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杜靜雪客氣地推辭。「不必麻煩了,我不渴,謝謝。」

彭佳蓉微愣,眼神浮現幾許迷惑,嘴裡訝異低呼:「我的媽呀,你的改變未免太大了……這些年你待在日本,究竟都在做什麼?」

杜靜雪怔了半晌,不明白何以彭佳蓉會這般問,隨後又想起,身為旅日的知名插畫家,她行事低調,不出席公開場合,屬名又是Yuki,而非是中文名字,也難怪過去的朋友全然不曉得她在日本的動向。

有人刻意要切斷她與過去的所有連繫……會是溫曜宇嗎?他為何要大費周章做這些事?這對他來說究竟有何意義?

「你額頭上的疤,是那一次意外留下的?」見她沉默不應聲,彭佳蓉只當她是不願意分享,也識趣地轉移話題。

縴手撫上那道已淡的疤痕,杜靜雪眨眨眸,輕問:「你能告訴我,當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彭佳蓉震愕地瞪大眼。

她只能苦笑以對。

「是那場意外害的?我猜一定是的!天啊!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事情發生得太快,也太混亂,我早該猜到你出了狀況,才會被你叔叔送去日本。」

「你清楚那場意外的經過?!」雙手合捧著溫熱的骨瓷杯,她的心跳隱隱加快。

「不,我不清楚,當時都是小老闆處理的——」彭佳蓉倏然止聲,眼神變得古怪。

杜靜雪蹙眉不解。「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往下說?」

「抱歉,我似乎太激動,可能嚇到你了,我想我們還是別談過去的事,聊聊現在……」

「拜託你,我很迫切的需要知道,過去的我究竟發生什麼狀況。」她眼底流溢水光,神情脆弱地央求著。

彭佳蓉一時竟瞅得發懵。「小雪,你真的……變了好多。」

是那場意外讓她變成這樣?她看起來就像個多愁善感,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眼底盈滿了太多鬱悶。

「我以前是什麼樣子?」

「你很快樂,很熱情,很主動。你不怕丟臉,不怕別人怎麼看待你,你活潑得像一隻成天蹦蹦跳的兔子……小老闆總是這樣說你,這些你全不記得了嗎?」心口微顫,她力持鎮定地瞅著彭佳蓉。

「你說的小老闆……是指溫曜宇?」

「是啊!我們是同期的工讀生,你讓大家忌妒得要死,有一陣子還被大家排擠,你連這個也忘了?」彭佳蓉心直口快的說詞,聽來可信度十足。

「我為什麼會被大家排擠?」她微微皴起秀挺的鼻頭。

「因為你太囂張了。」彭佳蓉撇嘴斜睨,搞笑成分居多地裝出鄙視的嘴臉。

「我——囂張?怎麼說?」她啼笑皆非。

「你巴住大家最愛的小老闆不放,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倒追得超明顯,也不害怕別人問,你連有旁人在場,都可以毫不顧忌的向小老闆告白。」

「噢不……這不是真的。」杜靜雪又羞又窘地輕搗小臉。買尬!她居然不曉得自己有這麼糗的過去!

彭佳蓉噗哧一笑,安慰地說:「好吧,我得說一句公道話,你這傢伙太坦率了,而且不是扭捏的做作女,搞到最後大家也被你的熱情打敗,排擠行動失敗了,大家只好把目標轉向人氣第二高的——」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一」一聲拔尖的女人嗓音,自身後猝然響起。

杜靜雪撇過螓首,循聲望去,看見一名容貌秀雅,身穿香奈兒套裝的中年貴婦人,眸光惱怒地瞪著她。

「沈女士,抱歉,是我讓小雪進來坐的。」彭佳蓉連忙起身,直向勃然大怒的沈倩華道歉。

「杜靜雪,我不准你再踏進這裡一步,你立刻離開!」顧不得有外人在場,沈倩華怒聲痛斥,與往常總是輕聲細語的高雅形象大相逕庭。

杜靜雪眸內泛起迷惘,不明白眼前的美麗婦人為何這般仇視她。

「你到底要糾纏曜宇到什麼時候?你毀了一個亞瀚還不夠,就連曜宇也要毀掉?我真是受夠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你根本就是溫家的詛咒!」

乍然聽見亞瀚這個敏感的名字,杜靜雪水眸一凝,驚詫地望著沈倩華。

她毀了亞瀚?這怎麼可能?她只見過亞瀚一次……亞瀚不就是溫曜宇嗎?

「很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我為什麼會毀了亞瀚?亞瀚他……不是還好好的?」好好的待在溫曜宇體內。

話語一落,沈倩華與彭佳蓉面色倶變,一者震愕,一者震怒,兩雙目光同樣緊緊瞪住她。

一股濃烈的不安在心頭躁動著,杜靜雪直覺感到不對勁,卻又迷茫無知。驀然,沈倩華快步走到她面前,手一揚落,清脆的一巴掌烙印在她頰上。

「亞瀚還好好的?你還真有臉說!亞瀚他已經死了!全都是因為你!」

「沈女士!」彭佳蓉驚恐地尖叫。

杜靜雪怔怔地呆住,一陣嗡嗡的耳鳴過後,腦袋陷入一團混亂。

亞瀚……死了?她到底在說什麼?亞瀚不就是溫曜宇,他怎麼可能會死!

「你還不滾嗎?要我叫人過來把你架走,你才肯走嗎?」沈倩華激動高喊。深怕沈倩華再度失控,動手傷人,彭佳蓉只好拉著呆怔住的杜靜雪,將她拉出藝廊。

「小雪,對不起,我不知道老闆娘今天會過來。你先走吧,這是我的名片,你再跟我連絡。」兀自將名片塞進杜靜雪手裡,彭佳蓉轉身欲走。

一隻發抖的縴手卻拉住了彭佳蓉,她愕然撇首,對上一張蒼白如雪的小臉。

杜靜雪嘴唇微微發顫,眸光溢滿惶懼,聲嗓也有些哽咽。

「請你告訴我,亞瀚到底是誰?」

「你連亞瀚也記不得了?」彭佳蓉震驚得無以復加。

「亞瀚不是溫曜宇?!」

「當然不是!我的天,你在胡說什麼?亞瀚怎麼會是小老闆?他是小老闆同父異母的弟弟啊!」

聞言,杜靜雪全身僵凝。

「小雪,你怎會連這個都記不得?亞瀚那麼喜歡你,你怎麼可以連他忘了!」彭佳蓉的難以置信中,似乎摻雜了一絲妒怒。

杜靜雪卻已經無心深究彭佳蓉的忌妒與憤怒從何而來,只因為……

「小老闆?」彭佳蓉忽爾揚眸,驚愕地望向她身後,那抹偉岸的人影已經數年不曾靠近「月河」。

顫動的芳心一記緊縮,杜靜雪轉過身,眸光一抬,怔怔地瞅著溫曜宇陰鬱的臉龐,縴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額側的疤。

「跟我走。」溫曜宇眸色如冰,大掌扣住她的皓腕,態度強硬地拉她離開。

「小老闆……我真的沒弄錯,你就是小老闆。但是,誰是亞瀚?為什麼我記不得亞瀚?」

杜靜雪神情怔忡出神,眸光木然地直視前方,小嘴喃喃低語,心底如同打翻了什麼,亂成一團。

「曜宇,你想做什麼?你還想繼續跟她糾纏不清嗎?!」沈倩華追出藝廊,狠狠扯住杜靜雪另一手,逼得走在前頭的溫曜宇不得不停步。

「媽,請你放手。」溫曜宇眸內蓄滿怒意,口氣卻是森冷得教人打顫。

「如果不是因為她,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模樣?杜靜雪,你已經害死了亞瀚,害得曜宇一輩子都得活在罪惡感中,差一點就要毀了他,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杜靜雪唇瓣打顫,喉頭彷彿梗住硬物,聲嗓沙啞地喃問:「我……害死了亞瀚?」

「亞瀚是為了誰而自殺?是你啊!你倒好了,把一切忘得一乾二淨,遠走日本,讓曜宇一個人承擔罪惡——」

「夠了!」溫曜宇倏然低吼一聲,截斷了母親的痛斥。

「曜宇!」沈倩華單手掩住口鼻,哽咽了數聲。「我要帶她走,請你放手。」

「不……我不走,我要把事情弄清楚……我不走!」額上的疤開始發燙,如同灼熱的烈焰,紋入細嫩的肌膚,但其實泛疼的不是那道疤,而是她的腦袋。

杜靜雪雙手緊緊捧額,小臉皺起,腳下一陣虛浮,不由得蹲身而下。

「小雪,小雪!」溫曜宇焦灼的嗓音在耳畔回蕩,似遠似近。

淚水溢出緊閉的眼眸,她只覺腦中塞滿了各種影像,虛虛實實,光影交錯。小雪,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愛我?有道狂躁的男性聲嗓對她吼。

小老闆,我只喜歡你。她聽見自己稚嫩的嗓音甜甜說道。

小雪,我愛你……但是亞瀚也愛你,我不知道我們該不該再繼續。然後,她聽見溫曜宇沉鬱低啞的說道。

下一瞬,她腦中紛亂的世界炸了開來,宛若絢爛的萬花筒,在腦內被砸成粉碎。

原被禁錮的記憶,灑落一地,充塞整個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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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紳士與兔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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