緩緩的一步步走近,最後在她的床邊停了下來,而眼前的人兒似乎顯得有些慌張。
她不知道齊馭天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只是他突然沖入她的房內,滿臉怒意的模樣讓她感到十分害怕。
開始決定要隱瞞他,秦言兒就覺得有些猶豫,但是當她想起她夜闖他寢宮那晚,他對於她不愛惜自己身體而發怒的樣子,最後終於下定決心。
她知道他是在關心她,可是他的關心會讓她害怕,因為她怕他越是關心她,她就越有可能會喜歡上他。
她分不清那是關心,還是他對她情感的表現,她只知道從未沒有人這樣對她好過。
因此她不希望齊馭天知道她生病的事,不想讓他擔心,她也以為自己應該只是小病而已,稍稍休息幾天就好。
於是秦言兒請求時常來探望她的李荊,希望他能幫忙保守秘密,不要因為她的身體微恙而打擾齊馭天,好不容易才說服李荊同意幫她這個忙。
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會一病不起,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讓齊馭無起了疑心。
只是……他是怎麼知道的?是服侍她的宮女說的,還是李荊?他們是否安好呢?她會不會連累他們?
看著站在床邊久久未開口的齊馭天,秦言兒想要解釋,「大王,我……咳咳!咳咳……」
她話都還沒說出口就止不住的咳嗽,咳著咳著眼睛都紅了。
齊馭天一股怒氣積在胸口,但見她咳得死去活來,他又怎麼可能現在對她發脾氣?
「坐好。」他見她的身子都快要承受不住那樣劇烈的咳嗽,連忙伸手扶住她,讓她坐起,並拍著她的背,希望幫她順順氣。
「大王……」秦言兒急著想說話,但是止不住的咳嗽讓她無法開口,「咳咳咳……」
「閉上你的嘴。」齊馭天瞪著她說道。都已經快不能呼吸了,還想講什麼話?
秦言兒無法剋制的咳著,但眼神卻帶著疑惑,直盯著齊馭天。
她以為在那個善意的謊言被揭穿后,換來的會是他的憤怒以及一頓責罵,誰知道沒有,他正擔憂的輕拍著她的背,想要減輕她的不適。
看著齊馭天那憂心的神情,她感到迷惑了……
或許是他體貼的舉動幫到了忙,秦言兒終於稍稍舒緩了不適。齊馭天見她不再咳嗽,起身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回到她身邊。
「喝水。」他的臉色仍舊不太好看。
「謝謝。」秦言兒有些錯愕的接了過來,隨後輕啜了幾口。
正當她想要放下杯子時,他嚴厲的聲音再度在她耳邊響起,「喝完。」
「可是……」
「喝完!」這兩個字齊馭天說得很重,代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秦言兒看了他一眼,只得乖乖將杯子舉到嘴邊,努力的將本喝完。
終於,齊馭天見杯子已見底,於是一把拿過它,隨意的往旁邊一擺,接著他輕輕的將她按回床上。
「躺好。」他的聲音平和,情緒似乎已經稍稍和緩。
秦言兒躺在床上,動也不敢動,雙眼緊盯著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
「有請御醫來看過了嗎?」他按捺著性子問。
這件事若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齊馭天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但是……他就是不忍凶她,即使她做了讓他十分憤怒的決定,他就是捨不得對她大聲說話。
秦言兒點了點頭,等著他的反應。
「李荊去請的?」那傢伙竟然和這丫頭沆瀣一氣的欺瞞他?
秦言兒猶豫了一下,隨後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有些緊張的開口,「大王,不關李大人的事……是言兒……」
「你每次都不關別人的事!」齊馭天打斷了她的話。
想到這,齊馭天就覺得一股怒火再度衝上來,他發現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想夥同其他人來矇騙他了!
不久前,她才因為不想喝葯而聯合伺候她的宮女想要偷偷把葯倒掉,是因為他沒對她發怒,所以才讓她敢再造次?還連李荊也一起牽扯進來?
齊馭天深吸了幾口氣,緩和著自己的情緒。
「現在,你給本王解釋清楚,你到底是何時生的病、生的是什麼病、還有為什麼要矇騙本王,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要一字不漏的交代清楚,否則本王保證這次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發覺他似乎又開始生氣了,秦言兒身子輕顫了一下。「言兒是在預言龍鷹鎮戰事的隔日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