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唱戲的表姐張愛嬰
新鮮事兒一樁接一樁。聖人聽說大姑媽家的張愛嬰表姐參加了沙河鎮的工宣隊,開始是業餘性質的,主要是農閑之時下到工廠和村莊慰問演出,除了工宣隊負責臨時演員的食宿之外,並無分文進帳,屬志願性質。工宣隊的節目很繁富,詩朗誦、革命歌曲、京劇和呂劇的合唱、獨唱、三重唱、四重唱、相聲、魔術、雜耍,以及二胡、笛子、快板、鑼鼓這些樂器都排上了獨奏與合奏節目單,張愛嬰主要是唱呂劇,什麼《小姑賢》、《井台會》、《李二嫂改嫁》等等,都是她的保留曲目。初上工宣隊的時候,演出是安排在晚上,主要利用業餘的時間,後來有了反響,邀請的單位多了,下午也要演出,業餘時間就不夠用了,就成了脫職演出。由於張愛嬰本身是農業戶口,因此所謂脫職實際上就是她在外面演出,生產隊照計工分,等於「工種」變了。
張愛嬰上工宣隊的起因是偶然而是了工宣隊的一個二胡手。工宣隊到大張家莊演出,張愛嬰看入了迷,等演出結束了就跑到後台去看人家卸妝。一個演《海港》「江水英」的大姐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頭挺長的,就問她能不能揚一點犧牲精神薅幾根頭下來,殷開魯的二胡斷了幾根弦,出的聲音很刺耳。二胡手以前斷了弦,喜歡找馬尾代替,沒有馬尾,偶爾也用姑娘的長。「殷開魯」就是二胡手。張愛嬰因此認識了二胡手。張愛嬰走到二胡手跟前的時候,他正在心煩意亂地整治他的二胡,想把斷掉的馬尾重新銜接起來。這是一個年長自己很大的男人,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張愛嬰心裡一驚:天哪,此人長得怎麼這麼像聖人啊!看貌相可能要比自己大兩旬,清癯消瘦,從耳朵下面到下巴頦顯得鬍子拉碴的,一看就知道已經幾天沒有刮鬍子了。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他在工宣隊拉二胡,這是非常讓人羨慕的呀,為什麼不刮鬍子呢?
張愛嬰手裡拿著剛剛從自己頭上薅下來的幾根青絲,不知該如何表白,腦子裡交織著自己跟聖人一起的種種鏡頭,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二胡手問:「啊,你是誰呀?你找我?」張愛嬰把手抬了抬,二胡手就看見了她手中的頭,幾乎像搶奪一樣從她手裡接了過去:「啊,太好了,找這麼長、這麼好的頭很費盡呢,你有這麼好的頭,以後就好辦了,啊,真實太好了!」說著這些話的同時,他調皮地看了張愛嬰一眼。一個年紀這麼大又這麼突然高興起來的男人,讓張愛嬰覺得很奇特。她本質上願意接受那些奇特的東西。可能就這麼一著呀,把張愛嬰給吸引了。
而聖人並不知道大表姐張愛嬰的這些心思。實際上他們兩個從來沒有交流過,對方怎麼想,另一個是永遠不知道的。聖人只是隱隱感到呢,張愛嬰有些喜歡他,但是,至於喜歡到什麼程度,那就很難說了。他還感到,張愛嬰有意經常和他一起共度良宵,只是他太小了,而她太迫切了。如果是一口連接通著泉眼的水井,就會希望不斷將多餘的水溢出來,這樣才會使自己不至於被淹沒。張愛嬰的**就像這樣一口連通著泉眼的水井,從聖人開始的覺醒在聖人離開之後再也不能被催眠了,她渴望有一個掘泉人快快出現。更為不妙的是,她現自己已經連續幾個月沒來月事了,這是極度不正常的,她偷偷諮詢了鎮衛生院的醫生,得到的答覆簡直要把她逼瘋掉。身孕!她居然有了身孕!是跟聖人的孩子!這怎麼可能呀?不不不!聖人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怎麼會具備生兒育女的能力呢?不可能!絕不可能!但是自己的肚子的確在一天天變大呀。
所以,當二胡手出現的時候,張愛嬰大體上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展方向。
張愛嬰是在連續看了工宣隊三場演出之後才最後作出決定的。工宣隊離開大張家莊以後,又連續去了另外兩個村莊,都在大張家莊的附近,恰逢天氣晴好,張愛嬰就跟著去看了。演出后除了跑到後台去看演員卸妝,也會跟二胡手搭訕幾句。互相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跟二胡手的對話是重點,她要判斷他的「漏洞」在哪兒,然後才能決定如何出手。她相信人性的弱點是普遍的,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自己的「漏洞」,如果你是一片雲並且有心澆灌一片土地,最經濟的方法是先找到這樣一個「漏洞」,這樣不至於浪費太多的精力。是誰教會了張愛嬰這些人生哲學的呢?這個不好說,但是最有可能的,是她看了那麼多的書,看書的時候思索寫書的人的意圖,很可能就會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張愛嬰看的書不是很多,但是她沒有以量取勝。
即使如此,二胡手似乎並沒有很快就讓張愛嬰找到「漏洞」。第三次演出結束后,張愛嬰看見演「江水英」的那個大姐有些不舒服,頭重腳輕的樣子,就自告奮勇地說:「明兒晚上我替你演一場好了。」她這樣說,無非想討好一下這個大姐,或許以後會從她那兒得到一些幫助呢。沒想到這個大姐很高興,說:「好啊好啊,你也能唱呀,我倒沒什麼,有點頭疼鬧熱一挺就過去了,沒那麼嬌氣。不過咱們這個隊上的人手越打越好啊,大姐幫你到鎮上打個證明,你也一起來吧。」「江水英」真是一個痛快女人,說干就干,第二天就幫張愛嬰到鎮上打了證明交到大張家莊,拉著張愛嬰下鄉演出去了。
張愛嬰在工宣隊主唱呂劇。她個子合適,形象俊秀,加上受到聖人大姑父張府江的耳濡目染,演唱起來有板有眼,頗受歡迎。不過不是一開始就受到歡迎的,開頭的幾場,由於緊張的原因,忘詞兒、跑調兒的事情出現過幾回,張愛嬰初來乍到,有人難免欺生,她的節目常常排在末尾,那些伴奏的也會找各種理由晾她的台,只有二胡手始終如一、不折不扣地為她伴奏,讓張愛嬰十分感動。二胡手每次給她伴奏的時候,張愛嬰都會覺得她在給自己撓痒痒,連她自己也對有這樣的感覺莫明其妙,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她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然後二胡手來給自己撓痒痒,那股子舒服勁兒是從里往外的,動作的幅度就難免大了起來,出事的那個晚上就是因為她的動作幅度過大,小腹裡面迸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一下子暈倒在舞台上了。
張愛嬰小產了。
「江水英」大姐對張愛嬰未婚先孕難以接受,把張愛嬰送到醫院之後就找了一個理由走開了。只有二胡手靜靜地陪在張愛嬰的身邊。張愛嬰從他的眼睛裡面能讀出他的困惑,他一定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只是開不了這個口。
張愛嬰說:「殷大哥,我……」
二胡手期待地看著她。
張愛嬰說:「殷大哥,隊上不會因此就不要我了吧?」
二胡手說:「這個……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張愛嬰說:「……呃,是這樣的,可能是我和我的表弟……」
二胡手說:「你表弟?請問你表弟多大了?」
張愛嬰說:「今年應該滿12歲了吧。」
二胡手說:「啊,小張啊,我知道你心裡有苦,你是被人欺負了所以才想拿你的表弟來掩護對不對?我覺得這個沒什麼?你是受害者呀。你心裡不必感到任何不安……只要你還願意呆在這個隊,那麼,隊上的工作我來做。」
張愛嬰說:「殷大哥,那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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