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項青磊沒接過，只是低下眉眼往袋中一看，雙眉立皺。「這是什麼？」

「保險套啊！」總裁真愛說笑，難不成會是保鮮膜？

「你買這些是要給誰用？」

「當然是你啊！」

「跟誰用？」

「當然是…」安曉曉左右張望，心虛地低下頭。「不過那位小姐好像已經離開了。」

「拿走！我已經不需要了。」剛才被撩撥到沸點的欲.望沒有發泄，項青磊渾身緊繃，脾氣也跟著暴躁易怒。

「可是、可是這些保險套…」這麼多保險套她要跟誰用？

「我叫你拿走。」項青磊鳳眼一睨，懶得多看她一眼。辦事效率這麼差，當初公司怎麼會錄取這種天兵職員？

「那保險套的…」錢呢？她的一千八百三十二元！

安曉曉惡人無膽，在被項青磊又一記冷眼砍過來之後，她抖瑟瑟地提著整袋保險套退出寶馬。

哭哭…還以為可以報公帳的，所以才會很阿莎力地買了好幾盒，結果現在都要自己買單，真是得不償失！

安曉曉只好認栽，像個幽怨的女鬼慢慢飄走，迎面擦身而過的司機還被她一臉青慘慘的臉色嚇得大喊：「我的媽呀！」

其實她才是最想大叫「我的媽呀！」那個人啊！

幫暗戀對象買了一整袋的保險套，而且要用的對象還不是她，結果保險套雙手奉上了，人家又翻臉要她滾…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啊！

為了哀悼那砸在整袋保險套上的一千八百三十二元，一向保持乖寶寶紀錄的安曉曉破天荒遲到了。

打完卡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十二分，她掛著兩顆黑眼圈，走進客服部辦公室自己的位置上，把背包跟便當扔進大抽屜，趴在桌上默哀。

「曉曉，你遲到了。」常樂是客服部中跟安曉曉最要好的同事，八百度的大近視眼，標準的腐女一個，成天菊花長、菊花短，什麼攻、什麼受的，害安曉曉老是吃飯吃到差點噎死。

「我的一千八百三十二元…」安曉曉兩眼往上吊，一副「我死得很慘」的女鬼樣。「常樂，你猜我昨天下班遇到誰？」

「誰？」

「大Boss！」安曉曉拍桌坐起，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畢竟項青磊可是公司所有女職員的暗戀對象。

常樂推推臉上的厚重粗框大眼鏡，雙眼一亮。「然後呢？」

「你不知道場面有多尷尬！我居然撞見他在…」

「先別說，我來猜。」常樂又開始發揮她的腐功。「你撞見他跟一個男人接吻？還是你撞見他的菊…」

「呸呸呸，拜託你不要再把總裁代入你寫的男男小說中，這樣會害我幻想破滅，美感都被破壞了。」

「不然你到底撞見總裁什麼？」常樂一臉沒勁。

「我撞見他跟一個女人在車上…」

「安曉曉！」兩人聊得正起勁，背後冷不防地竄出一道肥厚的女聲。

是客服部主任，綽號沈大娘，四十多歲生過兩個孩子的中年婦女，嚴厲得像高中時候的女教官，興趣是捉客服部職員小辮子，光明正大地狂扣考績。

聽到主任點名，安曉曉立時彈起。對了，今天輪到她值班，都怪那該死的一千八百三十二元，心疼死她了！

客服部的編製總共有五人，負責過濾或轉接國內撥進來的電話，因為公司業務主要是外銷歐美，國內業務相對較少，所以客服部算是一大涼缺。

扣掉主任不必輪值，剩下的四個人必須輪流到公司大廳的進門處充當接待，也算是重要的公司門面。

於是安曉曉趕緊抱頭鼠竄，飛也似地衝到一樓大廳的接待處，椅子都還沒坐熱，明亮如鏡的自動門開了，項青磊和幾個執行董事走進來。

相較於昨日停留在腦海中的衣衫不整記憶，此時跨步行進中的項青磊真是俊美出眾，一身成套的鐵灰西裝內搭幾何圖紋領帶，氣質高雅又不呆板，豐厚的濃密黑髮自然披散，撩人的鳳眼沉靜似水，不愛笑的薄唇輕輕勾起，站在一眾頭禿矮肥的執行董事之中，真是宇宙無敵霹靂帥啊！

且不說自家大總裁是羅曼史中傳唱的花.心浪蕩渣男，他一記微笑可以秒殺萬千怨女，一眼凝眸便能穿透萬尺冰牆，管你什麼冰山美人，管她什麼火爆辣妞，誰不拜倒在他西裝褲下，巴不得能當上一晚暖床的棉被？

安曉曉隱忍不住露出饑渴狀，打從進公司到現在，每回輪她當接待的時間，有大半都是興奮期待著這一幕到來，看上暗戀對象一眼，便足以撫慰無數的寂寞夜晚，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慶幸自己是這間公司中位階最低等的客服部人員。

按照平日的項青磊習慣來看，是絕不可能注意到那道饑渴若狂的熱烈眼神，今天卻失常地往接待處小格子掃過一眼。

鳳眼打住，自然定格在安曉曉毫不掩飾滿心迷戀的臉上，忽然一愣。

那張白凈臉蛋沒什麼稀奇之處，五官還算順眼，瞧上去倒也舒心，一雙眼睛挺大挺靈活，眨巴眨巴地望他，臉上是傻兮兮的痴笑。

項青磊笑了。

好蠢的表情，但是看上去卻挺有意思的，具體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挺眼熟的…

思緒轉了轉，終於想起昨天在地下停車場的那場烏龍，項青磊皺起原先平整的眉頭，下腹憶起腫脹卻始終得不到滿足的悶痛。

他享受性愛，但是絕對不會真槍實彈上陣，一定會戴上小雨衣才沖.刺，不讓病菌染身，更不會讓女人拿懷孕來要脅。

昨天怎麼樣就是不肯離開車的交際花，確實成功挑起他的慾火，原本想成全交際花的渴望，因為安曉曉遲遲不回，興頭全被打壞，無論交際花怎麼高聲，他就是不肯繼續。

最後交際花氣壞地離去，他的男性腫脹疼痛，只能滿腔鬱結地在車內枯坐半個鐘頭，等著下腹高高搭起的小帳篷消退。

還真是多虧她的慢吞吞，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念頭一起，項青磊長腿已經走過去，立定在石化的安曉曉前面，指頭挑起她別在胸前的名牌，清楚不誤地唱名。

「安曉曉。」對了，就是這個名字。

「有。」安曉曉從位置上蹦起來，小心臟像條活魚，撲通撲通亂跳一通。

「挺有精神的。」看她那副傻樣，項青磊悶笑。

「報告總裁，自信、活潑、朝氣就是客服部的工作精神。」自家老闆在前，理所當然要狗腿一下。

「我看應該改成速度、效率、專註。」項青磊冷哼。

安曉曉神經特粗，自然沒發現他的挖苦，只是拚命點頭答是。「總裁說得是。」

「進公司幾年？」項青磊來了興緻，撇下身後一眾大人物，跟她閑話家常。

「再兩個月就滿五年了。」唔，執行董事們的下巴好像全掉地了，幹什麼那種表情，大總裁慰勞員工有什麼不對？呿！

不過項青磊會這樣停在大門口跟接待處的小職員說話，這畫面怎麼看就像是古代皇帝看上某個小宮女，準備好好臨幸！

「畢業后就進了公司？」鳳眼估量著她的年紀，他看人一向很准，她歲數頂多二十六上下，客服部的應徵標準不算高，專科以上的學歷即可。

「是的。」想起昨天見過他衣衫凌亂的美人卧榻美景，現在又近距離與暗戀對象交談，安曉曉不爭氣地紅了臉。

不過一千八百三十二元還是令她很痛心，痛到連早餐都沒心情吃，只能瞪著那袋「爭奇鬥豔」的保險套欲哭無淚。

「考試進來還是託人關說？」

「當然是考試。」安曉曉驕傲地抬頭挺胸。

可以考進這間令人稱羨的大公司，謀得一份涼缺，還能偶爾意淫自家大Boss，不知有多少人說她是上輩子燒了一把好香才換來這份好運。

項青磊的表情明顯不信，眼神撩得老高，不過還是俊得亂沒天理，根本是禍水妖孽一隻，就不知誰收得了他？

「總裁如果不相信，可以調閱員工基本資料，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別傻了，沈大娘精得跟鬼沒兩樣，沒有什麼逃得過她的火眼金睛，託人關說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客服部！

「姑且信你一次。」項青磊哼道，看見她亟欲爭取自己清白的樣子，內心竟然覺得很有趣。

一眾董事總算回過神，上前倚在項青磊耳邊說話，項青磊鳳眼一橫，腳步斜轉就要走向一樓電梯。

「總裁請留步。」安曉曉搶聲叫道。

前方一票大人物全停下腳步轉頭看她，睥睨有之，輕蔑有之，不過她已經帶著視死如歸的打算，所以完全不影響。

項青磊眉一揚，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我這裡有一筆款項想跟總裁請款。」把暗戀放一邊，因為顧肚子也很重要，她決定把臉皮當作水泥牆。

趁著項青磊眉頭皺起之前，安曉曉小跑步走到他面前，將緊握在手中的一張發票必恭必敬地呈上。

項青磊接過，低下眉眼看了兩眼，饒富興味地瞥著她忐忑不安的面色，突然能夠體會貓咪捉弄老鼠的那種滋味，儘管現在距離真正談得上捉弄的階段還有一大段。

「這什麼？」他故意冷冷質問。

「總裁昨天吩咐我買的…呃，就是那個。」

「我不記得我有讓你幫我買東西。」

「呃…就是那個那個，總裁可能太忙所以忘了…」額頭已經飆滿綠豆大的冷汗，安曉曉笑得臉都僵了。

項青磊鳳眼微彎，眼角含笑，安曉曉可以對天發誓，他一定是故意在她面前裝傻！

為什麼啊為什麼？身家百億的鑲金大總裁為什麼要賴區區一千八百三十二元的小帳？就不能老實把錢付給她嗎？

就算是暗戀對象也不能這麼超過！她可是把作夢和現實分得清清楚楚的小資女孩，暗戀他只是枯燥上班生活的精神調劑，終究不能填飽現實中的肚皮啊！

沒錯沒錯，暗戀擱一邊，款項非請不可！

看她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一股歹意從項青磊的心中鑽出來。

「我真的忘了是什麼，不如你說出來提示我，說不定我會想起來。」

「可是…」飛快瞥了一眼他身後的董事群，安曉曉好窘。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到底買了什麼？我可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提款機，不記得買過的東西，我是不會付帳的。」

「總裁怎麼可以這樣！你昨天明明就要我幫你買保險套…」

驚覺自己失控大喊，安曉曉的表情瞬間換成一大囧字，雙手捂住著火般紅艷的臉，抽起項青磊手中的發票，躲回接待處的小格子，頭狠狠敲在桌面上，真想就這麼暈死過去。

項青磊哧笑一聲，撇下一眾全傻了眼的執行董事，走進電梯。

安曉曉淚眼瞪著他離去的帥氣背影，心裡悔恨交加。不要緊的，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失敗一次又算什麼？終究會讓她逮到機會討回這筆帳款的！

第二天，在常樂的聰明獻計之下，安曉曉拿著發票來到會計部，決定大膽提出請公款的要求。

會計部等同於「康齡」的大帳房，忙碌程度完全是客服部無法想象，能考進這個部門的職員，腦中沒個金算盤還真是不太可能。