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想到以後只能這樣待著,宋瑾熙心裡苦笑一下,這與小時候的生活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換個牢籠罷了,千般不甘在心頭徘徊,看著夏文歌絲毫沒有退讓的表情,她終於平靜下來,目光漸冷,「好,我不出去,夏將軍出去吧。」

夏文歌凝視著眼前的少年,用一臉的平靜掩飾心底的莫名悸動,彷彿第一次看到他就被吸引,明明是個男子卻比女娃都漂亮,端得是眉目如畫,看著這張臉總會有種奇怪的錯覺,覺得眼前的容顏只該屬於女子。

可這位宋大人一舉一動又一次次打破他的痴念,眉眼間的英氣,眸中的怒火,一舉一動雖然文雅卻毫不做作,還有盛都傳來的消息,為官正直勇於直諫,性格剛強,這樣的一個人實在不可多得,乾凈得像清泉一般,眼睛裡又藏著祕密,引誘人去探索。

就像是此刻,夏文歌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都是對的,眼前的人身分奇怪,元文帝的密信又細細囑託,他本就該控制著宋瑾熙的一切,只有這樣才能徹底保證不出什麼差錯,直到元文帝另外的吩咐到來,至於宋瑾熙心裡在想些什麼,完全不用去在乎。

可是看到這個人的眼裡先是憤怒然後無奈,繼而光彩漸退,表情冷下來的那一刻,夏文歌覺得自己胸口說不出的憋悶,突然很後悔剛才的所作所為,鬼使神差一般,他突然開口,「除非……」

他說得緩慢,宋瑾熙卻驀地抬頭,盯著眼前的人,眼睛裡透出幾分期待,「除非什麼?」明知道眼前這人心思極深,可能只是捉弄自己,她還是忍不住追問,只因習慣了外面天高地闊的世界,再也不想回到被關在一個院子裡的時候。

「宋大人,你我各退一步可好?你可以出去,但需得有我在旁。」緩慢卻堅定地說出這幾句話,夏文歌微笑著不想被對面的人看透心思。

為了不再看到宋瑾熙眼中的寂寥,夏文歌第一次忘了曾經的原則,話一出口,倒也鬆了一口氣,又說道:「邊城之亂非外面人所能想像,宋大人又是皇上交代了要保護好的人,為了不出差錯,你出去的時候必須有我親自作陪。」

明明撲滅了自己的希望又突然改主意,這個人在想什麼?宋瑾熙盯著夏文歌的臉,卻看不出什麼情緒,只能認輸。

這個男人為什麼突然變了?從第一次看到就是一副霸道獨裁,無人能夠撼動的冷臉,現在竟然能夠與自己商量,真讓她猜不透,不過想到能夠出去,宋瑾熙還是高興起來,他想跟著就跟吧,自己當他不存在就好了,再說邊城確實完全陌生,夏文歌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她沒什麼好反駁的。

舒了一口氣,宋瑾熙點頭,「好。」

夏文歌看宋瑾熙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裡說不出的熨貼,「你有事儘管找我。」

「一言為定,我現在就有事找您,我要出去。」看他疑惑地盯著自己,宋瑾熙解釋說道:「我原本的行李都被土匪奪去,現在除了身上穿的什麼都沒有了。」

聽宋瑾熙這麼說夏文歌忍不住多看幾眼,果然還是昨日的衣衫,只是洗過了。

看他盯著自己瞧,宋瑾熙解釋道:「昨晚我隨意洗了一下,再不去買就沒有換洗的了。」

「是我疏忽,忘了吩咐老楚替你準備東西。」不想讓他以為是自己刻意為難,夏文歌誠心說道:「在邊城待久了,打起仗來什麼都顧不得,死人堆裡爬過來的人很少留意衣衫是不是髒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文歌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彷彿在敘述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宋瑾熙卻被震撼得不輕,突然理解這個男人身上的那種殺伐之氣從何而來。

以前她在盛都時也沒少與武將打交道,總覺得那些人除了粗莽不講理外,與旁人也沒什麼不同,可她現在知道自己有多膚淺,一個真正站在戰場上的將軍與那些盛都老爺們不一樣,騎的未必是高頭大馬,出入也不一定前呼後擁,一旦拔刀出鞘卻只記得「家國天下」四個字,從鮮血淋漓裡走出來,生死以外都是小事。

想到這宋瑾熙心裡湧起一股欽佩之情,之前覺得被冷落的感覺也完全退去了,正是因為他們眼裡除了生死沒有別的大事,所以自己是不是衣服髒了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何況這也算間接幫了自己,若是昨晚帶回來之後就沐浴更衣,她女扮男裝的事怕是早就曝光了。

這麼一想,宋瑾熙一下子覺得眼前的夏文歌不那麼可惡起來,心裡的抵觸情緒消弭不見,她舒展了額頭,笑了,「夏將軍不必自責,再說下去我都要無地自容了,若是方便待會我想出去買來,實在不方便等到明日也可。」

「今日無事,我去讓人準備。」夏文歌說道。

「好。」

宋瑾熙坐在得意樓的二樓,眼睛瞧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這個陌生的地方就是之後她要待的地方了,對於未來會怎麼樣,她心裡一下子沒了底。

瞧著是在看外面,眼睛卻沒什麼著處,夏文歌坐在宋瑾熙對面,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眉目精緻玲瓏、眼神清澈,原來這世上當真有潘安、衛玠這樣的男子,若說之前還沒有如此清晰地留意宋瑾熙,今日的相處已經讓他大開眼界。

從走出府門那一刻到現在忙完坐在酒樓,每一個看到這位宋大人的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就像是現在,宋瑾熙目光冷冷地瞧著外面,酒樓裡的人卻全都瞧著他,日暮的殘陽透過窗閃落在那張臉上,像是星星點點的銀光,晃得人心裡痒痒的。

宋瑾熙等菜全部上齊才準備動筷,夏文歌看宋瑾熙神思恍惚,只有老楚卻專註於吃東西,還極小聲的嘀咕,「不虧是盛都當官的,花起銀子一點不手軟,這半天我兩個月的俸祿都出去了。」

扭頭看老楚一眼,夏文歌並未說話,只是用眼神震懾偷瞧宋瑾熙的男人,看著那些人眼裡的驚艷,心裡有些不舒服,彷彿原本屬於自己的人被覬覦……沒錯,元文帝既然把宋瑾熙交給自己,那就是他的,果然不該答應帶宋大人出來嗎?

待菜上齊了,一直無視別人目光的宋瑾熙終於回頭,朝著對面兩人微微一笑,「夏將軍,請用吧。」

雖說是邊城最好的酒樓,做出的東西味道卻十分一般,宋瑾熙吃得沒什麼滋味,倒是一旁走過來的一男一女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人看起來已近垂暮,身邊的女子卻不過三十齣頭,兩人相攜著走到宋瑾熙面前,女子行了禮,「公子,聽首曲子吧。」

宋瑾熙第一次遇到這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倒是那女子大方得很,一面笑著一邊更靠近她些,「公子……」

眼看她越來越靠近自己,宋瑾熙心頭一激靈,連忙答應,「好。」

那女子眼睛裡有些失望,還是退後幾步,直到他們站在旁邊彈唱起來,宋瑾熙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幕夏文歌一直瞧在眼裡,卻沒開口,只是時不時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臉上有些窘迫,彷彿對邊城女子的熱情十分不習慣,在盛都當官卻沒沾染過風塵女子,宋瑾熙越來越讓他好奇了。

漫不經心地吃著東西、聽著小曲,宋瑾熙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不是善談的人,夏文歌更不是,一時間只聽到老楚粗魯的咀嚼聲。

夏文歌說邊城民風慓悍,起初還以為是夏文歌拿話來恐嚇自己,可當她真在街上逛了一天,對那句話就沒有絲毫懷疑了。

鬥毆吵架,拎著木棒追打自家男人,還有喝得醉醺醺直接躺在路上就睡著的,這些盛都少見的奇景在邊城簡直隨處可見,更時不時有幾個小偷穿梭在她身邊,或是有賊眉鼠眼的男人盯著她瞧,若不是夏文歌、老楚兩個威武的男人走在後面,她真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就像是現在,剛送走了獻媚的歌女,又來了不要命的登徒子,穿一身綾羅綢緞,眼睛卻渾濁無光,大跨步走到宋瑾熙旁邊的男人笑嘻嘻地開口,「公子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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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狀元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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