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聽出弦外之音，她一愣。「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肯放過他？」

簡嫣盛氣淩人的瞥她一眼。「我並不是真的想毀掉他，如果他肯悔改，我會考慮再給他一次機會。」

「你是想讓他與你交往才肯放過他吧？」趙直男聽出她的意思了，訝異她竟會開出這樣離譜的條件。

「不是交往，是結婚！」

「結……結婚？」她心臟猛烈一跳。

「只有我能挽救他的事業以及康家的一切，與我結婚是他唯一自救的辦法，況且他又不吃虧。」簡嫣十分得意的笑了，「現在應該明白我來找你的目的了吧？離開他，讓他屬於我，這才是救他的方法。」

趙直男怔愕地望著目空一切的她，心無限地往下沉。

「少邦哥的個性是不會忍心主動離開你的，但是，你可以，你可以隨時在他面前消失，只要你消失，我會讓少邦哥接受我，我們會結婚……」

「他不愛你，他不會答應和你結婚的！」她激動的說。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吧？這就是現實，當男人即將面對一無所有的時候，你以為自己對他還有那麽重要嗎？江出與女人，你以為他會選擇什麽？」簡嫣傲慢的看著她。

聽她這麽說，趙直男頓時覺得胸口疼得幾乎不能呼吸。

「我才是那個在任何時候都能夠給少邦哥最大幫助的人，你算什麽？只能陪他被人砸雞蛋，與他一起被人唾駡，就只是這樣，到底對他有什麽實質上的幫助？沒有，一點都沒有，乞丐到底是乞丐，不要自不量力。」

趙直男的臉自得跟紙一樣了，扶著桌子顫抖不已，卻什麽話也反駁不了。

「貴馨怎麽會生下你這樣沒有教養的女孩，就算家財萬貫又如何，目中無人只會讓人厭惡，我們雖然窮，但窮得比你體面，內心比你富裕，你責在是太丑太窮的一個人了！」趙長榮突然衝出來，對著簡嫣怒責。

她神情一變，臉色難看極了。「你才是個又窮酸又骯髒的粗鄙老傢伙，你有什麽資格……」

啪！趙直男狠狠甩了她一耳光，讓她叫駡的聲音倏然止住，驚呆了。

「不準污辱我爸！」無比憤怒的說。

簡嫣深吸了兩口氣才回神，不禁怒火中燒。「好，我不污辱他，我污辱你，你這個只想攀龍附鳳，不要臉的賤…」

啪咱！這次換趙長榮給了她一巴掌，打得連趙直男也驚愕了。溫和的老爸竟然會對簡嫣動手？！

「我這是替貴馨教訓你，直男是你姐姐，你這樣說她，污辱的不是她，是你自己！」他生氣道。

「你們……你們……」簡嫣捂著被打紅的臉頰，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了。

「滾，滾出我家，我們這裡雖破，但不歡迎你來！」趙長榮疾言厲色的趕人。

他自己窩囊一輩子就算了，不願意見到連自己的女兒也被欺負。

簡嫣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這對父女羞辱成這樣，她面紅耳赤，怒斥道：「好，我走，趙直男，你想清楚，後天的董事會是要讓少邦哥繼續當他的康氏總裁，還是當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全憑你的決定！」說完，她才憤憤然的離開。

聽到「乞丐」兩個字，趙直男瞬間打了個冷顫，眼神變得驚慌無措。不行的，不能讓康少邦失去這些的……

「丫頭，當年你母親要走時，我並沒有阻攔她，因為我知道，自己求她，她會留下，但是往後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都會活在對我的埋怨中，恨我無法給她想要的生活，富貴的日子，我是她追求幸福的絆腳石，我不願意成為那顆石頭，所以放她自由了，

而你——你與我不同，就做你認為對的事吧。」趙長榮語重心長的說。

「做對的事……」她眼裡的光點逐漸黯了。

「杜伯伯，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讓康氏度過難關的，所以明日的董事會請你不要……」

嘟嘟嘟響起，電話被切斷了。

「謝大哥……是的……康氏一直由康家主導，我知道這次我爸是闖了大禍，但我能處理的……沒錯……對，錢我會想辦法，不會讓公司宣告破產的……我父親的資金都諫結了，但我的部分未被凍結，會先拿出來支付員工薪水，其他的資金缺口我會想辦法再去?

……錢哪裡來的？洗錢？當然不是……」

「李叔叔，是我少邦，明天董事會……你正在忙嗎？好，我知道了，謝謝。」康少邦再度掛上電話，這已是他今天被拒絕的不知第幾通電話了。

趙直男靜靜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正要再接再厲的拿起電話尋求支援，發現她到來後，放下話簡，先朝她露出了一抹笑。

「你來啦！」

他站起來，朝她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我買了鮮奶，你要不要喝？」她將手上的鮮奶遞給他。

「好啊，話講太多，有點口渴，剛好喝點鮮奶，解渴又補充營養。」他馬上打開瓶口，喝了一大口。

看著他的雙眼滿布血絲，應該己經有好幾天未曾闔眼好好睡上一覺了，她不禁心裡泛酸。

「一切都順利嗎？董事會有人支持你嗎？」她知道他正積極說服董事會的人，不要與簡純基連成一氣，再給康家一次機會。

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挫折的說：「只有金叔叔一個人願意幫忙，可惜他的股份只有百分之三，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這是他人生中最低潮黑暗的時刻，從前這些叔叔伯伯大哥們，接到他的電話都是萬分客氣，但現在卻都避之如毒蛇猛獸，甚至不客氣的擺明非要康家死不可。

「我總算嘗到人情冷暖的滋味了。」他落寞道。

你算什麽？只能陪他被人砸雞蛋，與他一起被人唾駡，就只是這樣，到底對他有什麽實質上的幫助？

簡嫣的話，言猶在耳，她的真一點忙也幫不上。

趙直男默默咽下心中那股涌而出的鬱結與苦澀。「如果你失了康氏總裁的位置……該怎麽辦？」

「那就從頭開始，我至少還是康氏的大股東不是嗎？」康少邦露出微笑，想讓她安心。

「但是沒有了主導權，康氏會逐漸被吞掉成為簡家的。」她說出未來殘酷的事實。

「就算如此，我也還有富貴出版社的股份，我可是那裡的老闆之一，周總總不會不接納我吧。」他苦中作樂的說。

她心一揪。他這樣的人，怎麽能真的掉入如此小的格局裡，他沒說出口的是不甘心吧？！

他曾為她卸下王子的皇冠走進她平凡的世界，他為她改變自己，付出了努力，而她，又為他做過什麽呢？她走不進他的世界，那至少不要妨礙他才對……

她輕撫上他消瘦疲累的臉龐。「明天的董事會，你一定能順利過關的，我相信你可以的。」

「你真這麽認為？」深邃的眼眸望著她，想尋求一點力量。

「嗯。」她用力的點頭，眼淚也自眼眶掉落。「康少邦，你已經成為一個可以擔負起任何責任的男子漢了，我以你為榮。」

「既然如此，應該高興，為什麽哭？」

「因為……因為太高興，這叫喜極而泣。」她匣咽著說。

「可是明天還沒有到不是嗎？我也還沒過關，你哭早了。」

「是嗎？真糟，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變成一個愛哭的人了。」她抹著淚，不想讓他看出端倪，可即便抹去，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又落下。

他凝視她的淚珠，接著抬手替她抹去眼淚，「那倘若我不在乎明天過不過得了這關呢？你能不能別流淚？我不喜歡你的眼淚，就算是高興也不喜歡。」

少邦哥的個性是不會忍心主動離開你的，但是，你可以，你可以隨時在他面前消失。

她耳邊又響起簡嫣的話了，急忙道：「不，你非過關不可，康氏是你的，你不能拱手讓人。」

他眼眸垂了下來，神色疲憊萬分。「我其實無所謂，只要你……」

「康少邦！」她傾過身去抱住他。「不要教我失望，不要教大家失望，你一定能做得到！」

他胸口一緊。「我……」

「我不後悔愛過你，不後悔的……」趙直男抱著他，無助的眼淚，顆顆晶瑩地滾下。

看著她不尋常的樣子，康少邦的內心升起不祥的預感。

他的視線往下落，彷彿能看穿桌子木板看見躺在抽屜里的那枚戒指……這枚戒指，不會送不出去了吧……

三個月前趙直男向周總自請行腳台灣，四處拍攝旅遊指南，這段時間她走過了三十幾個城鄉，昨天晚上才落腳花蓮。

今天一早她坐在西瓜田裡，翻開報紙看。

康氏總裁康少邦今與簡氏集團千金簡嫣結婚，婚宴設在XXX飯店，席開五百桌……康氏近來雖然受洗錢案影響面臨危機，但簡家不離不棄，仍堅持在康少邦最艱因的時候下嫁女兒——

她放下報紙，心思逐漸恍惚——

只要你消失，我會讓少邦哥接受我，我們會結婚的！

「簡嫣，你做到了……」她的眼中已蓄積了淚水。「康少邦，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要你這樣選擇的，是我，所以我不會後」海……」她放在膝上的雙手慢慢握成一團，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拳頭上。

答應與簡嫣結婚後，他保住了康氏總裁的位置，簡家還會拿出更多的錢來補平康氏這次洗錢事件所帶來的巨大虧損，他如今連周轉金都不必籌了，他的岳父會一併幫他準備好，當成給簡嫣的嫁妝。

而這是她做不到的，她給不了那男人實質的幫助，她給不了……

眼淚不禁咱啦咱啦掉得更多。「康少邦，既然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她淚如泉湧，哭得不能自己。

「人家說花蓮好出好水，看來你卻沒有好心情欣賞這些。」某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驀然出現在她頭頂上。

她一陣愕然，布滿淚水的水眸瞬間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來人，「你來這做什麽？！」他怎麽找到她的？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今天結婚，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康少邦刻薄地朝她冷笑。「我來看有個女人明明是自願走的，卻躲在西瓜田裡哭個不停，既然甘願離開又何必哭呢？有種拋棄我，就要有種笑，像這樣看到報紙寫我要結婚就哭哭啼啼的，這算什麽！」

他僵硬的呆立，居然什麽話都回不了。

「沒有話要對我說嗎？我還以為你看到我會有很多話想說的。」他忍不住譏諷她。

「有，我有話要說，你……你不去結婚，出、出了什麽問題嗎？」

聽她擠了半天，間的居然是這個，康少邦氣炸了，「當然有問題，而且問題大了！」

「簡嫣悔婚了嗎？」一聽，她整起眉。

他火冒三丈的怒瞪她。「我結婚干她屁事！」

「暖？」

「我的新娘跑了，禮堂上沒有新娘，你叫我跟誰結婚去！」

「你……你到底在說什麽？」

「臭女人，你看著辦，趙伯伯已經在結婚禮堂等了，我們如果在賓客散光前趕不到，你就完蛋了！」他看了手錶一眼，下班飛機是一個鐘頭後，他得在這之前將這笨女人順利綁到花蓮機場，帶回台北去。

「結……結婚禮堂？」她一整個狀況外，全然不知他在說什麽。

「那不是重點，我給你的結婚戒指呢？」

「那又是什麽？」

「三個月前我讓趙伯伯在你的行李里放了一顆鑽石戒指，你不會搞丟了吧？」他擰眉。這女人沒這麽天兵吧！

「我沒有看到什麽鑽石戒指啊！」她心一驚，不會真的是搞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