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兩年多后。

親愛的小熊維尼,歡迎回到百畝森林。

桃園中正機場,出口大廳,大幅看板被人高舉著,斗大標語,鮮艷背景,充滿爆發力的設計,在一片簡陋的白紙黑字中,分外惹人注目和發噱。

那是什麼鬼東西?剛推著行李走出來的女人腳步一頓,眼睛微瞪,嘴巴抿成一直線,上前相認的意願被秒殺。

「維尼!維尼!維尼!我們在這——」沒有機會進退兩難,不幸地,小虎先一步發現她,放低看板跳起來,興奮地朝她揮手大叫。

感到四射而至的視線,她臉部僵凝,天哪……這人就不能低調一點嗎?

別說是她,小虎身邊的人也受不了了。

「安靜。」聶鳴鋒命令一聲,然後拋下他,去迎接來人。

「歡迎回來。」他笑道,從丁薇霓那接手行李推車。

她凝目望他,喜悅的心情,讓長程飛行的疲憊霎時一掃而空。

這兩年多里,他抽空去紐約探望過她幾次,短暫的停留,彌足珍貴。不過這一次,他們終於不用再分離,怎能不令人雀躍萬分?

聯絡了驢子將車開來,回程換聶鳴鋒駕駛。

途中,驢子高興地想跟丁薇霓敘舊,但因很久不見,有點緊張,結巴道:「對、對不起,我本來也想進去接你,可是我……我……」她重度沮喪地搗住臉。「我實在沒有勇氣拿那個看板……」

「呵呵,乖,不怕不怕,維尼不會介意的啦!我們都知道你很害羞。」小虎環住驢子肩頭輕拍,看來這些年來功力更進,對於怎麼安撫她是駕輕就熟。

到了餐廳,進入包廂,經過一番熱烈歡迎,大夥情緒高漲,舉團歡騰。

酒酣耳熱,眼見團員們一如往常,笑鬧到缺乏形象的鬼德性,聶鳴鋒對身旁的丁薇霓嘆道:「看樣子,這些傢伙又只是找個名目狂歡而已。」

「誰說的!」不巧被小虎聽到,他氣鼓鼓說:「團長,你太瞧不起人了。如果只想找個名目,哪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各位,你們說對不對!」

「不對!」大家異口同聲,哈哈大笑。

「贊,有默契!」小虎跟著捧腹。「趁今天這麼高興,乾脆來個喜上加喜吧!所有人豎直耳朵聽好了,本虎鄭重宣布——」故意頓了幾秒,跟著扯開喉嚨高喊:「我跟驢子——決、定、要、訂、婚、了!」

此話一出,眾人一致停格,空氣凝結五秒以後,哄堂大笑。

立刻有人鬧他:「騙肖,我們的驢子這麼可愛,哪會那麼想不開!」

「哎唷,不是啦,是因為小虎喝醉了,所以我們聽錯了,哈哈哈哈!」

有人想向女主角求證,卻赫然發現:「喂,驢子已經醉倒在旁邊了,小虎你是不是故意挑這時機說啊?感覺很可疑喔。」

「你、你們……」小虎嘴唇顫抖,虎目含淚,啪一聲,一拍桌子站起來,顫巍巍舉起手上的啤酒杯。「好哥兒們!想不到你們這批匪類這麼為驢子著想,我實在太感動了!這杯酒,我先干為敬,到時候早點到啊,混蛋!」

一時間,乾杯聲,鼓掌聲,口哨聲,起鬨聲,此起彼落,快把屋頂掀了。

「鬧成這樣,真不像話。」聶鳴鋒搖頭笑嘆。

丁薇霓聞訊,很是驚訝,小虎跟驢子要訂婚了?想想倒也不奇怪,他們交往的時間比她跟聶鳴鋒還久……想到這,她不覺偷瞄身旁的男人。

「回台灣以後,你願意嫁給我嗎?」

在聽別人宣布喜訊時,她不禁也想起了他的求婚……不,她有點臉熱地想,應該說是,她從來沒忘記過……

「怎麼了?」察覺她的視線,他回頭看向她。

「沒什麼。」她顧左右而言它:「只是有點奇怪,大家居然一點都沒變。」

「變了才叫奇怪。」他聳聳肩,顯得很放棄。

那倒是,她笑想。其實真正奇怪的是,分明不喜歡這種場合,此刻她卻有種久違感,彷彿就是要經過這樣熱鬧的儀式,才算是回到了輕風舞團……

「加酒加酒!準新郎官,要把酒量練好點,才不會在婚禮上被灌醉啊。」

「來呀虎老弟,一口氣呼干啦,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肚量』!」

……不過,這熱鬧,似乎也略嫌過火了。

「我去洗手間。」順便透透氣。

洗了把臉,從洗手間回來時,見聶鳴鋒佇立門外,她一怔。「怎麼了?」

他微笑走向她,握住她手臂,輕輕一使勁,將她拉入懷中。「剛才在機場,我就一直想這麼做……」他又說了一次:「歡迎回來。」

他的聲音很溫柔,擁抱很熱情,她臉紅心跳,心情有點激動,滿滿的開心和感動,想緊緊回擁住他,又怕羞地擔心有人出來會撞見,頓時有點無措。

「我有個提議。」像是感應她的心思,他用一種低沉悅耳、充滿魅惑的聲音,對她耳語:「想不想跟我一塊私奔?」

咦?他的吐息溫熱她的耳朵,這一刻,不知怎地,她想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個故事橋段,小飛俠引誘溫蒂跟他走,而她也跟溫蒂一樣,心動又猶豫……

「可是就這樣走了……好嗎?」

「不怕。他們已經找到新名目了。」隔著門板都聽得到糗小虎的道喜聲。

的確,依這種亢奮,就算有隻台灣黑熊混入包廂,可能都沒幾人會發覺,少兩個人算不了什麼,問題是……「你不在的話,他們瘋過頭怎麼辦?」

「放心,有個最可靠的秩序糾察今天也在。」

「啊,瑞比!」差點忘了還有這號眾人皆醉她獨醒的人物。

話剛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有人傳簡訊來,他讀完,將內容秀給她看:

我會善後。

呵,好個瑞比,不僅機靈,還很善解人意啊。

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裡見到同樣的笑意。

天時地利人和,還等什麼?溜!

白底黑字,上面的大字是「輕風舞團」,下面的小字是「輕風舞蹈工作室」。

闊別經年,這塊招牌也一點沒變,還是這樣平凡無奇。

站在招牌下,丁薇霓仰望它,不說話,用眼睛問候這位朋友,老朋友。

這段情誼,該從哪裡說起呢?不知不覺間,似乎已是個可以用「很久以前」開頭的故事了:很久以前,她來到這裡,期間一度離開,而今再次回歸。

這裡,是她的起點,也是她的終點。

「薇霓?」開了鎖進屋的聶鳴鋒,發現她站在門邊不動,喚她一聲,嘴角有點似笑非笑。「怎麼了,是不是有點近鄉情怯?」

「……聶團長。」她這樣正式地稱呼他,抬頭挺胸,語氣慎重。「我剛從紐約回到台灣,在紐約,我順利念完了服裝設計的研究所,並有多年實務經驗。現在回來,我希望可以擔任貴團的服裝設計師,請你務必給我這個機會。」

他頗意外,大笑一聲,摸著下巴說:「嗯,好吧。進來,我給你面試。」

她舉步入內,關上門時,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先到會客室等我。」

哦,好懷念的一句話。她笑了,見他回到他辦公室內,彷彿真去做什麼準備,心中好奇,索性照他所說,到會客室內等候。

過了一會兒,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他走進來,手上拿著……

「大富翁?」她微愕,噗哧一笑。「這難道是新增的面試項目之一?」

「可以這麼說。」他俐落地將紙板地圖鋪在桌面。

那她是勢在必得了。她牽起嘴角,主動起身幫忙,放好骰子,伸手到紙盒中,要拿自己從前慣用的棋子,不意被他握住手腕。

「棋子在我這。來……」他將之放入她掌心。「拿好了。」

……咦?「這是什麼棋子?我怎麼從沒看過……」

它極美麗,在掌心一閃一閃,像顆星星,璀璨奪目,令人心悸。

「它不是用看的,是用戴的。」他微笑望她。「願意讓我幫你戴上嗎?」

「慢著、慢著……這步棋太重要了,我得想想該怎麼走。」她故作沉思。

「不如這樣吧。」他一手舉起一張紙卡,反面向她。「機會還是命運?」

他連這都準備好了?她詫笑。「這兩張卡的內容,是不是一模一樣?」

「當然不一樣。」

「真的?」

「真的。」

「好……那,我選『命運』。」說完,她從他手上抽走那張命運卡,翻過來一看,上面貼的便利貼上,寫的是句英文——

Sayyes.

「看來有結果了。」他笑著對她掀掀眉,執起她的手,為她戴上那枚鑽戒。

圈在指上的銀環,有他手心的溫度,暖暖的,感動她。這美麗的棋子,成了她的專屬,從今以後,他們將同在這人生地圖上,畢生嬉戲。

而感動之餘,她仍不免納悶:「你算好了我會選『命運』嗎?」

「怎麼可能。」他斂容,嚴肅道:「是命運如此。」

他會突然變成宿命論者?怎麼可能。

太好奇了,在他要將另一張紙卡收起時,她趁其不備,夾手抽走,翻過來一看,滿以為會是相同的內容,沒想到——

「你這個人,實在是……」她抱臂瞪他。「既狡猾,又邪惡,而且不正派!」

「這件事,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了?」他大笑,伸出左手擁住她,右手與她戴戒的手十指緊扣,臉龐親密地貼近她,低低地說:「所以別說那麼多了……」

改用吻的吧,我親愛的新娘。

命運——Sayyes.

機會——Don'tsay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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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星星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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