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從柳絹兒回長安后,長安城之內的怪事也就多了!
其一,長安城出現了一種怪症,得此病症之人,起初渾身不斷抽搐、接著牙關緊閉,口吐白沫,雙手緊握,躺在地上不得動彈,最後皮膚逐漸灼紅,猶如燒透的炭塊一般,彷佛要燃燒起來!
其二,得此病症之人,皆為城中年屆二十至三十初歲年輕少壯的男丁。
其三,也是最詭奇的一點,所有患此病症的人,名中必定帶有風字。
「風?」沉吟的嗓,隱沒入空氣中好一會兒,接續轉化成一種沙啞的低吟,「奇,真奇。」
難道,此奇症還長了心眼兒,獨獨專挑名字里有風字的人下手?
「是怪,真怪!」一手淺擱在櫃檯、一手拿著撢子趕著蒼蠅的司葯人員,一臉懶洋洋地回應兀自沉吟中的左靖南,嘆息的道:「往常城中若有傳染病症,哪一戶人家不會想到來咱們萬福堂求診?這一會兒可好了,一堆病患全往對門跑!害得咱們萬福堂生意一落千丈,門可羅雀。」
最要命的是,往昔車馬盈門、人潮穿梭如市的榮景不再也就罷了,長此下去,眼看一個月四錢的薪俸就要被日漸捉襟見肘的老闆腰斬成二錢了,此事攸關民生問題,怎麼教人不煩心呀!
「唉……對門不敗,咱家不興呀!這下子,日子難過啰……」司葯人員搖搖頭,繼續驅趕著蚊蠅。
對門?
微瞇著眼,左靖南將雙掌交迭於背,一對俊眸遠遠凝望向對街一家新開張的葯館,只見那葯館門庭若市、熱鬧非凡,上門求診的人大排長龍,絡繹不絕。
這時,前去『踩點探風』的藥鋪老闆彭福泰一臉灰溜溜的進門,話還沒說上半句,頭便搖得像只搏浪鼓,直嘆氣。
「噯噯,不簡單、真不簡單呀!」只見彭福泰似讚賞又似喟嘆的說:「對門坐堂的大夫,聽說是一名西域來的小夥子,長得瘦瘦小小,一根竹竿兒似的,一張小臉兒還沒有一隻巴掌大呢!但醫術確實極好,還說了,專治疑難雜症呢!」
一旁司葯人員聽了,嘖聲道:「喲,那對門的小子,口氣還不小啊!」
「那小子確有本事!」
想到剛剛那神奇一幕,彭福泰仍不住嘖嘖稱奇,「起初,我看見人群里抬來了一個半死人,連哼哼都沒勁兒了,我心裡惦量著,這人應該是沒活頭兒了,八成還是得橫著抬出去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藥鋪里閑得發荒的眾人,紛紛都圍攏了過來,聚精會神的聽著。
「一個字,絕呀!」
啪地一聲,彭福泰猛拍一下大腿,就像個專業說書人一樣,將方才目睹的一切細細道來。
「首先呢,我緊瞅著那小夥子,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大能耐,能將死馬當活馬醫?豈知,他可真是神了!」
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彭福泰接著說了,「我見他先是取來幾隻蜂蛹,然後誘使蜂兒用尾針在那病患四肢各紮上一針,不一會兒,那原本眼巴巴瞧著就要斷氣的半個死人,就這麼讓他給醫活了!」
「嘩……真有這麼神奇?」聽完,所有人皆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可不?」活了五十有一了,他還沒見過用蜂針治病的呢!「不過,這說來也奇了!」只見藥鋪老闆彭福泰捻了捻嘴唇上的八字鬍,蹙眉不解的又道,「那小夥子啥病都能治、啥症都能診,可唯獨不看婦科,尤其是即將臨盆的產婦,死活都不肯看吶!」
「不看婦科?」這一句話,引起了左靖南的注意。
「是啊。」彭福泰回憶的道:「我親眼見著幾個產婦,眼看人都給攙進葯館里來了,可那小子卻是連頭也沒抬一下,隨便開了幾張藥方子,便給打發了去,連號脈都省了。」
「那小子還歧視孕婦呀?」
「管他是歧視還是避諱,總而言之,就沖著這一點,咱們萬福堂總算還有些活頭,往後呀……」話說一半,彭福泰發覺一旁原本始終安靜聆聽的左靖南開始往堂外走去。
「咦?左大夫,這時候,您上哪兒去呀?」
「對門。」左靖南淺聲應道。
「做啥去?」藥鋪老闆急急又問。
只見一句調笑似的言語,隱約飄散在空中……
「會會高人。」
因為心底有數,而專程前去會『高人』的左靖南,豈知他人尚未踏進對門葯堂里,一群凶神惡煞也搶在他之前闖入。
那一群牛鬼蛇神一進屋裡,二話不說,就開始大肆破壞,砸椅子、摔桌子、翻葯櫃,還不斷叫囂怒罵,簡直無惡不作!
當葯館被拆了大半之後,只見帶頭的虯髭大漢濃眉倒豎,手忽一揮,群邪立即停下了腳步,卻見他虎目圓瞠,惡聲惡氣的問了:「當家管事的是哪一個,還不給老子站出來?」
那黑凜凜一大漢,滿身肌肉突起,如同一頭公牛,莫約三十開外,一副豹頭蛇眼,面目兇惡的模樣,嚇得上門求診者紛紛奪門而出,不敢再進。
「哪裡來的地痞無賴,光天化日之下也膽敢在這兒撒潑掀打、聚眾尋釁?」
隨著一抹清亮的嗓音揚起,被砸爛的葯櫃後走出一個容貌秀氣、身著一襲白袍,神采頗為俊逸瀟洒的少年郎,一支摺扇搖呀搖著,掩不住一副風流倜儻之氣。
只見他神色如炬,一對炯亮的眸子還直勾勾往大漢的方向睇來,諷道:「這長安城內,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就是當家掌事的?」就這麼一個矮不隆咚、個頭還不及他肩肘的臭小子,會是那個搶去長安葯館半邊天,威名遠播的當紅名醫?
「正是在下。」對方坦承不諱,目光沒有移開。
仔細一瞧,這小子皮膚極為白膩細緻,一張粉臉白裡透紅,俊俏異常,眉彎鼻挺,朱唇紅艷,猛看一下,不知情的,還以為眼前站著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俏姑娘呢!
看到這兒,大漢露出一臉邪淫的目光,又問:「聽說你專治疑難雜症,什麼鬼難纏的病症,你都能醫?」
少年郎朗眉微微一挑,沒有應答。
「既然你這般能幹,那你也給我整治整治,替老子換上一張潘安俊臉,就像你這一般的……」
說著說著,壯漢伸出一隻黑黝黝的咸豬手,眼看就要往少年郎一張吹彈可破的白皙臉蛋摸去。
「這個容易。」
少年郎不著痕迹用摺扇輕輕格開虯髭大漢迎面而來的粗鄙魔爪,微笑回道:「閣下出了本館大門之後,往東行一百步,可見到一白橋,往橋上行走略約八、九步,然後攀上橋墩,面部朝下,躍下即可。」
「咦?」大漢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何解呀?」
只見少年郎冷冷一笑,揶揄以回:「閣下這一張尊容,若要在下費神整治,依小人所見,重新投胎,最快。」
聞言,惱羞成怒的虯髭大漢,大喝一聲!森然道:「好個滑頭小子,竟還膽敢調侃戲弄本大爺,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猛地一掌襲來,少年郎閃避不及,衣領狠狠教對方一把擒住,頓感被羞辱的大漢,面紅耳赤的將少年一把提起,怒目圓睜,活像要將其拆吃入腹一般。
「你這個死小子,不給你一點兒苦頭吃,還當真以為老子是泥雕木刻的不成?你就乖乖受死吧!」
這時,少年郎右掌指間,已藏有三根毒針,正要彈指射出,刺入壯漢左腹之時,忽而聽見身後揚起一個溫軟的聲音,阻止了壯漢野蠻粗暴的惡行。
「且慢!」
是他?!
見著來人,少年郎微微一震,連忙將手中毒針緩緩又藏回於袖中,小臉一沉,不動聲色。
由於眼見不平,左靖南走向前去,刻意介入兩人之間,將大手扣上壯漢動粗的掌,勸道:「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兄台何必動怒?」
「呸!哪裡冒出來的二愣子,給老子閃一邊去,這裡沒你的事!」虯髭大漢怒喝一聲,右拳旋即重重擊出,其拳勁威猛,疾如閃電。
左靖南只是往後淺退一步,輕輕閃過壯漢突如其來的猛拳,並將手腕陡地一翻,以四兩撥千金的勁道,成功逼迫壯漢鬆手。
身材魁梧的虯髭漢子被左靖南蓄滿深厚的內力一震,當場被震得踉蹌急退,最後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模樣相當狼狽!
虯髭大漢漲紅著臉,深知來人內力深厚,並非泛泛之輩,方才那一招出其不意,對方已是手下留情,倘若他再硬著頭皮愣杠,徒然自取其辱。
雖是如此,他與這一幫兄弟可也是拿了人家銀錢來辦事的,若是這麼臨陣脫逃,不但失了面子,往後還有誰肯拿錢請他們『主持公道』?
想到『口碑』一旦蒙了灰,他與這一班兄弟日後還怎麼在長安城內立足、稱霸一方?
「想要息事寧人,也不是不可以。」為了對主事者有所『交代』,虯髭大漢硬著頭皮,故若一道:「只消這小子拿得出長生不老丹藥,老子我立刻散了這一幫兄弟!」只見壯漢目閃邪光,眼中滿是狡猾之意。
不老丹藥?
聞言,左靖南俊眉一蹙,斥道:「兄台這豈不是強人所難了?」
「這又有何難?」陡地,少年郎柔聲打斷了左靖南,長睫下一對水靈靈的眼珠子轉了一轉,心中算計了一番,唇角梨渦淺現!又道:「不過,不老丹藥我沒有,不老藥方我這兒倒是有一帖,壯士不妨試試?」
「哦?」壯漢一聽,先是咭咭怪笑了兩聲,露出兩排發黃的牙齒,笑嗤一問:「那就請先生賜葯了。」
「那麼,煩請左大夫幫我記下了。」水眸微揚,悄然向左靖南使了個眼色。
左靖南先是一愣,俄爾心領神會,取來筆墨,凝視著眼前的少年郎,笑語道:「請說。」
莫一會兒,一道悠揚的嗓,如數家珍一般,逐一念道……
「柏子仁二錢、木瓜三錢、官桂二錢、柴胡一錢、益智三錢、附子一錢、八角二錢、人蔘一錢、台烏三錢、上黨二錢、山藥一錢。」
咦?這是……
左靖南一面抄寫、一面默記,一對朗眉也越蹙越深,忍不住拿起藥方子反覆凝看,學醫多年,他從未見過如此詭奇的藥方,這一帖所謂的不老藥方,怎麼看都像是東拼西湊來的鬼方子,完全看不出其中功效?
「這似乎不對呀……」
「沒有什麼不對,此藥方絕妙無比,久服堅筋骨、輕身不老,若一年四季不斷服食,就可以與天地齊壽。」
抽走左靖南手中的藥方子,甩遞給同樣一臉詫異的虯髭大漢,少年故意露出一臉不舍的表情,嘖聲道:「這一帖不老藥方極其珍貴無比,就當是便宜你了!喏,還不趕緊給你全家抓藥去?」
「這、這真的是不老藥方?」接過藥方,雖目不識丁,但那上頭密密麻麻的幾味藥方子,仍是看得大漢一驚一乍的。
不禁心中暗暗忖度,剛才他是故意刁難這小子,想教他難堪、故意隨口胡謅的呀!
想不到這天底下……還果真有不老藥方傳世?
「怎麼,不信?」見壯漢一臉疑惑,少年冷嗤了一聲,諷道:「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張藥方子可是我家祖傳秘方,按理來說,是不傳外人的,既然壯士不信,還來!」說完,少年伸手狀似要將藥方子搶回,虯髭大漢豈可依他,趕忙將藥方子塞入襟內。
得到不老藥方,大漢心中大喜,不禁樂孜孜地盤算著,這一帖藥方子簡直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大餡餅,只要他打出不老神丹的名號,還怕長安城內的公侯將相、豪紳鉅賈,不爭相搶之、奪之?
呵呵……這下子他可發大財啰!
「罷了!」嘗到了甜頭,也奉命將葯館給砸了大半,嚴格說起來,也不算破壞了江湖鐵規,拿了錢不辦事的忌諱!
只見大漢粗聲粗氣的又警告道:「這一次算老子心腸好,就這麼算了!但是你們這葯館可不許再開業了,否則別怪咱們兄弟脾性差,見了嫌礙眼,忍不住手癢,每見一回就拆一回!聽清楚了沒有?」以森冷的口氣,惡狠狠丟下一席警告后,虯髭大漢旋即領著一群牛鬼蛇神,轉身揚長而去。
打發走了地痞流氓之後,只見少年兀自一旁掩唇竊竊私笑,一對眸兒笑彎彎的,儼然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
而左靖南的腦海中仍不斷反覆思索著那一張不老藥單的幾味中藥材,卻任憑他絞盡了腦汁,依然不解其中藥性為何?
於是,他拱手作揖,正想上前請教,眸光突地不經易瞥見肘邊一迭紙上,竟還隱隱透出一行字跡來……
原來,方才他在謄寫藥單時,每一味藥材的字首都是毛筆沾飽了墨汁所寫,因此力道重了些,有些墨跡微微透過了紙張,複印到了下一張。
只見紙上寫著……
柏子仁二錢
木瓜三錢
官桂二錢
柴胡一錢
益智三錢
附子一錢
八角二錢
人蔘一錢
台烏三錢
上黨二錢
山藥一錢
而那每一味藥材的字首,若逐一串聯而起,恰恰正是一句相當大不敬的惡咒!
「喂、喂……」
一隻纖纖素手牢牢讓人拴著,死拉活扯的,拚了命地將她拖離『肇事現場』,深怕晚了一步,便會教人給生擒活逮了回去似的。
「你這個人怎麼搞的,怎麼莫名其妙老愛拉著人就跑呀?」瞪著眼前結實挺拔的後背,此刻的左靖南看起來是如此高大強壯,尤其他那還緊扣在她腕上強勁有力的大手,教她怎麼都掰不開!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人安全帶入萬福堂後院藏匿之後,左靖南這才鬆了一口氣,輕聲責備道:「姑娘,妳可知道方才妳已經闖下大禍了。」
「姑娘?」聞言,再度以女扮男裝之姿出現在左靖南面前的柳絹兒,忍不住柳眉倒豎,不解一問:「你早就認出我了?」
不會吧?虧她這一回在易容術上特別又加足了功夫,完全按照西域人的模樣去仿造的,連眼珠子的顏色都換了,怎麼……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妳的破綻太多了。」講直白一點的,就是換湯不換藥。
一句話丟來,左靖南說得一臉誠懇,柳絹兒聽來卻是一肚子火!
想她這一身易容術,無論男子、老婦、異族人士,甚至是街邊的窮叫花子、長相平凡無奇的路人甲乙丙丁,哪一種人她不是模仿得唯妙唯肖的?
想不到短短几日,她竟連續被人識破了二次,最教人嘔氣的是,還是讓同一個男人拆穿了她的『假面目』。
眉頭大大的皺起,頓感顏面大失的柳絹兒,甚感不悅一問:「願聞其詳啊?」
見她都開口尋問了,他也不與之迂迴,開門見山的逐一說了:「其一,一個人的神態是不會騙人的。其二,男人與女人的骨架也是絕然不相同的。其三,在下略有過目不忘的識人本領。其四……」
只見他滔滔不絕,簡直沒完沒了了!聽到其四,柳絹兒俏臉一沉,平靜的神情立即像鏡子一樣裂開!
「還有其四?!」這未免也太過份了吧?
「姑娘的破綻不少。」他也是實話實說。
「真的有這麼糟嗎?」兩肩無力的下垂,她看起來一副極度垂頭喪氣的模樣,若不試著幫她喚回一點自信心,怕是那一顆小腦袋瓜子就要當著他的面,整顆垂貼到地上去了。
「其實,若不是姑娘臨時喚了左某一句,恐怕左某尚不能肯定姑娘便是在下心中所想的那一位女子。」他苦笑,決定小小的裝糊塗一下好了。
「哦?」果不其然,水眸一亮,她在那一刻抬眼看向他,連忙一問:「你倒是跟我說說,我究竟又是那裡出了紕漏?」
「左大夫。」他微笑的提醒她:「既然素未蒙面,何以一個來自西域、且是我左某全然不曾有過交集的異邦名醫會得知我的姓、更甚是我的職業?」
「對呀!」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柳絹兒這才恍然,「所以再加上其三,你那所謂略有過目不忘的識人本領,便將我一眼給認了出來?」
「是。」他適時地藏住了一個笑容。
真是大意失荊州呀!
猛擊了一下掌心,她十分扼腕的自責道:「看來,往後在易容之後,還得相當注意言才行呢!」
聞及言,他大惑不解,「敢問姑娘,為何始終不以女兒身示人呢?」
眼前的她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上下年紀,說話清脆悅耳,珠圓玉潤,雖是男兒身打扮,但發似流雲,面如朝霞,一對眸子清徹透明,純凈得有如雨後的水塘。
倘若褪去一身極不相稱的男裝、綰起青絲、略施脂粉,她應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玉人兒吧?
就這樣,看著眼前的俏佳人,左靖南越看越是出神,一顆心也莫名撲通、撲通地越跳越快,直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心跳反應,讓一向沉穩自適的左靖南頓感到一絲窘澀,不禁啟口又問:「難道……姑娘有難以言之的隱情?」
「哪有什麼鬼隱情呀?」笑嗤了他一眼,她爽朗的回道:「你想呀,行走江湖,女兒家總是諸多不便!倒不如男兒身來得自在。況且……」
此刻,一陣吵吵鬧鬧的叫囂聲,隱隱約約從對門傳來,打斷了柳絹兒未竟的言語……
「那個臭小子跑哪兒去了!」
喔喔,是被她大擺一道的大鬍子蠢蛋的聲音。
「跑得還真快呀!下一回讓老子遇上了,還不活宰了那混小子,竟敢訛騙我!」
唉呀,這麼快就被發現啦?原來那個大鬍子也不算頂傻的!嘻嘻……
「虎爺,現在咱們怎辦呀?抓不回那小子,等著被御史大人剝皮的,就是咱了呀!」
嘿,還驚動了御史大人了呀?
「管不著了,今晚咱們就在這破屋子等,就不信活逮不了那個賊小子。」
哎……葯館回不去了。
由於柳絹兒臉上表情太過精采傳神了,雖然始終隻字未語,但就連白痴也看得出來,這時她臉上各種千變萬化的表情所代表的語言。
半晌,心有所感的左靖南,輕吐了一句:「本堂尚有一空屋。」
「咦?」這一句適時的援助,如同一道閃光,擦亮了柳絹兒原本混沌的思緒。
是呀!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借宿萬福堂既可以讓她持續以行醫之名,藉以尋找入關之時,師尊特別囑咐她,須在期限之內,於大唐國境之中,將那多年前殺害師尊愛子后叛逃的孽徒……練東風一舉捉回,另一方面,也可解她現下無處藏身的窘局,如此一舉二得,她又何樂而不為之呢?
思及此,她抬眸覷向他,笑道:「那麼,多有打擾了。」
「姑娘無須多禮。」
這時,左靖南輕柔地笑了,展露一個足以融化人的笑顏,這個笑讓原本看起來就相當風雅俊挺的他,變得更加令人屏息的英俊!
只見他又拱手作揖,先施為禮,霎時春衫飄舉,風流瀟洒,頗有翩翩佳公子之姿,柔聲問道。
「上一回姑娘匆匆一別,左某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她突然感到臉上發燙,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害羞,從來就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的笑容也可以像一株盛開在陽光下的牡丹那樣,絢爛而迷人!
不過,害羞歸害羞,她也沒忘了要掩飾自己的真名,「呃……小女子姓柳,單名……君字。」
俗話說得好,人在江湖行走,凡事只說三分真話,這個不成文的江湖規矩她一向奉為圭臬,除了保護自己,也為免去不必要的禍端。
左靖南微笑地點點頭,大抵是信了她,旋即領著她,往堂后一處幽靜雅緻的小院走去。
凝視著左靖南頎長俊挺的身影,她不禁暗暗忖度,看來轉移陣地、另起爐灶,也並非壞事呢!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