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黑的絲質床單上，嬌小的身軀赤裸著，牛奶般的肌膚被床單襯得更加雪白，玲瓏有致的曲線隨著呼吸起伏著。

也許是她還不夠清醒，但蘇荃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麽抗拒即將發生的事。難道在不知不覺間，她早已接受陸敬應了？

大方迎視她迷惘目光的陸敬應並不急著侵佔眼前精緻的人兒，只是細細的欣賞著她的美麗，長指輕輕碰觸著那滑嫩的雪膚......

摟著她躺向床上，兩人享受著高潮的餘韻，靜靜相擁。

這，是屬於情人間的私密時光。

一波波的寒流來襲，今年的耶誕節是有史以來的低溫，但這一點也阻礙不了眾人慶祝的瘋狂行動，尤其向來是情人共度的平安夜更是熱鬧滾滾，街道上四處都可見到成雙成對的情侶。

冷的只是天氣，火熱的是男男女女的心。

但是，也有例外。

十二月二十四日剛過的淩晨一點三十七分，一輛黑色房車旋風似的停在蘇荃的工作室樓下，高大的男人甩上車門，毫不停滯的直衝進門。

大門打開時的微微鈴聲讓蘇荃回了頭，在看清楚門口的人後，波瀾不興的調回目光，「聖誕快樂啊。」

陸敬應懊惱的爬梳過黑髮，對於她這樣不冷不熱的問候，實在很難決定該怎麽做。

兩人最近的感情算是直線升溫，一向將他的追求當成玩笑話的蘇荃似乎總算開始打算相信他的誠意，正當他打算趁勝追擊，利用完美「浪漫」的聖誕夜燭光晚餐加飯店套房來博取佳人歡心時，工作居然給他出紕漏！

「我可以解釋。」該來的還是要來，他走近休息用的沙發組，在瞄到桌上的泡麵時，難掩愧疚。「你還沒吃晚餐？」

蘇荃拆著泡麵的包膜，冷冷的瞄他一眼。

「如果你沒忘記的話，我們好像約好了一起吃晚餐。」頓了頓，她佯裝驚訝的挑眉，「怎麽，你已經帶我去吃過了？」真神奇，怎麽她一點印象也沒？

陸敬應啞口，自己的確和她約好了共進晚餐，他也很誠心誠意的訂好了所謂的「驚喜」安排，只是一切都毀了。

「對不起，我公司臨時出了事情，拖到現在才處理好。」先認錯總是對的，怎麽說也是他理虧。

「對於這個理由，我還真是一點也不意外。」繼續拆著包裝，等了他一晚的蘇荃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工作工作工作，這個人除了工作，還會在意什麽事情？

「我……」碰了個釘子，陸敬應也只能認命的摸摸鼻子承受下來。怎麽說都是他不對，更別說那碗泡麵提醒著他，自己讓她整個平安夜就是在一個人的等待中度過，還是空著肚子的。

蘇荃沒看他也沒開口，只是拿著泡麵走到小廚房盛了熱水，再踱回來。

陸敬應看著她，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一點也不知道該如何平息她的怒氣，看她的樣子似乎不打算輕易的原諒他。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陸敬應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挫敗過了。向來都是他冷落別人，把別人晾在一旁，沒想到今天會報應上身。

但是再這樣下去，事情也不會解決，看她這麽生氣的模樣，看來是不可能自己消氣的，他還是努力的想想辦法道歉。

「小荃，我知道今晚是我的錯，能不能別生氣了，讓我補償你？」雖然他爽約在先，但是他有心彌補的。「雖然錯過了平安夜，可是我們還有耶誕節啊，我保證我今天整天都陪你。」

「平安夜是平安夜，耶誕節是耶誕節。」利箭依然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招呼。「這是什麽爛補償？」

「如果你堅持要『平安夜』的話，我答應你，明年的平安夜一定會陪你一起吃燭光晚餐，一起在床上混一夜。」他說著原本該是「今年」的計畫。

誰教平安夜一年只有一次，錯過今年，他只好等明年了。

蘇荃緊抿著嘴，直勾勾的瞪著他。

還不滿意？陸敬應頭痛。平日也不見她這樣使性子，今天心情特別不好嗎？那他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如果你覺得這樣誠意不夠的話，我連陪你過三年？」

一年失約，賠上三年，應該很划算了吧？

但蘇荃一點也不領情，看向他的目光中，凶意更重。

陸敬應對她的反應是一頭霧水。他又惹到她了嗎？

「我說錯了嗎？」陸敬應虛心求教，一點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更生氣了？他明明就很有誠意要彌補這一切啊。

「你覺得，我們馬上就會分手嗎？」蘇荃的聲音冷得似冰，只差沒凍傷陸敬應。外頭已經夠低溫了，她這樣是想讓他結冰嗎？

「當然不會。」陸敬應回答得很快，但神色依然不解。「這跟我的提議有什麽關係？」

他從頭到尾沒說到「分手」兩個字，也沒有任何會讓她誤會的話啊，為什麽她會突然這樣問？

「還是你覺得，我們的關係只會維持三年？」她再問，聲音依舊是零下十度，目光兇狠。

「我打算跟你結婚，結婚後也沒離婚的打算，所以當然不是只有三年。」陸敬應一個頭兩個大。為什麽她說的話他都不懂呢？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現在是什麽情形啊？

「那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等了一晚上的怨氣終於爆發，蘇荃惡狠狠的朝他狂吠，「如果我們沒有分手的話，別說是三年的平安夜你要跟我過，未來所有的平安夜你都跑不掉！這算什麽補償啊？」

呃，她這話會不會太挑骨頭了？他完全沒有這種意思啊。

「你誤會了，我只是……」陸敬應真想嘆氣，她正在氣頭上，看來他現在是說什麽都不對。「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她是老大，算他怕了她，隨她處置吧。

蘇荃哼一聲，轉過頭去不想理他。

「小荃。」陸敬應看著她的反應，也只能暗嘆。「算了，你先吃面吧，不然都要泡爛了。」

他這麽一提，蘇荃才想起那碗泡麵的存在。只是……這該死的男人，這是注意泡麵的時候嗎？

見她又目露凶光，陸敬應連忙澄清，「你別生氣，我不是要轉移話題。」他沒這麽沒擔當兼小人，他的動機很單純的。「我只是想，你從晚上等到現在一定餓了，等你吃完，我們再來好好討論一下該怎麽『補償』的問題。」

他真的只是單純的怕她餓過頭了，別亂安罪名到他身上。

「只有泡麵……」她這「聖誕大餐」還真是寒磣，陸敬應心裡的歉意也就更濃厚了。「你有沒有想吃什麽，我去買回來給你吃，老是吃泡麵不太好。」

她夠瘦了，再這樣下去只會提早變成木乃伊。

他的話稍稍的撫平了蘇荃心中的怒火。她不是沒看出他的愧疚歉意，只是她真的很期待今晚，期望過大，失落自然也就越大。

兩人間第一次的耶誕節耶！這麽特別的日子就這樣毀了，她怎麽可能不生氣嘛。她明明都計畫好一切了……

「小荃？」見她獃獃的不說話，陸敬應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怎麽了？想吃什麽儘管說，沒關係。」

為了贖罪，只要她開口，他想辦法也要弄來。

「算了。」看了他一眼，蘇荃語氣雖然淡，但眼神態度已經軟化了不少。「我隨便吃就好。」

又瞄他一眼，蘇荃動手拆起筷子，準備享用自己的聖誕大餐。

想到就嘔！她的燭光晚餐，她的情人套房，她的平安夜情人夜……啊，還是很想殺了他。

「你……」陸敬應手足無措的看著她開始撈起果然泡得過爛的麵條，真的很想自己去撞牆了事。「別吃了。」

終於受不了她這樣自虐，他伸手按住她。

「走吧，我帶你出去吃。」就算燭光大餐肯定是報銷了，可一定還有什麽店是還開著的吧，再怎麽樣也比讓她吃那碗「浮腫」的泡麵好。

蘇荃沒動，意興闌珊的不想出門。「平安夜已經過了。」她再次強調。

「平安夜是過了，可是我跟你的晚餐約會還沒有。」陸敬應相當堅持的拉起她。「並不是只有平安夜這晚我們才能一塊吃飯吧？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是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給我個機會，行嗎？」

看著他真誠又關懷的眼神，蘇荃原本氣憤難平的心很不爭氣的就這樣軟化了。她看得出來他的歉疚，光看他方才衝進來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也很焦急，不是那樣全然的不在意。只是——

「給你機會，那你下次會不會又犯？」話還是說清楚的好，她可沒辦法常常這樣枯坐在家裡等個工作狂。

「我盡量……」陸敬應在美眸的瞪視下，很快的換了個答案。「我保證，只要以後跟你有約，我絕對會準時出現。」

他不是隨意承諾的人，會這樣「慎重」的保證，代表他絕對不會食言。

「好。」蘇荃總算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那我們能出門了嗎？」事情就這樣解決，陸敬應心裡也鬆了口氣。也許是不習慣，他還真的很怕她不理他的嘔氣模樣。

「不用了啦。」氣消之後，蘇荃又恢復平日的善解人意。「你自己也說了又不是一定要這時候才能吃，改天再補就行啦。」

已無殺氣的美目掃向他全身上下，忍不住嘆口氣。

「你肯定又忙翻了，很累吧？」光看他那被「打回原形」的凄慘模樣，她實在不忍心太要求他。「而且，你晚餐有吃嗎？」

「啊？」她這麽一問，陸敬應才慢八拍的想起來，自己一心想要快點結束工作趕上跟她的約會，所以晚餐根本也沒吃。

怪不得他一直覺得胃隱隱約約的不舒服，應該是餓過頭了。

「看樣子也是沒吃。」蘇荃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個人真的是一工作就什麽都忘了。「虧你剛才還有臉說我不顧自己的身體，我看你的問題更嚴重。」

陸敬應只能露出尷尬的笑容。「現在呢？要不要出門覓食？」

蘇荃沒轍的看了他一眼，雙肩一垮。

「免了吧，省得我還要一路擔心你會突然過勞暴斃。」光看他那委靡的模樣，誰還忍心要他出門奔波啊。

「再者。」蓋上那碗已經冷掉浮油的泡麵，她眼帶嘲意的掃過他胡碴滿布、披頭散髮的樣子。「要我放你出去嚇倒無辜的路人，太不道德了！」

陸敬應一抹臉，直覺望向一旁的鏡子，看到自己多日未打理的模樣。

這女人，說話真是惡毒。

結果，兩人初次共度的耶誕節，就是面對面的吃著泡麵。

看著蘇荃，陸敬應心裡實在過意下去。

「我……」張了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重複的道歉似乎也於事無補，可是不說的話，這種糟糕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她為什麽要這樣輕易的就原諒他呢？應該再「用力」一點給他教訓的，這樣他也會好過些。

這陣子的相處下來，他漸漸的捉到了她的性格，率直似乎是她的代名詞，除了說話直接之外，她處理事情的態度亦然。就像這次的事，他解釋而她接受，就船過水無痕了，寬大到難以想像。

也許就是這項特質，讓他產生與她結婚的念頭吧。起碼和她在一起，他不需要太勞心勞力，也不需要反覆去思量她的話中是不是另有含意。

跟她相處，不會產生任何負擔，這正是最適合他的男女關係。

「你看什麽？想跟我換？」見他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蘇荃挑眉。

「沒什麽。」他應聲收回目光，掀開泡麵的紙蓋，一陣香味撲鼻，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是餓了。

「很好吃吧。」看他突然火力全開的猛攻著碗里的麵條，蘇荃笑眯了眼，情緒的轉換相當快，不生氣之後，果然馬上恢復平日的模樣。「不是我在說，一堆人說什麽泡麵是垃圾食物，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可是半夜來一碗真的很讃啊。」

包裝打開熱水一衝，三分鐘後就有肉有面的，還有熱湯可以喝，多好。

陸敬應抬頭，「你常吃？」

「天天。」幾乎啦。「只要晚上還有工作，幾乎都會來一碗。」啊，真感謝泡麵的發明者。

「泡麵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他一臉正經的說出勸告，沒說出口的是，他自己也常吃。

小姐她當場臉垮了下來。

「那你吐出來不要吃！」她還以為他是盟友咧！

「那叫浪費食物。」他很懂得惜福的喝完最後一口湯。

「都是你的話！」蘇荃沒好氣的給他警告的一眼，對於他說一套做一套的行為相當的不屑。

陸敬應看著她大刺刺吃著麵條的模樣，真是越看越可愛。老是被工作榨乾腦力跟體力的他，就是需要一個像她這種不做作的人陪在身邊。

「幹嘛一直盯著我？」感受到他毫不遮掩的注目，蘇荃撇了撇唇。「吃不夠的話裡邊還有。」別這麽垂涎的盯著她！

「你……」清了清喉嚨，陸敬應舊事重提，卻比上一次更加的認真而期待。「要不要嫁給我？」

蘇荃的回答是給了他一個白眼。第二次聽見他的求婚，她已經能冷靜以對。

「不要。」說嫁就嫁，他以為她跟他一樣隨便嗎？

「我是認真的。」接收到她的目光，陸敬應一派冷靜的重申。

「等我認同你的『認真』，我們再來討論。」現階段她能夠接受的關係只有男女朋友。

「要怎樣你才能認同？」他不想拖太久。

「等你達到我標準的那一天吧！」

他皺眉，還想再問，蘇荃早一步的喊停。

「標準這種抽象的東西是自由心證，不要問我標準在哪，那是你要挖出來的答案，不是我的考題！」等哪天她真正感動了，自然知道她的標準在哪。「不過我能給你提示，因為工作而爽約絕對不是加分專案！」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可是美麗的女人可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太過認真工作，將她擺在次要位置！

「認真吃你的面吧，吃完再來好好修理你的門面！」她警告的給他一眼，表示這話題到此結東。

這個人，全身上下又得做「大美容」了！蘇荃忍不住邊吃面邊打量起他的「慘狀」，很難不注意到他的臉色真的滿差的。再想到先前小東所說，看來他真的是個工作狂。

「你考不考慮換個工作啊？錢賺得多也要有命.花.，萬一退休後只能住在超豪華的病房裡就慘了。」

這女人……說話還真是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