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表哥水昌和三盒子

有時候呢，聖人會想，大姨媽眼斜，大姨父腿瘸，這裡面必然有什麼問題。何況大姨父後來又上了黑陽山，更名「行思」——行且思，說明大姨父也對這些問題有了一定認識。大姨父認識到的問題都是什麼，沒人去問，沒人知曉。聖人只是覺得，如果大姨媽和大姨父本身都有缺憾，他們的子女從理論上也有可能如此，就像大石榴樹與小石榴樹那樣。大石榴樹結出的石榴是酸的，然後從大石榴樹上劈下一截枝子栽下，有了小石榴樹，將來小石榴樹的果實必定也是酸的。這裡，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是想說明，根不正則苗歪歪，大姨媽家的二表哥有一身的毛病，是完全不足為怪的。

在北於家庄那沒有院門的灰磚排房以及深水灣生的事情，使聖人對水昌很不以為然。與大表格水亮相比，二表哥水昌的確是一身的毛病，瘌痢頭、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品位低下、言不由衷等等，隨便一想就可以總結出許多。俗語：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拿來形容二表哥水昌，可能有些過，但是聖人實在找不到一句可以替代的話。二表哥水昌不嘗來聖人家，但是每次來了都會引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來。比如，他為了想吃聖人的母親養的雞，會在雞舍周圍磨蹭，然後故作不小心弄倒掉一塊石板什麼的，砸死一隻雞；聖人家的院子里種著一株石榴樹，那還是聖人的爺爺***時候留下來的，是一株酸石榴樹，但是籽大果多，每年秋末摘下來，可以存放到第二年石榴樹再開花。而酸石榴吃起來更別有滋味。二表哥水昌呢，不知是出於妒忌還是什麼心理，有一年石榴尚未成熟就來了，說想摘一顆嘗嘗鮮，摘一顆說好酸呀，扔了；摘第二顆又說好酸呀，又扔了。一直這麼糟蹋了2o多隻。

奶奶生前跟聖人講起的故事裡面，有一個言不由衷的柳良林，現在，聖人感覺二表哥水昌幾乎是那個柳良林的翻版，只差沒有像柳良林那般當土匪了。二表哥水昌還以大姨媽的名義來家裡借過2o塊錢，事後證明這是他的編造，大姨媽壓根兒就沒有委託過此事，他將錢騙去自己到羊肉館揮霍了。水昌後來還騙過聖人的父親伊叔更多的錢，——這個就不詳細說了，說了也沒有用。柳良林有一點比不上水昌，那就是侮辱婦女。水昌曾經親口對聖人說，那天晚上兩次襲擊「三盒子」都是他一人所為，並因此而得意忘形。聖人沒有見過比這個二表哥水昌更埋汰的男人了。他佔了人家的便宜，還要出來炫耀一番，那好似，是只有他敢於創造的一個什麼了不得的壯舉，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大英雄。

聖人得知這個情況的時候，一方面很為二表哥水昌的行為感到氣憤，他覺得以那種下作的方式占女子的便宜簡直不亞於流氓，同時也是懦夫的表現，因為只有懦夫才會幹強迫女人的事情；以他的心情，恨不得將此事廣告出去，讓公安局的人來把他弄進監獄里去，這時候他很懊喪自己怎麼會有這麼一門子親戚，若是給別人知道了去，真是臉上太掛不住了。另一方面他又很為「三盒子」感到惋惜，好好的一朵鮮花兒——即使算不上大富大貴的牡丹至少也算得上是一朵月季或者石榴花兒吧——居然就這樣敗在二表哥水昌的手上。被糟蹋了還不行，還跟別人講，而且不是報案，真不知道她的腦子長到哪裡去了。就是用頭想一想，一個待字閨中的女人，也不該把這等事情公開出來呀。說出來又沒有痛不欲生，真不懂呢，這個「三盒子」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二表哥水昌居然打起了跟「三盒子」成親的主意。他委託大姨媽三番五次來家裡當說客，要聖人的母親做這個大媒，聖人的父親伊叔當然是一百個不願意的，心裡想那不等於把人家好好一個姑娘推進火坑裡了么？但是這是大姨媽跟自己的親身妹妹之間的事情，是婦道人家之間的事情，真正的「內政」，他就不怎麼好乾涉。聖人的母親何嘗不知道她這個外甥的劣跡種種，但是大姨媽言辭懇切，幾乎用了拜託的語氣，連那隻斜著的眼睛都在釋放著熱量，由不得聖人的母親不配合。聖人的母親說：「大姐，既然你親自這樣提出來，我這個做妹妹的哪有不服從的道理？只是，閨女不是咱自家的，是人家父母的，人家肯還是不肯，咱們都說了不算。話說回來，要是人家同意了呢，咱們就抓緊辦喜事兒，要是人家不同意呢，咱就權當沒這檔子事兒。行不？」

大姨媽說：「妹妹喲，你有所不知喲，你這個外甥性子火著呢，撂下話給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要是這件親事說不成，他就、他就……」

大姨媽說到這兒，惶急得不成腔了，抽抽噎噎起來。

聖人的母親趕緊問：「他就怎樣？」

大姨媽說：「你外甥說若此事不成就乾脆將她殺死，誰也別想娶她……」

這真是昏了頭了。簡直比瘋子還瘋子！聖人的母親說：「哪能有這等想法？使不得，使不得，但願他是隨便說說。」

大姨媽說：「好妹子你不知道你外甥多麼叫人操心哪，他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他會真干出來的啊！」

聖人的母親還沒死心，說：「姐姐啊，你莫非氣糊塗了，大外甥水亮年齡比水昌大那麼多，水亮都還沒有娶媳婦兒，老二水昌怎麼能越過當兄弟的，先娶了媳婦兒呢？」

大姨媽說：「這個他還顧得上？莫要說他兄弟了，就是他爹沒娶媳婦兒，他也不會當回事兒呀。」

說到了這份兒上，誰都不能再無動於衷。現在聖人的母親似乎一下子被推倒了一個做夢也想不到的死角兒上，要麼把媒事做成，要麼出兩條人命。而伊叔面對這樣的局面，自然更無話可說了。聖人的母親便跑去「三盒子」家提親，捎帶送去了好幾簍子好話。聖人的父母親自來便在村莊有不錯的口碑，又養育了一個頗為不凡的聖人，多少人家想模仿著複製這一家的幸福景象，苦於沒有這樣的機遇。現在聖人的母親親自上門為自己的外甥提親，「三盒子」的家人和「三盒子」本身豈有不偷著高興的道理呢？

「三盒子」毫不猶豫就把此請應承下來，聖人知曉后很是不爽。「只是風聲一到，而敵人尚未兵臨城下就繳械投降了，百分百軟骨頭。」這是聖人第一個想法。「三盒子」的作為使他對女人的認識一下子模糊起來，有點像霧裡看花。有心將二表哥水昌的事情抖摟出去，最後，想到母親可能的為難，同時也為了可憐倒霉的大姨媽，聖人放棄了自己的作為。

可是，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大聲說：二表哥水昌和「三盒子」兩個絕無好戲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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